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独孤重阳
9721100000027

第27章 :渭城朝雨

正月里正月正

正月十五挂红灯

红灯挂在大门外

我问哥哥在不在

……

潼关镇独角村周家大院门口,一个惯常走南北卖东西的货郎,正唱着这样一曲应景的小调。王丙已经备好了两驾大车,扶着王老爹坐上了头一辆,王丙浑家王林氏便拉着闺女王木兰坐上了后一辆。

周侗、杨涛两师徒站在门口挥手相送,木兰回头看了看依旧木讷的杨涛,暗自哀叹了一声,便黯然钻进车厢里面。杨涛本来是打算再多送一程的,却被王丙给拦了。王丙临别前拉着杨涛说道:

“涛娃子,照顾好你师傅,两年之后,便来京兆府看看我们吧。”

杨涛点头答应了,看着两驾大车渐行渐远之后,杨涛的脸上方才露出了一丝不舍。耳畔货郎的小调还在继续唱着,杨涛想起在灯会上看到的牛郎织女灯,那织女分明就是木兰,那牛郎的脸面初时有些模糊,待到杨涛再仔细去看了看,那牛郎不是自己又会是哪个?

二月里刮春风

二妹子扎上红头绳

五哥两眼瞅着我

我问哥哥亲不亲我

……

.

王丙一家走后,杨涛便在书房里支了一张小床,每晚都会睡在那里。杨涛的生活也因此变得规律无比,练武、吃饭、看书、睡觉,最多陪陪师傅周侗去田间走走,连镇上都不曾去过。

在如此单调的生活下,杨涛的武艺却精进了不少。尤其是剑法,终日与寂寞相伴的杨涛将一柄秋莲剑使得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周侗看在眼里,只是摇了摇头,心中想着:“这孩子以执念使剑,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

周家大院这边,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王丙一行,第一晚便是歇在了史家庄里面。史太公看见王丙拖家带口整整两大车子迤逦往西而行,问过之后,方知这是要迁回老家了。史太公便留下王丙一家在史家庄上住了一晚,若非王老爹归心似箭,史太公哪能第二日便放他们离开?

王丙第二日一早离开那史家庄时,便看到史太公的独子史进正在院内把一条棒使得风车儿似转,只见那史进几年不见,个头长了不少,这大冷的天,史进却脱着上衣,光着膀子,浑身上下不知何时刺满了一身的花绣,青森森地盘着好多条龙。

王丙不禁暗暗赞了声:“好!”,只是这声好不是夸史进的棍子使得好,夸得却是那一身威武的花绣。王丙再看了两眼,觉得这史进的棍棒还没有自己使得好,便顿时意兴阑珊起来,驱着大车出了村口,往西扬长而去了。

一路无话。

王丙一行走过华阴县、郑县、下邽县、渭南县,方才出了华州,进入了京兆府所辖的地界。莫约走了三百里路之后,王丙一家四口也没顾得上去长安城里面转转,直接沿着城北边一路走回了咸阳县。

.

咸阳,位于渭水之北,九嵕山之南,山南水北俱称为阳,故名咸阳。秦孝公十二年(公元前350年),秦建都咸阳,次年自雍徙都于此。西楚霸王项羽入关后,咸阳城被一把大火焚烧殆尽。汉王朝建立后,便在咸阳边上新建起了长安城,而咸阳却成了西汉皇室的陵区。西汉十一个皇帝中有九个都是葬在了咸阳北原,分别是汉高祖长陵,汉惠帝安陵,汉文帝霸陵,汉景帝阳陵,汉武帝茂陵,汉昭帝平陵,汉宣帝杜陵,汉元帝渭陵,汉成帝延陵,汉哀帝义陵,汉平帝康陵。

王老爹的祖宅便在咸阳县城西北三十里处的大魏村。

木兰坐在马车上,时长日久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便掀开了车帘,四处张望着沿途路边的景色。时近二月,恰似剪刀的春风将路边的柳枝裁出缕缕细叶,木兰不由得想起那曲“渭城朝雨浥轻尘”的《阳关三叠》来。

“西出潼关无故人。杨涛你个大混蛋。”木兰在心中暗暗地骂了一声。

杨涛正在三百里之外的潼关周家大院里练剑,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心想:“要不要进屋多加件衣服呢?这春寒料峭的。”

.

“吁……”

王丙在路边勒住了马,将王老爹扶到车辕上坐着,开口问道:“爹,到村口了。这下你可要看仔细喽,我记不起来回咱家的路了。”

王老爹哈哈大笑,回答到:“我就算记不得自己叫啥,也不会记不住回家的路。”

王丙听罢,笑了一笑,便又重新驱起了大车,辚辚往前走着。王老爹在旁边给王丙指着路,还时不时地夹杂着讲一些王丙年少时的趣事,譬如攀过这家的房,揭过那家的瓦之类。王丙听得是一头的冷汗,心想:原来自己小时候竟然是这样一个奢遮的人物!

不一时,两驾大车便来到一座大屋之前。王丙看了看破败的门楼,残损的院墙,回头问王老爹:“就是这儿?你确定?”

王老爹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三十年没回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便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串钥匙交与王丙,“去,先把门打开。”

王丙接过钥匙,一溜小跑便去开门。那门锁早已生了厚厚的一层锈,王丙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开,一个不耐烦,钥匙便折在锁芯里了,王丙回头看了看王老爹,只见王老爹黑着个脸眼睛睁得溜圆正瞪着他,王丙一咬牙,口中喊了一声“开!”,那把锁终于结束了自己三十年来的伟大使命,光荣退休了。

王丙推开门来一看,好家伙,里面那个乱啊,到处都是树叶和杂草。王丙连忙退出屋门回到车前,将王老爹扶下马车,木兰也和王林氏从马车上下来,一家人终于走进了这座令王老爹终日魂牵梦绕的老宅。

进了大门便是前院,右手边有一间小房子里面盘有锅台,应该就是厨房吧?过了前院便是一溜的三间瓦房,三间瓦房后面是不大的一个后院,看样子曾经有过一间茅厕,只是已经塌陷很久了。

再然后,就没了。

王丙浑家连同王木兰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王老爹,王老爹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咱家那时候穷啊,就只有这三间瓦房,要不然怎么被人欺负地背井离乡了呢?屋子小是小了点,但是住着亲切。嘿嘿。”

木兰直接就晕了,心想:“这三间瓦房除去正堂,东西各有一间房,爷爷住一间,爹娘住一间。得,我没地方住了。”

最后还是王丙浑家王林氏开口说道:“既然回来了,再怎么破旧也是咱家,屋子小可以扩嘛,房子少可以盖嘛。”王丙一听是这个理,便将王老爹扶到正堂上找了把椅子擦干净了让他坐下,自己和浑家以及木兰三人开始一番大扫除了。

.

王丙浑家先把东西两间房子打扫了出来,木兰从马车上取下了被褥,铺在了炕上。王丙在后院里竟然找到了一个生了锈的锄头,将锄把紧了紧,再用瓦片将锄面磨了磨,便开始消灭起前院的那些杂草了。

木兰正在从马车上往屋里搬东西,忽然看见一条赤练蛇从草丛中窜了出来,直奔王丙的小腿而去,木兰只是抬了一下手,只见那条赤练蛇便被一支袖箭钉在了地上。这一切,王丙竟没有丝毫觉察。木兰也没有声张,只是走过去将那条赤练蛇挑了起来,扔在了厨房的锅台之上。

当天晚上,一家四口喝完了一顿美美的蛇羹,王丙自去与王老爹睡在了东屋,木兰便与娘亲王林氏睡在了西屋。

第二天,众人又早早起来,继续昨天未完成的工作。王老爹经过这一个月的将养,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今天便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去村头找自己以前的好友唐木匠过来帮忙,修缮一下屋顶和院墙。于是王丙只能放下手中活计,陪着王老爹往村头走了一趟。

却说唐木匠一看到王老爹,且惊且喜,拍着王老爹的肩膀一直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哈哈。”

三十年过去了,唐木匠现在也带着好几个徒弟了。听到王老爹说要修缮祖屋,唐木匠拍了拍胸口对着王老爹说:“哥哥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了。”

.

唐木匠领着一众徒儿带着家伙什儿,浩浩荡荡地杀进了王老爹家里,人歇活不歇,整整干了三天三夜,不仅将王老爹的屋顶、院墙修缮一新,还挨着三间瓦房又新盖起了两间厢房。这新盖的厢房一色的七层青砖打底,墙面全都粉得雪白。王老爹一看了不得啊,这得花多少银子啊?便连忙去问唐木匠。唐木匠却回答说:“哥哥,咱哥俩还客气啥?就当是兄弟送给你们一家的见面礼了。”

王老爹过意不去,便让王丙驾着大车去镇上多多采买些酒肉,心里想着:“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好吃好喝招呼一顿吧?”

木兰看了看新盖好的房子,心里也想着:“这两件屋子,有一间是给我住的,另外一间肯定是要留给涛娃子的。”

杨涛正在三百里之外的潼关周家大院里练剑,突然连打两个喷嚏,心里却想着:“还是进屋多加件衣服吧,生病了可就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