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转机
将最后一串数字输入表格，终于把考勤记录表全部完成了，上官瞳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她摘下眼镜，纤细的手指揉捏着酸涩的双眼和微微发涨的额头，瘦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躺，她缓缓闭上明亮的双眼，长睫毛忽的一下盖住了那对深棕色的漂亮瞳仁，她伸长手臂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紧绷的神经立刻获得了完全的释放，被她挽起的秀发将她白皙的颈子衬托的更为修长，无意间散落在颊边的发丝俏皮而又淡雅。
待她再度睁开眼，隔着略显模糊的影像，她望见了自己面前早已空空如也的杯子，忽然记起上次去“AmoreCafe”，老板娘送她的咖啡豆她都好久没有动过了，是该给自己做上一杯咖啡了吧！
她俯下身从写字台下方的柜子里取出一只造型复古的木质罐子，打开盖子，“AmoreCafe”那股独特的韵味争先恐后的散发着诱人的咖啡香，自鼻端吸入的香气在胸口扩散成了摄人心魄的诱惑，一颗颗大小相似，形状饱满的咖啡豆似在催促着她前来品尝。
只是当她的手才刚碰触到杯沿，头顶上方却突兀的响起了关经理的声音，“上官瞳，我们客户运行部十分钟后开会，你先过去把会议室整理一下吧！记得仔细一点，这个会滕副总要亲自参加。”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说完之后又急急的走开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完成。
上官瞳望着关经理已在门口迅速变成一个黑点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那只木质咖啡罐再度放回原位。唉！咖啡又喝不成了，干活吧！
她低着头缓缓走进茶水间，四周温暖适宜的灯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映衬得更加瘦弱，她在头顶上方的橱柜里拿出几个玻璃杯开始准备茶水。
自从被调离客户运行部到现在已经快要一个月了，原本以为她或许可以因祸得福，趁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以便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况，可没想到来了综合办公室做起了行政，每天就是统计员工每周考勤记录、会议纪要和发布各类公告等等琐碎的事情，这反而让她更加还念起在客户运行部代理航班时的那份激情，看着亦语她们每天为航班代理的事情忙碌着，上官瞳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喉咙般喘不过气来，她不得不承认，她要做航班，她是真的喜欢协调专员这个职位。
但自己做错了事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只是那天滕泽森寒无情的眼神和犀利尖刻的言语无时不刻都在刺痛着她的心，她几乎就要忘记，几个月前，那潭幽黑的眸子在望着她的时候散发着能将一切融化的温柔，那双丰厚性感的双唇也只会对她溢出喁喁私语。
上官瞳的嘴角勾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偷偷骂自己为什么到现在都还要去奢望那遥不可及的感情，既然当初选择了放弃，现在就没有资格再来后悔。她倔强的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努力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没出息！这么爱哭，真的快要不像原来的自己了。她立刻迅速将泡好的茶水放置托盘上朝着会议室走去。
隔老远就听见走廊尽头那两扇虚掩的大门内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嬉笑声，她嘴角带笑，眼角微扬，略显苍白的小脸在这一刻竟透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圣洁。
宽敞气派的会议室内已陆续占满了客户运行部的同事们，她们个个神采飞扬的谈论着关于近期航班操作的一切新鲜话题，一个个陌生的词汇顺着空气刺激着她的耳膜，站在门边的上官瞳，竟显得与她们那么的格格不入，她被调离客户运行部才不到一个月不是吗？大家就这样把她忘记了吗？她低着头穿梭在人群中，一心只想放下托盘然后快速离开这里。
“小瞳，我来吧！你怎么拿那么多东西也不叫我来帮忙？”见刚进门的上官瞳双手中的托盘里放着那么多玻璃杯，纤细的手臂看似就要承载不住这过重的负荷，方亦语立刻倾身向前，伸长手臂就要去接她手上的托盘。
“没关系的亦语，我自己来吧！”上官瞳本能的侧转过身，不愿让亦语看到自己的脆弱。
“给我吧小瞳，我帮你拿……”方亦语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客户运行部最受机组欢迎的协调专员现在竟沦为做端茶送水的工作，心酸的她知道自己能为上官瞳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上官瞳。”关经理的声音突兀的横亘在两个女人之间，她一个分神望向声音的来源，方亦语便趁此机会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向着长方形的会议桌边走去。
“你去帮滕副总泡杯咖啡吧！”关经理对已走到他面前的上官瞳嘱咐道，“他昨晚加班一夜没睡，现在又马上得过来这里主持会议，你快去帮他泡被咖啡提提神。”
“好，我马上去。”滕泽又加班了吗？印象中，从他到这里的一天开始，他就没有一天是不加班的，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一定还会吃得消吗？他知不知道自己比在日本的时候憔悴了多少？
上官瞳的心紧紧的揪成了一团，因滕泽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难过，如果不是因为他今天还有一大堆公事等着他去处理，她才不会给他咖啡喝！
无奈的来到办公室，她再次俯身至柜子里拿出那只造型复古的木质咖啡罐，回到茶水间，那略显昏暗的黄色光晕投射在她的四周，像极了“莲”的那些个傍晚，他们乐队排练累了，她就会去吧台亲自做咖啡给他们喝，但就算她每天变换不同的咖啡，滕泽依然固执的只喝他的黑咖啡。
她从罐子里取出深褐色的咖啡豆放入一旁的小型咖啡机内，隆隆的磨粉声之后，滚烫的黑色液体缓缓流入小巧精致的咖啡杯中，他说过，只有会喝咖啡的人，才能品味它的真正涵义。
那时候，她在“莲”的吧台给自己做了一杯焦糖蒸奶咖啡，看着她把大杯鲜奶和打到蓬蓬的奶泡往醇厚自然的黑咖啡里猛加，最后还要在软绵绵的白色奶泡间淋上软黄的焦糖酱，这时候的滕泽一定会手捧一小杯黑咖啡，皱着眉站在一旁，用不屑的眼神冷冷的说，“你在践踏自然，一切神秘感因你的破坏而不再那么的耐人寻味。”
而每当这时，她一定会嘿嘿笑着跳到他面前，单手勾住他的颈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大杯“被践踏了自然”的咖啡就要往他的嘴里灌，滕泽左躲右闪原是死也不愿喝一口，可最终还是屈服在横眉竖目佯装生气的上官瞳面前乖乖就范，最后还不忘用沾着些微白色奶泡的性感嘴唇一本正经的再次强调这种咖啡根本就是在暴殄天物。
上官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奇怪，平白无故的闭上眼睛就要流眼泪，一定是最近常在计算机前的缘故。她笑了笑，拿起咖啡和托盘再次走向会议室，那阵原始的咖啡香自茶水间飘向远方，走廊间的喧闹已不似刚才那般热闹，她腾出一只手推开会议室的门，同事们三三两两的或站或坐，长方形会议桌顶端的真皮高背依仍然空空如也，滕泽还没有来吗？
她绕过坐在一旁空位上聊天的同事们，正犹豫着将咖啡就这样直接放到桌上是否妥当之时，有双蹬着卡其色雪地短靴的脚已在不知不觉间伸了出来，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上官瞳纤弱的身子就这样整个向前倾倒，托盘中的杯子左右摇晃，咖啡沿着杯口不断向外溢出。
“啊——”她惊叫出声，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就在她即将重重的跌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强有力的臂膀适时揽住了她纤若无骨的细腰，在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同时已经撞上了一具温暖宽阔的胸膛，手中的咖啡杯也因这股巨大的惯性整个滑出托盘，滚烫的黑咖啡瞬间泼上了她眼前雪白的衬衫前襟，逐渐渗透的棕黑色印渍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黑玫瑰，咖啡杯跌落地面后的碎裂声应声响起的同时，一记极度压抑的闷哼声随即传来，那双雪地短靴也在瞬间消失无踪。
“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烫伤？”一股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男性气息毫无预警的掀起了她内心的脆弱，她攸地住了口，猛然抬头，对上了一双溢满柔情与不舍的漆黑瞳眸，那深邃得犹如星夜般的眸子似在探触她的灵魂。
Gackt……竟然是他？上官瞳在心底默念着这个让她心痛的名字，难以相信那双她日夜思念的双眸再次对她绽放出温柔的光芒，她静静凝视着眼前放大的俊颜，生怕自己一个眨眼他便会消失不见。
“你没事吧？”温柔低沉的嗓音似蕴含着抚平创伤的魔力，上官瞳起伏动荡的思绪就这样慢慢的趋于恬静。
“嗯……”她扬起小脸，呢喃般的回应着，现实与梦境的界限逐渐模糊。这，是梦吧！
四目相接，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他们就这样安静的注视着对方，周围的一切正在慢慢隐去，除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其它一切皆与他们无关。滕泽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他似乎正在慢慢俯下身，窗外淡淡的光晕竟将他们的身影勾勒得犹如童话世界里的王子和公主般高贵而又迷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正在一点一滴的被吞噬，上官瞳原本清澈的眸子越发迷离，她感到滕泽那特有的男性气息正霸道而又温柔的侵占着她的一切，所有熟悉的感觉在这一刻全数归位，她的意识似乎正在被燃烧，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慢慢的无助的闭上那对晶亮却迷离的眸子……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听见杯碟碎裂声的关经理气急败坏的赶至会议室，拜托！他都忙死了，这帮蠢货还给他添乱！“滕副总，你……”呃？滕副总和上官瞳，他们竟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就这样卡在喉咙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的视线忍不住往下移，滕副总那温暖厚实的大掌此刻正紧紧揽住上官瞳的纤腰，微微低着头注视着早已不知所措的上官瞳，温柔专注的眼神就连站在一旁的他都能轻易感受到，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而关经理的突然介入却犹如当头棒喝般将上官瞳猛然震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和滕泽间的姿势有多暧昧，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她本能的逃开了滕泽那越来越灼热的气息，刻意忽略胸口因失去了他给予的安全感而泛起的阵阵酸楚和失落。
老天！她这是在干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和公司的副总……调情？！她疯了吧！
“我没事，开会吧！”滕泽原本火热的双眸迅速恢复了原有的冷冽精明，仿佛刚才旖旎的一幕从来不曾发生过，他甚至完全不去理会员工们诧异的眼神和胸口被咖啡泼到的那块皮肤周围隐隐传出的灼痛感。
一听要开会，上官瞳即刻转身借机逃离，因为她发现，现在的自己就好似靶心一般被客户运行部所有女性眼中射出的利剑贯穿全身！
“上官瞳，你这是准备去哪里？”上扬的尾音充满戏谑，上官瞳浑身一僵，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谁在跟她说话？
“客户运行部开会你不准备参加？”见她呆呆的杵在门边，僵直的背影犹豫纠结，滕泽必须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不去嘲笑她，这个小女人，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呀！
她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刚才是滕泽在跟她说话？“我回办公室做员工休假统计表，下午综合办公室的领导要用。”上官瞳定定的注视着他，意外的在他漆黑中略带调侃的瞳眸深处找到了一抹浓烈的情意，她心里一惊，本能的逃开他的视线，如擂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一定是看错了吧！这个带着满身恨意回来找她的男人竟会用如此充满柔情的眼神注视着她？对！是她看错了！一定是的！
“客户运行部的人没有必要做这些事，过来开会。”滕泽再度强调“开会”和“客户运行部”这两个词，希望能点醒这个小笨蛋，不用猜都知道她现在正在纠结什么事，唉！真拿她没办法。
“呃……”他到底想说什么？她是知道他们要开会啊！所以她才要离开的嘛！可既然要开会，他为什么还要抓着她说些奇怪的话呢？
“上官瞳，滕副总是说你已被调回客户运行部了！”见她还是一脸迷茫，关经理再也忍不住的出声提醒，他还真有点同情起滕副总了，爱上了这样一个迷糊孩子，真够他受的！哈哈！“还不快谢谢滕副总？”
诶？关经理刚刚……说了什么？她被调回客户运行部了？巨大的快乐在瞬间将她的心涨得满满的，她终于可以回客户运行部了吗？她怔怔的看着始终凝视着她的滕泽，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开口道谢，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谢就不用了，以后代理航班时记得仔细一点，这次若不是杰森航路指名要你代理他们的航班，你以为自己会那么轻易就被调回客户运行部吗？”滕泽适时的开口顺利替上官瞳解了围，“不要以为还有下次，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就不会像这次那么好说话了。”滕泽话中有话，他将视线逐渐投向一旁角落里那瘦小隐藏的身影，原本缠绕在他眉眼间的温柔慢慢消失，那冷若寒霜的眸子好似能将他看着的人冻成雕像。
一旁的关经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真替有些人担心哪！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滕副总的女人，真不知道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
“魏御宸！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隔着门板回荡在空旷的走道内，嗡嗡的回声竟透着些许诡异。
“韩璐你冷静一点。”魏御宸无奈的低下头，瘦削的侧脸无意间泄露了他的倦意。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韩璐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苍白，她瞪着空洞细长的丹凤眼冲到魏御宸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叫嚣，“你疯了是不是！谁允许你自说自话去找滕泽的！你真以为他会相信你那些鬼话吗？”韩璐简直气疯了，若不是那天滕泽把她叫去办公室跟她开门见山的挑明他已知道美国航路的投诉事件完全因她而起，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亲爱的男朋友已经间接把她出卖了！
那是投诉后的第三天，她记得很清楚，滕泽把她叫进办公室，告诉她尽管有人想替她承担相应的责任，但真相永远习惯曝晒于光天化日之下。她顿时如遭点击般呆立当场，滕泽冷冽狂野的双眸让她的背脊阵阵发凉，一时间她竟无法适应这双重的打击带给她的刺激，原来从一开始，所有人都已知道是她要故意陷害上官瞳吗？
如果说有谁会自动站出来替她担起责任，除了魏御宸，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可她却并不认为魏御宸帮她会是因为爱她，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里一定另有隐情。所以当天一下班她就往魏御宸的公寓赶，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紧闭的房门，魏御宸竟然在这个紧要当口被派去出差了！
她就这样又等了他一星期，今天终于见到了他，原本以为他并不会告诉她真相，可谁曾想到，他连敷衍都省了，魏御宸，这个她当初用尽手段追到手的男人竟然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将那天他和滕泽之间的所有对话全都告诉了她！
一想到这些韩璐就气到不行，她红着双眼瞪视着这个让她爱到心痛的男人颤抖的开口，“说话啊！怎么？你就那么见不得上官瞳受委屈吗？当初没有选择和她在一起你后悔了吧！”
魏御宸冷冷的甩开韩璐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想也没想的冲口而出，“是，我是后悔了，这辈子，我已注定失去了我最爱的女人。韩璐，我对不起你，既然不能给你我的爱，那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你。”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间屋子，时间仿佛就此冻结在了这一刻，魏御宸偏着头，他结结实实的挨了韩璐一巴掌，他慢慢转过脸，深深地看着韩璐，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竟透着些许解脱，“这下，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如果韩璐要恨他，那就让她恨吧！这样总比耽误她一辈子要来得好。
“收起你那可笑的愧疚吧！”滚烫的泪水自韩璐苍白的脸庞滑落，上官瞳就这么好吗？为什么所有男人都喜欢她，就连滕泽都是！那天开会她只是想出腿绊她一下，谁知滕泽立即狠狠地以眼神给她警告！就这么点小事，至于吗！她恨上官瞳！恨不得她立刻自她眼前消失！
韩璐一想到这里，心口瞬间被仇恨占满，她不顾右手掌心传来的灼痛，指着魏御宸突然又大笑了起来，“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和上官瞳在一起吗？告诉你，别做梦了！像她这样的女人，说不定现在早就爬上了滕副总的床，在他的身下求饶……”只要能毁掉她的名声，什么恶毒的谎言她都可以编！
“住口！不准你这样说她！”魏御宸忽的变了脸色一把扯住韩璐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出声警告，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韩璐，不明白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刻薄。
“怎么？我说她你心疼了？哈哈哈哈！”韩璐一把甩开魏御宸的钳制，愤恨的抹去自己腮边不断滑落的泪水，那又笑又哭的样子分外狰狞，“心疼也没有用，魏御宸，你爱的女人早已被滕泽得手了，哈哈哈哈！你就一个人在这里****伤口吧！”说完，她愤然转身摔门而去，只留下了魏御宸估计的身影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屋子沉浸在韩璐制造的惊涛骇浪中。
他顺着床沿缓缓坐到地板上，韩璐说的，是真的吗？滕泽和上官瞳在一起了，她终于遇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了吧……
犹如黑洞一般的夜空竟在这时莫名的下起了绵密阴湿的细雨，滴滴答答的雨点声仿佛敲击着他的心头，诉说着他无尽的哀愁。
“上官专员，我还是送你到家里吧！反正也不差这几分钟。”米黄色的coster亮着双跳灯停在路边，雨刮器哗哗的擦拭着挡风玻璃，司机转头看着正准备下车的上官瞳，外面雨开始下大了，那么冷的天，把一个女孩子扔在路边总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张师傅你不要管我了，快回去吧！”说完上官瞳立刻打开车门下车，纤弱的身影顿时隐没在了丝丝细雨中。
司机老张的儿子感冒发高烧，家人正等着他回去送孩子上医院呢！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好意思让老张送她回家呢？
隔着车窗看着上官瞳消失在黑夜里，感动之情在老张的胸口激荡，这样善良的一个女孩子，谁娶到她真是有福了，他笑着踩上油门朝着家的方向猛冲。
上官瞳脚步略显踉跄的跑到街边的屋檐下躲雨，瑟瑟发抖的身子一阵一阵的散发着寒意，她将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想藉此给自己一些温暖，越发明显的头痛让她再也忍不住的蹲下身，被雨淋湿的长发贴着瘦削的脸颊垂至胸口。
她怕是在发烧吧！一定是傍晚淋了雨的缘故。今天一大早她便在停机坪连着操作了两个杰森航路的航班，下午原本可以回去的，但突然又加了个专机，办公室一时半会儿调不开人手，无奈之下她只好留下来继续工作，没想到这一干又干了三个多小时，风大雨大，加上机坪的温度又比市区低，这样一来，原本就有点感冒的她会发烧也不奇怪了。
不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无线电广播声，她隐约听见电台的整点报时，九点整。
她好想回家，被雨水洗刷的风犹如霜剑一般无情的穿过她的风衣，直刺她的肌肤，上官瞳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绝望的注视着马路上一辆辆呼啸而过的出租车，红色的顶灯刺痛着她的双眼。
怎么办？她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她的心脏突突直跳，鼻端的呼吸也变得越发烫热。
“上官瞳？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昏倒之际，头顶上方突地传来了一阵低沉温厚的嗓音，那声线竟熟悉的让她心悸，她慢慢抬起头，一副高大英挺的身形就这样直直的立在她面前，恍惚之间，她好似看见了一双蓄满柔情的漆黑眸子正焦急的望着她。
“Gackt……”她本能的呢喃着，心里暗笑自己似乎烧糊涂了，这个陌生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滕泽呢？充其量只是一个拥有和滕泽一样迷人双眸的男人罢了。
“你怎么了？”滕泽迅速在她面前蹲下身，因听到她唤他Gackt而心痛，他抽出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手掌滚烫的触感令他不悦的皱起了英挺的剑眉，“你在发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他刚结束一场饭局开车经过这里，这个该死的笨蛋准备怎么办？真是的！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还硬撑着去做航班，她还要不要命了！
“嗯……”上官瞳迷迷糊糊的答应着，随着男人的靠近，她感受到有股淡淡的混合着烟草味的熟悉气息向她缓缓靠拢，真的是Gackt吗？顿时，她紧绷的神经全数放松，嘴角下意识的勾出了漂亮的弧度。
“走！去医院！”见她的神智越来越模糊，滕泽丝毫没有犹豫的打算将她打横抱起，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听说“医院”这两个字，眼前娇弱的身子立刻一跃而起，一颗小脑袋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不！我不要去医院！我不去医院！”上官瞳惊恐的扬起小脸，剔透的瞳仁隐约透着些许泪光，她完全不顾额间因她剧烈的动作而加重的晕眩。只是发烧而已嘛！为什么非要去医院？她最讨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了。
滕泽一脸不可置信的捉住上官瞳不住颤动的瘦削双肩，“你发烧了，又淋了雨，听话，我们去医院。”他犹如哄小孩般轻声诱哄着她，指尖轻轻为她拭去颊边滚落的泪珠。
“不要……我不去医院……不要打针……”上官瞳的双手紧紧捉住滕泽的衬衫前襟，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医院里的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和注射室里那尤为强烈的药水味，只要一想到这阵气味她便汗毛倒立。她无助的摇着头拒绝再移动半步，晃动的脸庞再度滚下了一串泪珠，灼烫着滕泽纤长有力的手指。
滕泽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她惊慌害怕的样子，他的心竟没来由的紧紧一抽，“知道了，我们不去医院，回家。”她不愿去医院就不去吧！谁让他见不得她流泪呢！算了，他认了。
“真的？你没骗我？”一听说可以不用去医院，上官瞳这才定定的看着眼前略微模糊的俊颜，眼泪却依旧啪嗒啪嗒往下掉。
“真的。”滕泽轻笑出声，不辞辛劳的替她擦去一脸的泪水。
“这就好……”说完，上官瞳这才放心的将小脸再度靠向滕泽温暖结实的胸膛，俏丽的嘴角因鼻端飘来的烟草味而微微上扬。
她孩子气的神情越发触动着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毫不犹豫的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的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手中轻如羽毛般的重量让他的眉心不自觉的打了个死结，她怎么那么轻？
他打开车门，温柔的将她安置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后，自己才绕到一边坐好准备发动汽车回家。
身边慢慢传来了上官瞳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他摇了摇头，微翘的眼角泄漏了他宠溺的笑意，他轻轻的踩上油门，将车子稳当的行驶在湿滑的柏油马路上，挡风玻璃前上下摆动的雨刮器将前方模糊阴湿的画面擦拭殆尽。
尽管冬日绵密的细雨依旧阴冷，但前进的道路却不再泥泞危险，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车子的后视镜里，有双眼睛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散发着怨恨和嫉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