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半饷,月落天才道:“云儿,赵将军与本王相比,谁长得好看?”
“王爷为何这么问?”
“如实回答。”
“王爷是云飞见过的男子中模样最俊的。”彩云飞脑海中闪过她的六个师兄、展卿衣、赵鹰等男人,发觉最终停留的却是戴着狐皮面具的风影。
“那今日为何一直盯着赵将军看?”月落天言谈间已是醋意翻搅,可彩云飞却觉察不到。
“初次见面多看几眼罢了。”月落天大概忘了,一个多月前,当她第一次见到从麻袋中钻出的他,看着他的时间要远过于任何男人。
“以后不许多看别的男人。”月落天的声音虽然轻浅,霸道的力度却不减分毫。
彩云飞刚想问为何,却突然意识到他说这番话的意思,沉默片刻后,若有所思道:“王爷昨日对王妃说,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不光看她的姿容,其实一个女人若是喜欢一个男人,更不会以貌取人。”
“一个女人若是喜欢一个男人,看重的是什么?”月落天支起一条手臂,饶有兴致地问道。
“心境相通。”
“心境想通……”月落天细细咀嚼这四个字,突地又问,“云儿的意思是说,若是云儿爱上一个男子,哪怕他面貌丑陋至极,云儿只会愈加喜欢,而不会嫌弃?”
月落天随心一问,却无意间把彩云飞又带进了对风影的记忆中,她发现,对于风影的恨,还是不能全然放下,绝望的伤痛一波一波袭上心头,她颓然地合眸道:“王爷说错了,云飞非但不喜欢长相丑陋的人,而且厌恶至极。”
“噢?”对于她前后矛盾的话,月落天没有多言,探手轻抚着她娇嫩的脸颊。
彩云飞的心情却是坏到了极点,竭力想要挥散伤痛的过往,睁眼对上月落天干净而又深邃的眸光,不禁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搂住他的脖子,印上他妖冶的薄唇……
自进入九王府后,彩云飞才知,原来缠绵可以美好到忘情忘痛。
彩云飞特意支开绿萼、玉钿两个丫鬟,寻了一块布帛,偷偷溜进柴房包起一把柴刀,直奔王府北墙,趁着四下无人,她又从草丛中翻出前几日藏好的绳索,朝着高墙奋力一甩,再将包着柴刀的布帛打结挂在手腕上,攀着绳索踩墙而上。
几个王府侍卫眼睁睁看着彩云飞手脚麻利地翻出北墙,确保她暂且不会回来后,这才从暗处走出,疑惑地面面相觑,这新来的彩夫人着实好笑,若是没有王爷的默许,她以为九王府的大墙这么好翻?
双竹城最不缺的就是竹子,九王府北墙外便绵延着大片翠竹林,彩云飞进九王府的这几日,不但摸透了九王府内的格局,就连北墙外的这片竹林也未放过,因为这将是她练功的好去处。
自小随着长须老人在青须山长大,彩云飞不像别的大家闺秀那般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不过识得几个字,看过几本好玩的书,十二岁那年风影离开后,她便突然痴迷上了练功,因为她认为风影定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士,她唯有具备一身好武艺,方能在两年后配得上他,或者从小心眼处说,她不想任他欺负……
年少时单纯幼稚的想法到了如今,成就的不是一段旷世良缘,反倒变成了她难以改变的习惯,三天不练剑,她便会全身不舒服,在费家时,因为费东流并不反对,故而她经常和费青帆一道练剑,而今到了陌生的九王府,她知晓自己的身份与处境,行事切不可太过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悄悄找到了这个少有人问津的好地方。
从墙根下翻出前几日藏好的青凤剑,彩云飞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寻到一处竹子分布相对稀疏的地方,她拿着柴刀四下一砍,只听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之后,二十几棵竹子轰然倒下,清理过后,出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
练了一会儿剑,天空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彩云飞怕待在竹林的时间太长,淋湿了衣服,狼狈的样子被王府的人看见,便将青凤剑藏好,拿着包好的柴刀翻过王府北墙,可没走几步,迎面便看见了赵鹰。
“彩夫人这是打哪儿来?”赵鹰站在屋檐下,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已露狼狈之色的彩云飞,虽不是暴雨,彩云飞的刘海已经和着雨水与汗水凌乱地粘在额头。
“原来是赵将军,我随便走走。”彩云飞下意识地捋了捋刘海,擦去脸上的雨水,不慌不忙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二次见他,可不知怎地却同第一次一样,她不但觉得赵鹰全身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气质,而且他看她的眼神,更是怪上加怪,虽没有恶意,却也说不上有多少好意。
“彩夫人手里拿着什么?”赵鹰又问。
彩云飞正准备瞎编一番,可低头一看,发觉柴刀已经露出了刀柄,不由不快地抬头瞪了赵鹰一眼,他都已经看见了,何必明知故问?不过,她不想和他有何过节,便回答:“一把柴刀,方才我从那墙角捡来的。”
彩云飞以为赵鹰会继续问诸如“你为何要捡柴刀”之类的无聊问题,怎知他不但没有追问,反而转了一个话题道:“彩夫人双亲何在?”
一听此言,彩云飞心弦一震,顿时戒备地看着赵鹰,想到长须老人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过她的话,道:“多谢赵将军关心,我爹娘身体安康,常住深山密林之中。”
“噢?”赵鹰似对她的事更加来了兴致,居然话锋一转道,“彩夫人的养父养母一定对你疼爱有加吧?”
“养父养母?赵将军此话怎解?”彩云飞精神更加紧张,这赵鹰果真是狡诈将军,竟然如此试探她?
赵鹰非但不作解释,反倒自信有加道:“彩夫人心里应该比赵鹰更清楚,不是吗?”
“呵呵,赵将军真爱说笑,云飞只有亲爹亲娘,哪来的养父养母?告辞。”彩云飞虽不知长须老人当初为何让她隐瞒她的身世,但今日所见,这赵鹰于她而言定是个危险之人,她还是快些避开为好。
赵鹰站在走廊中央,彩云飞若要通过必会碰到他的身体,她不想碰到此人,便转身走到雨中,准备冒雨而行,可她刚走入雨中,赵鹰便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道:“彩夫人可愿跟我去见一个人?”
“不见。”彩云飞知晓,师父待她极好,听他的话绝对不会错。
“他想见你。”
“他是谁?”彩云飞对赵鹰口中的人并无兴趣,但这三个字还是脱口而出。
“恕我无可奉告。”
“我不想见。”
“你必须见。”见彩云飞变了脸色,赵鹰居然也变了脸色,二人争吵几句后,居然动起手来,一个拿出柴刀,一个拿出雁翅刀,各个目露怒光。
前年年末,彩云飞嫁给费青帆不到一月,胡须派突被一群不明人士包围,却只围而不动,师徒七人悄悄从暗道离开青须山后,长须老人让几个徒儿各自回家,而他与费青帆夫妇来到双竹城,改名换姓隐匿于城郊的紫竹迷林一带,又收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弟子,费青帆夫妇回费家之前,长须老人郑重叮嘱夫妻二人,切不可告诉任何人七七是孤女的事,若有人问起,便说她双亲安好,否则易遭杀身之祸。
彩云飞从未问过师父她的身世,虽记住了师父告诫的话,却也没怎么在意,如今赵鹰的出现,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世或许很不简单?
“看不出彩夫人深藏不漏。”赵鹰与彩云飞打了几个回合,虽都没有伤害对方之意,但双方出手都不客气。
“赵将军承让。”彩云飞冷冷一笑,索性将赵鹰当成练手的对象,俨然忘记了身处何地,两人皆不顾愈来愈大的雨势,愈打愈烈,藏于暗处的侍卫见形势不妙,赶紧前去禀告月落天。
“彩夫人,你若输了,就得答应见人。”赵鹰仍旧不忘初衷。
“我打赢打输,与见人何干?况且,我也不会输!”
“彩夫人好大口气!”
“赵将军脸皮也不薄!”
二人在雨中交打良久,谁也不服输,最后各自扔掉柴刀与雁翅刀,赤手空拳对打,雨水将二人的衣服淋得湿透,淋淋漓漓往下流淌,二人各自秉着一股气,一个不想输给对面的男人,一个势要对面的女人败在自己手下好得他所愿。
赵鹰久战沙场,接触交战的多是不折不扣的男人,生平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但个性倔强,还有一身不可小觑的好功夫,若要将她打败,半点疏忽不得,不过他狡诈将军的外号来得可不虚妄。
“王爷来了。”赵鹰忽地大喊一声,眼神惊闪,彩云飞当即心下一紧,赵鹰趁着她分神之际,双指成钩掐住她的脖颈,显而易见,她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