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咖啡
暧昧的波澜丝毫没有因为上官瞳的进入而有所减弱,相反的,在她将这扇气派的办公室门关上的一刹那,室内充斥的暧昧竟犹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
“滕副总,关经理。”而那个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那双晶亮的眸子透着些许惊惧,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不自觉的绞扭着制服裙摆,自进门以来她便缩在角落,似在等待加百列发落的小天使般柔弱无助。
关经理脸色铁青的看着上官瞳,她那胆战心惊的模样让他恍若又一次看见了她刚进赛那斯时害怕无辜的神情,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责备她。
“过来坐下。”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打破了这诡异的静默,滕泽自长窗边回到办公桌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她。
上官瞳没再说什么,只是顺从的走到一旁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她仍旧不安的低垂着头,颊边的发丝不自觉的遮住了她四分之一的侧脸,那原本就很小巧的脸庞在这一刻更是玲珑有致。
滕泽在认真审视着上官瞳的同时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于她的美丽,在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是让人深深迷恋于她的关键,也就是这份特殊的气息,才会让他在京都街头对她惊鸿一瞥后便再难忘怀,心灵深处因她而起的震荡时至今日仍犹如在耳。
今天的她,在那份熟悉的忧郁光环下却显得比往日更为憔悴了一些,苍白的脸庞强调着眼底明显的黑眼圈,隐隐凹陷的双颊衬得下巴越发尖瘦了,那双如琉璃般明晃晃的大眼盛满了害怕和伤心,纤弱的肩膀隐约泄漏了她故作的坚强。
强装的冷漠险些因心中的抽痛而彻底瓦解,滕泽努力使自己维持一贯的阴郁,他不想让自己心底深处的不舍而影响了大局,只因时机还未成熟,如果他现在心软,对上官瞳来说则更加不利。
滕泽强迫自己快速调整好情绪以便适时进入审问者的状态,只是他才刚要开口,喉间似有硬物卡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尽是上官瞳无助哭泣的模样。该死的!他竟怎么也不忍心开口对她再说一句重话,他害怕再次看见她如珍珠般无声滚落的泪珠。
“上官瞳,关于周日美国亨利航班被投诉的事情,我想你也已经了解了,滕副总和我都非常想听一下你的解释。”
尽管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滕泽还是本能的朝着关经理的方向投去了感激的一瞥,他适时的发问恰到好处的替他解了围,看来,他的确不能小觑赛那斯专机要客分公司的每一位成员。
“关经理,我知道错了,我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上官瞳抬起头将视线坦然的迎向面前这两个男人,尽管她心里害怕的要死,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勇敢一点,她自己做错的事就要有勇气承担。
“好,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看,自己错在了哪里。”尽管关经理正以犀利的眼光直视着上官瞳,但心里对她的激赏之情却日渐高涨,能这样直接承认错误也是需要勇气的。滕副总的确有眼光,这样一个犹如天使般的女孩子,不要说滕副总,就连他都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
赞赏之余,关经理并没有忘记他应时刻关注着一旁滕泽的反应,在这样一个魔王手下做事不长点脑子是绝对没有任何出路的,而在魔王的女人面前,他只能扮演或者说他必须扮演好一个恶人的角色。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关经理即刻以冷峻的眼神直视着上官瞳等待她的回答。
“航班落地半小时后我才到场,光这一点,我就已经铸成了大错。”上官瞳再次羞愧的低下头,额前散落的棕红色发丝间已隐约泛起了细密的汗珠,“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问你,像周日这样的国际航班,协调专员应该提前多久到场?”刚想再次发问,滕泽凉飕飕的嗓音适时加入到了这片低气压中,关经理本能的噤声,他不安的偷瞄了滕泽一眼,显然他对上官瞳的责难完全不在他的想象范围内。
“提前一小时到场。”上官瞳如实回答,低垂的眼睫兀自颤动,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滕泽那阴郁冷漠到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似能将她整个射穿,她的心一阵抽痛,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会迟到那么久。”毫无温度的嗓音已至冰点,在他们之间,似乎只存在着上下级的关系,曾经所有的柔情旖旎终究是一场绮丽的梦罢了。
“我……”上官瞳努力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在车上睡着了……”
“为什么在代理航班的过程中会睡觉?”滕泽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上升的语调似在诉说着他的不满,“回答我!”
“对不起……我只是想休息一下的,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那天她若不是真的太累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睡着的。委屈的泪水又要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她赶紧咬住下唇阻止自己不争气的行为,她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在滕泽面前哭,说什么她也得保住这最后的自尊。
“既然没有能力连续保障两个航班,就不该自不量力的替别人接航班。作为一名协调专员,连自身最基本的状态都不能保证,我不认为她有保障航班的能力,更没有保障大客户美国亨利航班的能力!”他必须速战速决,不然他会忍不住冲上前去将这个笨女人狠狠扫进怀里,然后对她说去******美国亨利,他们爱投诉谁就投诉谁,咱们不稀罕!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不止因为公司现阶段的收购工作间接需要美国亨利的协助,更重要的一点,关于这次的投诉,他正在着手调查,包括事件的牵连者韩璐也是他的调查对象之一,据他所知,她和上官瞳素来不合。
所以,在他将所有的来龙去脉全部弄清楚之前,他必须要演好这场戏!
但他的视线一接触到上官瞳极力忍耐着泪水的模样,他的心就一阵阵的抽痛,若再不结束这场谈话,他可能真的要心痛而死了。
随即,他的目光瞬时转为冷冽,他听到了自己毫无情感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既然如此,上官瞳,你也不用做什么地面代理了,从现在开始你将被调去综合办公室,该部门的主管会给你安排相应位置。”终于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他故意起身不去看她,刻意忽略她在听到这些话后满脸的震惊和苍白,他再次走到落地长窗前低头看着街上人潮涌动的画面,胸口传来的钝痛刺激着他不得不再度冷冷的开口,“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上官瞳没再说什么,甚至没有想过要为自己再辩解几句,她只是轻轻地起身,得体的朝着滕泽和关经理的方向欠了欠身后便转身离开,纤瘦的背影故作坚强的挺得笔直,脚步略显踉跄的迅速隐没在门边。尽管她眉眼低垂,小巧的侧脸被卷曲的秀发遮去了大半,但关经理还是眼尖的捕捉到了她眼角闪烁的泪珠和隐忍的委屈。
他不解的转头望向依然矗立在落地长窗前的滕泽,深藏痛苦的背影竟和上官瞳离去时的侧影出奇的相似。关经理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谈个恋爱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明明相爱,却非要互相折磨,偏偏还要弄到双方筋疲力尽才肯善罢甘休,这又是何苦呢?
更何况,把上官瞳调去综合办公室,这样真的好吗?毕竟这次的投诉事件也不能全怪她。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下个月杰森航路的飞机又会来上海,他们公司的机组向来指明只要上官瞳来代理,如今滕副总一句话便将她调离客户运行部,到时杰森航路这边要他如何交代?
唉!爱情,真是可怕的洪水猛兽,能将人的理智吞噬殆尽。
关经理在心中感慨万千,他在心里快速组织语言想将公司业务这层厉害关系婉转的告诉滕泽,并试图再为上官瞳说几句好话,希望他能收回将她调离的命令,毕竟他并没有以书面形式出具任何调令。
思索间,关经理已将思路理顺,他刚想开口,那具宽阔孤傲的背影处突然传来了压抑深沉的嗓音,“关经理,你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尽管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但关经理还是识相的起身准备离开,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违抗领导的意愿,否则一旦得罪了他那阴沉可怕的顶头上司,他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关经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来将上官瞳调回客户运行部的事,还是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再跟滕副总提吧!
“就一个月,让她好好休息。”刻意维持的平静语调和那个隐晦的“她”却透着浓浓的关切之情,那种只有对心爱的女人才会有的温柔情怀在关经理的手即将碰触到门把的那一瞬间突然在这冰冷的空气中浮现,只一秒钟的功夫,关经理便立刻会意,他垂下手臂转身凝视着依然背对着他的滕泽,了然的笑了。
原来,他之前所有严苛冷漠的言语为的只是能让上官瞳休息的名正言顺罢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心疼她,保护她,只为了能让她远离同事间的猜疑和斗争。
滕泽心里很清楚,若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不处理这件事反而对上官瞳更加不利,只有他借着处罚她的名义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毕竟女人多的地方易生是非,这样一来,不但平时与她关系甚好的同事会出来替她抱不平,就连关系较疏离的人都不忍再说她什么,自然而然的,那些在日常工作中她和其他同事无意间积累的矛盾也会因此消融。
再说综合办公室向来是一个没有太多压力的部门,像上官瞳这样长久以来一直被航班代理服务质量之类压制的员工来说无非是最好的减压之处,不要说一个月了,哪怕只在那里呆上一星期,所有的压力一定全数消失。
关经理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个看似危险可怕的滕副总一旦动起真情来一点都不含糊,真可谓活脱脱一个情种啊!他对上官瞳这样用心良苦,不知她是否能够感觉得到呢?
“我明白了,滕副总。”他不止明白了,而且还会举一反三。当然,这句话关经理是绝没有胆子说出口的,他在心里暗自偷笑的同时还不忘提醒自己今后一定要多加关照上官瞳才是,领导的女人一旦受了委屈,第一个倒霉的绝对会是他关经理没错。
他一边在心里快速盘算着,一边迅速带上门离开,他暗自庆幸,或许日后有了爱情的眷顾,他们的滕副总会变得更像一个普通人了吧!
而气派的副总办公室内,滕泽在那声清脆的关门声响起之后,伪装的冷漠面具终于应声剥落,温柔缱绻的神情完美的贴合着他俊美英挺的脸庞,他那丰厚性感的双不断唇呢喃着上官瞳的名字,眼神随之溢满柔情。
浅野……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阳光终于在这一刻自乌云身后将暖意悄悄照进宽大的办公室内,投射在黑色真皮椅背上,像极了一条金色的围巾,温暖而又缠绵……
“京,总之你们什么时候过来记得提前通知我,这样我好安排时间过去接你们。”车厢内不时传来节奏鲜明的音律,滕泽右手拿着手机,嘴角噙着笑,单手将方向盘轻轻一拨,车身随即打了一个漂亮的右转弯后绕进了一条僻静小道,两旁参天的法国梧桐早已枝叶相碰,无意间描绘着与世无争的宁静。
“好,酒吧这边我已经交给Ray帮我们打理了,至于每周三的演出问题我想也只能暂时搁置了。”黑羽翔太低沉的嗓音隔着电话听来略显沙哑,最近因为店里的事他几乎没怎么休息。
“这个我不担心,关键在于你真的想好了吗?”滕泽明白,要他们乐队放弃在日本的知名度,回到上海一切重新开始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
“当然,将视觉系乐队的灵魂带回中国是我们长久以来追求的目标不是吗?”尽管隔着电话,但黑羽坚定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减弱,车厢内流动的由重金属质感连成的音符自然的淌进电话的那一头,黑羽话锋一转,“Gackt,新的DEMO还满意吗?”
“当然,不过有些细节仍旧需要修改,像高音的处理部分再圆润一点会更好。等你们到了我们再详谈吧!”滕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果然,还是“银色琉璃”主音吉他手的身份更适合他。
“可以,这几首DEMO全都由你来填词吧!你抽得出时间吗?”尽管此刻滕泽看不到黑羽脸上的表情,但他那轻松的语调中却透着让人难以忽略的笑意。
“没问题,是到了该玩玩文字游戏的时候了。”车窗外茂密的梧桐枝叶随着车子的缓缓行进似乎逐渐被拨开,一排排老式洋房随即映入眼帘,穿梭在那些三层楼式的独栋洋房中,时间仿佛退至充斥着30年代小资情怀的老上海,滕泽意识到,他的目的地就快到了,“京,我有点事要处理,我们下次聊。”
“Gackt……”黑羽翔太突然的欲言又止适时阻止了滕泽收线的动作,他习惯性的挑了挑他英挺的剑眉,等待着他的下文。
“什么事,京?”见黑羽迟迟没有回答,滕泽忍不住出声催促,他抬腕看表,和别人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
“没事Gackt,你忙吧!我们再联络。”他终于还是没有问出了积郁在心底深处的疑问,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解决。
沉默了数秒,滕泽突然笑了,“放心吧京,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从来不会放弃,更何况,她是我深爱的女人。”说完,他也不顾黑羽是否还有话要说便自顾自收线,脸上放松但坚定的神情让他嘴角的笑意不再隐藏嘲讽,有的只是浓到化不开的深情。
他把手机随手一扔,将车子在一幢乳白色老式洋房门口停稳后下车。“AmoreCafe”映衬着落日的余晖在老旧的木质吊牌上出奇的温馨,略微磨灭的字母将咖啡馆的氛围推向了怀旧的极致。
这个地方并不好找,一般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排看似住宅区的地方还隐藏着这样一个极具小资情调的咖啡馆,从小在上海长大的滕泽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地方。看来,那个约他来这里见面的魏御宸绝对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男人。
那天他从总公司开完会回来,刚一进门,关经理就来向他汇报关于那天美国亨利飞机的签派员当班情况,当他从关经理的口中听到“魏御宸”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名字熟悉的刺耳,直到关经理在无意间提到了魏御宸和韩璐的关系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早在日本刚认识上官瞳的时候,她就跟他提过这个名字。
原来那个在上官瞳口中任意玩弄她感情的混蛋就是他?
滕泽不屑的撇撇嘴,胸口瞬时燃烧着一团炽烈的怒火,这臭小子是怎么当签派的?如果那天他能主动关注航班报文系统,那么上官瞳的失误绝对可以避免!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个叫什么魏御宸的混蛋面前狠狠揍他一顿,好让他知道滕泽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滕泽将关经理打发走后随即准备联系魏御宸,他要看看是否能通过他来确认自己这几天的调查结果,还有……其它的一些什么。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魏御宸竟然在这时主动打电话约他见面!对于他的直截了当,说实在的,在感到意外的同时滕泽也很是欣赏,他敢说,几乎没有一个和他身份相仿的小员工胆敢直接与他联系,魏御宸的确算是个男人,这就是当初上官瞳看上他的原因吗?
尽管激赏之情在胸口不断震荡,但滕泽依然维持着副总该有的冷漠和疏离,他冷冷的开口,“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出来见你?”滕泽那种与生俱来的狂妄与自负几乎可以吞噬整个世界。
“因为我将要对滕副总您说的话,关系到贵公司某位员工的业务能力和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名誉。”不卑不亢的回答铿锵有力,恭敬的语气中竟透着令人无法忽略的事在必行。
就这一瞬间,滕泽对他刮目相看,他敢说,不出五年,魏御宸这小子绝对会是整个赛那斯最难缠的角色之一。
滕泽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微笑,配合着他那微翘的眼角,他此刻的神情简直就像那种如猎豹发现了难以驯服的猎物一般充满攻击性,看来和魏御宸的交手一定会很有趣。
思索间,他已来到“AmoreCafe”的门前,那扇乳白色的圆形拱门让他在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阀门,一样的颜色,一样的门框弧度,似在引诱着他推门进入一探究竟。他们的“莲”也拥有这样一扇同样的门……
他迫不及待的推开门,刻有“AmoreCafe”的老旧木质吊牌轻轻晃动,随即,那阵咖啡特有的浓郁醇香混合着若隐若现的咖啡机打磨声立刻扑面而来,被夕阳淡淡笼罩的木质地板散发着柔和的棕黄,那感觉温馨的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滕泽跟随着服务生的带领,踩着咯吱作响的地板缓缓穿梭在白得犹如牛奶一般柔滑绵软的沙发间,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便看见角落靠窗的位子上有个男人独自对着窗外的景色发着呆,略显阴冷的侧脸搭配他那身深紫色毛衣恰如其分的烘托着他天生的贵族气质,颈间随意缠绕的浅色网格状围巾将随性与优雅融汇贯通。
似乎感觉到了被人注视,男人缓缓将头转向滕泽的方向,他眼神一敛,立刻起身,额间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不小心遮住了他英挺的眉峰,“滕副总。”
在恭敬问候的间隙,魏御宸已悄悄将滕泽从头至尾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不得不承认,滕泽的身上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压迫感和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特别是他那微微上翘的眼角和那对男人来说过分性感的双唇相呼应,似在对周围的一切无声的诉说着嘲讽。
危险的男人,这是魏御宸对这位赛那斯要客分公司新上任的副总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魏御宸?”滕泽一边毫不客气的用眼神打量着眼前和他一般高壮的男人,一边顺手脱掉大衣将之随意的挂在一旁的椅子上后率先坐下。
只消一眼,滕泽便知道这魏御宸是个典型的富家公子,他承认他的确与众不同,在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超越年龄的成熟和那种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优越感在在向人们宣告着他的高人一等。
尽管对于魏御宸在感情上的态度并不赞同,但若抛却上官瞳这层关系不说的话,他和魏御宸说不定还能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情怀。
可惜,今生所有的是非关系早已在前世全数注定。
“是的,我就是魏御宸,贸然打电话约您出来,请您原谅。”魏御宸缓缓坐回座位上,毫不畏惧的迎视着滕泽那对犀利的眸子,空气中瞬时弥漫着一阵若有似无的硝烟味。
“魏先生,您的朋友来啦?”服务生的加入适时缓解了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对视,“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尝尝我们店里的招牌咖啡榛果拿铁呢?”
“不,谢谢,我只喝黑咖啡。”滕泽客气的朝着服务生笑了笑,委婉的拒绝了她的推荐。
“啊!那么巧!魏先生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的时候也点了黑咖啡,直到现在,他还是固执的只喝黑咖啡呢!你们都是奇特的客人,呵呵!”女服务生本能的朝着魏御宸面前的咖啡杯看了一眼,即刻呵呵笑了起来,眼角下方零星的小雀斑随之跳跃。
顺着她的视线,滕泽看见魏御宸面前那只花朵造型的咖啡杯内留有半杯余温犹存的黑咖啡,那没有掺杂任何修饰的黑色深邃而又神秘,若即若离的让人沉醉。
“只有会喝咖啡的人,才能品味它的真正涵义。”两个不同的男性声线在同一时刻毫无罅隙的响起,他们双双抬头,相视而笑。
“好,黑咖啡,马上送到。”两个过于耀眼的男人让服务生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后才轻轻转身离开。
片刻的沉默再次回归于他们两人之间,只是适才略显浓重的硝烟味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竟是难以言喻的默契。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还是滕泽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将身体缓缓靠向沙发椅背,修长的双腿在桌下相互交叠,耳边不时传来轻柔中略带凄楚的布鲁斯使得他的身心得到了完全的放松,他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样一个恍若时光倒流的世外桃源竟真的存在于上海这样一个被快节奏和高压力充斥的城市。
“有次和朋友闲逛时无意间发现的。”魏御宸坐直身子,回味着初次和上官瞳发现这家店时的兴奋和感动,“这家店的老板是英裔华人,她曾经是老上海的名门淑媛,前几年回国开了这家“AmoreCafe”,它和别的咖啡馆不同,老板不但注重咖啡豆的本质,而且对于咖啡的制作工具和方法也极为考究,现磨现做是这里的宗旨,所以他们家的咖啡也就比别家的更香醇。”说来也怪,老板一看到上官瞳,立刻对她一见如故,不但教了她很多制作咖啡时的技巧,临走时还送了她一大包咖啡豆。
魏御宸的心底因本能的思念着上官瞳而不断翻腾着苦涩,原本香醇诱人的咖啡也在瞬间变得冰冷苦涩得难以下咽。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黯然懊悔的样子早已落入了对面滕泽犀利的双眸中。
这时,一杯新做成的黑咖啡被端上桌,那阵原始而又粗犷的咖啡香顺着如盛开的花朵一般的杯子深处争相溢出,花瓣边缘氤氲的雾气缭绕出了温暖的馨香,滕泽忍不住将之端起浅尝了一口,瞬时,只有上等黑咖啡才有的甘醇酸苦不断刺激着他舌尖的味蕾。
“这里的咖啡的确名不虚传。”滕泽由衷的赞叹着,他放下温热的咖啡杯,“说吧!找我出来什么事。”看来,这家“AmoreCafé”的确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话题被毫无预警的带上台面,刚才还弥漫在魏御宸脸庞上放松安逸的神情全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成不变的冷漠和孤傲。
“关于美国亨利航班的投诉事件,我才是那个该负全责的人。”魏御宸直视着眼前这个过于耀眼的男人,在滕泽看似无害平静的表情下,那种王者特有的气势再次凶猛的朝他袭来,那份可怕的压迫感又再度将他整个淹没。
“哦?说下去。”滕泽习惯性的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等待着魏御宸的解释。
“那天签派是我当班,我记得很清楚,早上大约八点半左右,我接到了您的员工韩璐的电话,说飞机将在十五分钟后在前站香港起飞,要我转告当天的协调专员上官瞳并将其在香港的实际起飞时间输入至动态系统,可我一个转身便将这件事给忘了,到上官瞳过来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魏御宸一口气将之前准备好的话全数说出口,他怕自己稍一停顿便再也讲不下去。
“飞机最后几点落地?”滕泽低头转动着手中漂亮的咖啡杯,状似无意的问道。
“十点二十分。”
“上官瞳几点到签派室的?”
“十点四十五分。”说完后又立刻补充道,“她之前打过电话上来,但我不在席位上,所以也就错过了最后补救的机会。”
苍白无力的回答!滕泽仍旧低头不语,他很好奇,魏御宸接着又会编出什么可笑的情节来。
见滕泽不说话,魏御宸不自觉的倾身向前,提高音量,“滕副总,这件事真的都是我的错,请不要怪罪上官瞳,还有……韩璐,可以吗?”情绪略显激动的魏御宸本能的将手抬起,却不小心碰到了咖啡杯,纯黑色的液体沿着花瓣状的杯沿微微倾撒,在雪白色的托盘上留下了突兀痕迹。
滕泽注视着那抹渐渐放大的咖啡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看来你很紧张我的员工啊!”说完,他霍的抬起头,漆黑的双眸绽放着冷冽的光芒。
“是……哦,不,滕副总,我是个男人,自己做错的事绝不能让别人承担。”魏御宸强迫自己与滕泽对视,那对深不见底的瞳眸险些让他无力招架。
滕泽的嘴角再度勾起了那抹熟悉的嘲讽,魏御宸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思早已被看穿。将杯中最后一滴黑咖啡喝尽,滕泽随即起身放下钱,取过大衣准备走人,“公司里对于员工的奖惩制度有明确的规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有这个勇气将真相告诉我,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喝咖啡,再见。”他在话语间还特地强调了“真相”这两个字,狂野妖娆的双眸在瞥向他的同时竟闪过一阵戏谑。
“滕副总……”魏御宸被滕泽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呆了,他站起身,此刻滕泽的表情让他心里发毛。
滕泽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用淡淡的,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轻声说,“记住,爱情与愧疚,毫无关系。”
淡淡的夕阳将他精瘦结实的身影拖拽的更为修长,漆黑如墨般的秀发随着他的步伐舞出了动感的节奏,那微颤的发丝似在诉说着他的骄傲。
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证实!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皆了然于心。回去之后就可以给那金毛唐纳德回邮件了。滕泽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加深了,浅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渐行渐远的身躯逐渐被吞没在金色的阳光中,高壮的背影散发的王者气息刺痛着魏御宸的双眼,无力的跌坐在沙发里,他痛苦的闭上双眼,修长的手指无力的抚上额头,他知道,滕泽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他之所以愿意来见他,一定另有目的。
魏御宸的背脊冷汗直冒,不知道是不是该后悔自己惹上了这么个危险人物,未来的日子似乎再也不能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