“替我谢谢你家少爷,等我伤好,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穆羽风将报答两个字咬得极重。她心里冷哼,莫痕,你既然有胆量把我留下来,就一定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想起父皇的人头被莫痕砍下就地么悬挂在城楼上,还有穆凌诀,这些人的仇恨她到时候会一并讨回来。
穆羽风接下来几日都很安静,安静地养伤,也不再追问丫环任何事情,见她伤势一天比一天好转,莫痕都未露过面。不过几个丫环私底下讨论时,她了解莫痕已经登基了,然而游竺的大军只退到黑天岭处,并未退出关去。
她猜测,莫痕这些日没来这里,必定是忙于处理游竺的军队了。她早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黑天岭本来就是一道天然屏障,如果不开关的话,游竺需耗费十万精兵也未必攻得进来,如今又岂肯再退了出去?
院子里,穆羽风躺在椅子上,丫环用鹿绒皮袍替她盖好御寒。她双眼微闭,沐浴着并不温暖的阳光,听到一个有力的脚步声走近时故意放轻,随后丫环悄悄撤销退的动静,心里猜测她要等的人来了。
然她并不睁眼,也不说话。虽然这几****一直在等着他来,但却并不想见到他,她只想自己的伤势快点好,然后救出她母妃。
莫痕在穆羽风旁边的登子上坐下,看着穆羽风微闭的双眸及微微颤动的睫毛。她的脸色变得红润,虽然整个人一动不动,却能感觉到她的生机,她终于还是从鬼门关闯过来了。
“我的救命恩人,你终于舍得出现了。”半晌,穆羽风在慵懒说道,眼睛却不并睁。
显然,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然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与憎恨,她甚至连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她红唇轻启吐出来的话语竟是这般讽刺。
莫痕凄然一笑,他的面庞不再冷峻骇人,而是一种无奈。他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压制着心中将要喷出的嫉妒和怒火,他放在膝盖处的手,手指微屈,骨节得泛着青白。
“也许我应该让你见一个人。”莫痕声音嘶哑,微微有些颤抖,但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刚忙完听说穆羽风醒过来,他就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就赶了来,面对的却是她无言的讽刺。不由地笑意渐深,唇边泛起一丝狠意。
穆羽风微微睁开双目,扬起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整个人平静得让人担忧,她淡淡说道:“不用。我想你现在还不舍对她怎样,说吧!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我会作为救命之恩报答给你的。”
利用。他们之间就只能存在利用与被利用吗?如果说有,那就是她的心,和她的身,那是他唯一想困住的。
临近冬日的午后阳光如此美好,洒在身上带着丝丝温度,冷风过处,微微泛着凉意。院子里的海棠已经凋零,只留着空枝摇曳,徒留丝丝生机。
穆羽风掀开皮袍坐起来,换回女装的她看起来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都足有动人心魄的美。但她是清冷的,既使笑靥如花,也都是假笑。
莫痕见过她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璀璨如同耀眼的阳光,那笑声朗朗,带着一种感染力,可以让人心阴暗处也被那抹灿烂的阳光照耀。只是,那抹笑容,永远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在他面前,她的笑永远只在一个表情,就如同现在。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莫痕不喜欢她现在的这个表情,希望她可以发泄,哭闹也好,打骂也罢,他都可以承受,唯独不能承受她如此平静地嘲讽,仿佛他就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她眼里连恨都没有资格一般。
“诀死了,是吧?你想告诉我,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是吗?”穆羽风弯眉一笑,转眸睨着莫痕,早知道这个结果,也早猜到他会拿这个来打击嘲笑她,就算她做好万全的准备,心里还是刀绞般地痛。她睨了莫痕一眼,便转向一侧,她灿然地笑着,眼底却依然升腾一抹湿润。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用多说了。其实,你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不过看着你痛苦地被困在这里,我就觉得很高兴。”莫痕轻笑,为什么要这么淡然,不是昏迷时,时时刻刻都在念着他吗?为什么会这么淡然!?
听到莫痕的笑声,穆羽风心里一紧,她现在的确一无所有,连被利用的资本都没有。但尽管这样,穆羽风依然没有求他放过她的任何话语。
“那看来,二姐夫要失望了,我现在觉得过得很好,并不觉得痛苦。”穆羽风将心中所有的痛隐藏起来,浅笑地睨着莫痕,特地把二姐夫几个字咬得很重。
“对了,忘了恭喜二姐夫,我的好莫大哥,恭喜你终于坐上我父皇上位置。只不过,不知道游竺的尾巴甩掉了没有?”穆羽风冷嘲热讽,现在不能报仇,嘴巴说说还不行么?
“那不用你担心。”莫痕的手指轻轻抚在羽风脸颊,凑近,轻声说道:“你说我封你做我的妃子如何?姐妹二人一起伺候我?”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想让我伺候你,我怕你承受不起。”穆羽风巧妙地避开莫痕凑近的脸,站起身来大笑,回眸俯视着莫痕,说道:“如果我再早出生五年,你便不会有今日的结果。就算你有你师傅你替你铺好所有的路,但未来是不可预知的。莫痕,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所有的责任,就如同越穆王朝走到父皇这里终结一样。”
莫痕看着羽风站起来那娇弱的身体,从来不曾发现,就算给她擦拭身子时,也不曾发现,穆羽风的身姿已经亭亭玉立。面对她俯瞰时孤傲的眼神,莫痕微微失神,纵然被困,纵然受伤,纵然现在一无所有的她依然保持着她的骄傲。
“你认为你还有能力与我对抗吗?现在这片江山已经不再姓穆了,而姓秦。我并不如你父皇那般昏庸,只知道享受,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百姓流离失所,他从来都不曾想过。”尽管前皇帝已经死了,越穆王朝已经完蛋,莫痕还是十分厌恶与那昏庸的皇帝相提并论。
“享受又如何?每个人都在拼命地争夺权力为的是什么?所谓的解救离民百姓都不过是野心家的借口,我就喜欢这样酒池肉林,穷奢极欲的生活,你今日挡住我享受的去路,明日你就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穆羽风冷笑,目光陡然如刀锋般凌厉,她俯下身子,倾近坐着的莫痕,鼻尖相接,四目相对,两唇薄唇几乎吻在一起,羽风轻声喃道:“莫痕,你今日不杀我,总有一****会后悔,我会让全天下人都后悔相信你这个自以为是的野心家。”
“全天下人吗?羽风,你觉得这现实吗?你连逃离我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你的母亲现在还被我困在天牢里,为你戴着枷锁。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直到她死。”莫痕亦是微微扬起薄唇,睨着羽风的幽黑的眸子。
但莫痕不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就连说话都需要强撑着身体的女子在将来有多恐怖,更不知道她竟用有可以毁灭这一片天地的力气。
在她的眼里,天下苍生竟然都显得不足轻重时,他突然后悔,后悔今日的话。
“那咱们拭目以待吧!”穆羽风缓缓直起身子,朝着房间走去,徒留一个背影给莫痕,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那是牵扯痛了伤口,但她却没有哼出一声,只是转身进了房间。
靠着床头坐下,羽风又开始发呆。悲伤吧?她不需要,她永远不需要悲伤,她要强大,要无限强大,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诀,我一定会替你活得很精彩,我一定会!”还有那些曾经关心过她,却尸埋皇宫的人,终有一日,我会让全天下人的痛苦为你们祭奠。
天色渐渐暗下,羽风并不点灯,任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她想穆凌诀是否也怕黑暗?
“姑娘,你在吗?”丫环送来晚膳,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微微有些害怕,轻声询问,半晌却没有人应,“姑娘?”
“嗯。”穆羽风轻轻哼了一声,丫环才摸黑将晚膳放在桌上,去点亮灯,笑道:“姑娘你怎么不让丫头婆子把灯点上?这漆黑黑的,吓人。”
吓人。的确。只不过不是这房间里的黑暗,而是心中那漫无边际的黑暗,曾经的水深火热的日子已经回来。莫痕将她千辛万苦地从死神手里拉回来,就是为了折磨她。
穆羽风淡漠地看着将饭菜摆好的丫环在房间里忙着不停,思绪却又飘远,想用这种方法困住她的身心,来折磨她吗?如若不是母亲还在他的手里,她又岂会在这里受这屈辱。
“姑娘,吃饭吧!”丫环过来扶着穆羽风轻声说道。
穆羽风才刚坐下,还未拿起筷子,房间门便被推开,莫痕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穆羽风身边,拿起筷子替穆羽风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