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如果爱你
比赛是顺利的,麦湖抽到的号子在最后一天,于是,前两天,她就尽情地欣赏其他老师的朗诵。来自五湖四海的老师,几乎无一例外都是高手,鲜少有几个是发挥失常的。麦湖倾听着他们用声音复活的经典,觉得真是美不胜收。
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三天,麦湖上场了。麦湖朗诵的是舒婷的诗歌《致橡树》,她有着天生的好嗓子:如水晶一般,干净、明澈,没有一丝杂质,又经过后天的专门培训,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与音乐,与诗歌丝丝入扣。她微微上挑的凤眼清亮、澄净,带着对诗歌理解的情意,注视着台下的眼神,让每个人都认为她在望着自己。班得瑞的初雪缓缓响起,麦湖深情款款地告白:“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 也像戟,我有我的红硕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
台下,葛昇誉的眼眶湿润了。他摘下了眼镜,轻轻擦拭着眼角沁出的泪水。如果说之前他是被麦湖的美貌打动,那么,这一刻,他沉浸在麦湖动情的声音里无法自拔。他真正感觉到:自己是爱上这个小姑娘了!这个曾经带着一脸倔强,冲到他办公室要求伸张正义的女孩子,当初带给他的是意外和新奇。而如今,这个姑娘,穿着洁白的毛衣,站在台上,大胆地又带点羞涩地宣扬着自己的爱情观。这个女孩,一定是渴望着这样的爱情,一定也会坚贞地守护自己的爱情。而他,葛昇誉,在一次爱情的背叛之后,尤其渴望这样一个女子的爱!
他没有留意到的是,坐在第三排的毕飒,正在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研究着他的举止。如果他接触到了那道目光,一定会被其中的一种情感惊动,一定会迫不及待地采取他的爱情攻略。但是,当他的脑袋微微侧过来时,毕飒已经收敛了所有的表情,专心致志地望着台上最后一位参赛者了。
麦湖获得了特等奖。特等奖一共有25名,麦湖正是其中之一。这样优秀的成绩,连麦湖自己都没有想到,当他从葛昇誉的口中确认了自己的奖次后,兴奋得一边跳跃一边连连尖叫。葛昇誉微笑地望着她,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按照活动的安排,他们还有半天时间可以去观赏当地的名胜古迹。但麦湖想到还要连夜赶回,向毕飒提出是否可以放弃游览活动。
“不用这么赶吧!明天也可以回去的。毕飒,你给你们校长打个电话,告诉她麦湖取得的成绩。你们校长会同意的。”
毕飒依言,向他们做了个手势,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这样不好吧,我还要回去上课。周二的课程我没有安排好呢!”麦湖为难地说道。
“麦湖,你获得了这么好的成绩,这样的奖赏根本微不足道。放心,我相信穆校长一定会安排妥当的。而且,明天回去,我们也可以做个伴。可惜我们评委今晚还有一个活动,不然,我一定请客为你庆祝。”
“葛校长你太客气了。”麦湖不好意思地说道,“老是让你请客。”
“你要觉得为难呢,下次你请啊!”葛昇誉开着玩笑。
麦湖一笑,;眼睛望向毕飒,毕飒已经收了电话,向他们走来。
“穆校长非常同意!”他说,“那就这样定了。今天下午,你就尽情地欣赏美景吧!别忘了,读书和游历都是一种积累,你就好好积累,为你的优秀之路添砖加瓦吧!”
于是,整个下午,葛昇誉都充当了导游的身份,带着麦湖和毕飒四处游览。后来,不知怎的,毕飒掉队了,葛昇誉就和麦湖两人,尽兴地领略前朝遗迹。葛昇誉是个出色的讲解员,能够担当此次朗诵大赛的评委,葛昇誉的普通话水平自然不在话下,而且他学识渊博,说话风趣。这次游览,麦湖简直有些乐不思蜀了。麦湖一直都盼望能够近距离地聆听名师指点,但是,以往,她都只能坐在距离主席台几十米的地方,仰望台上名师风范。她万万不曾想到的是,名师居然也可以和她如此亲近,如此和蔼地讲话,逗得她不时哈哈大笑,她对教育的广阔天地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那真的是一个无限美好的世界!她的心中,升起一个明确的愿望:终有一日,她也要像葛昇誉一样,甚至超越葛昇誉,纵横在文学与教育之中,进退自如。
可惜快乐时光总是短暂,葛昇誉的手机打断了两人的兴致。
葛昇誉不郁但礼貌地接听电话后,抱歉地望着麦湖:“麦湖,你看,我不得不和你暂时告别了。”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去吧!”麦湖也有诸多不舍,但是她还是潇洒地伸出了右手,“葛校长,真的很感激你!今天下午,我算是真正领略了,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我已经十分幸运了。”
葛昇誉笑了,双手一起握住了麦湖的小手,就像握着什么宝贝:“你喜欢吗?你喜欢的话,以后我经常讲给你听好了。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他的手稍稍用力,就得体地松开了。
麦湖随口报了手机号码,葛昇誉拨打了一下,听到麦湖包里的手机铃声,笑了:“记得保存我的手机号码啊!别回到了老家,就忘记了老友!”
“怎么会?”麦湖很快取出手机,当着葛昇誉的面将号码储存完毕:“我就怕到时候你大忙人一个,见到我的电话号码会烦得皱眉:‘真是假客套碰到了真老实啊!’”
葛昇誉伸指虚点了点麦湖:“顽皮!”
麦湖吐了吐舌头,那娇俏的模样令葛昇誉有些失神,但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走吧,我送你回宾馆。”
“不用了!”麦湖连忙推却,“我又不是孩子,我自己会回去的。你忙吧,他们在等你呢!”
葛昇誉看了看时间,皱眉:“你看,这种饭局真是烦人,不去吧,影响不好;去吧,真的乏味!”他忽然眼前一亮,“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麦湖吓了一跳,双手齐摇,“我,我算什么呀!不不不,我不去!”
葛昇誉似乎也感到有些唐突,笑了笑:“那好,我走了,你当心点,早些回宾馆。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麦湖目送葛昇誉上了计程车,一个人晃着手臂又走了一圈。可是,没有了葛昇誉的讲解,景致也变得失色了。她百无聊赖地回到原点,忽然想起了毕飒,忍不住取出手机,给毕飒拨通了电话,但奇怪的是,一直无人接听。
“这家伙,去哪里了?”麦湖奇怪地瞪着手机,仿佛要把毕飒从手机里面瞪出来。
她原地打了个转,看看暮色苍茫,决定去附近的小餐馆吃个饭,然后,逛夜市。
从餐馆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十二月下旬的天气,一到入夜,气温骤降,麦湖的掐腰小棉袄就透着单薄了。麦湖抱紧了双臂,打了个寒噤,正准备穿过马路。没想到一辆摩托车突然从她身边疾驶而过,一阵大力拽得她向前猛冲了几步。她张开双臂,想要保持平衡,臂弯里的包却骤然离体而去,等到她发觉的时候,摩托车早就呼啸而去。
“喂喂,抢劫啊!”她愣了片刻才突然反应过来,跺脚大叫,又向前猛跑了几步,但哪里还追得上那辆摩托车。她吓懵了,好半天才大叫了一声:“我的包!我的钱,我的手机!我怎么办啊?”
行人匆匆,偶尔有几个人好奇地回头张望一下,但没有谁理会她的叫嚷。她沮丧之极,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要求助,她没有手机!
想要回到宾馆,她没有钞票!
想要大哭,她欲哭无泪!
而最糟糕的是,如果不是打的,她根本不认识她居住的宾馆。她本来就是半个路盲,又置身于这个陌生的城市,她就像一个瞎子一样,举步维艰!
她茫然地走在街头,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
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她停住了,目光落到了那台电话机上,毕飒的手机号码浮现脑海。
“老板,我打个电话?”她鼓起勇气。
老板正忙着收钱,只匆忙点了个头,示意她自便。
她拿起话筒,拨通了电话。听着话筒里单调的“嘟嘟”声,她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快接啊,毕飒,求你了!
正当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声“喂”传入鼓膜。
“毕飒,我是麦湖!”她又喜又委屈,哭着叫了起来,“我的包被人抢了,你快来救我……”
半个小时后,毕飒来到了她身边,一脸讥讽地望着她:“乐极生悲,还真有啊!”
麦湖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狗,可怜兮兮地望着毕飒:“电话费还没付呢!”
毕飒带着麦湖去报了案,又冻结了麦湖的银行卡,给麦湖的手机打电话,对方已经关机。看样子,包是百分之九十取不回来了。两人从派出所出来,麦湖紧紧地跟着毕飒,生怕一不小心就跟丢了。毕飒好笑地止步,麦湖一时收不住,整个人就贴到了毕飒的背上。她下意识地伸出了双臂,搂住了毕飒的腰,心脏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毕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仿佛变成了这个城市的一座浮雕。
“还要去逛吗?”毕飒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我,本来,是要去逛夜市的。”麦湖哽咽地说。
“那就去吧!”
“可是,我的包……”
“不要再记着你的包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的手机是工作那年妈妈送给我的,我的钱包已经用了七年,我的身份证刚刚才办理,还有U盘,录音笔……你说那小偷怎么这么可恶啊?我给他钱就是了,至少把包里面其他东西还我啊!”麦湖说着说着就生气起来,松开了毕飒开始骂那个该死的小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我就是一念旧的人!我就喜欢那些老古董,我都有感情了我!”
“放不下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除了徒劳地愤怒、悲伤……”
“难道只有快乐才是完美吗?苦难是一种美丽!愤怒是一份力量!约翰?克里斯多夫的生活多么让人向往和尊崇!居里夫人的人生多么绚烂华丽!还有……”麦湖的高谈阔论消失在毕飒沉默的注视中,“怎么了?”
“没什么!”毕飒笑笑,“我只是在想,你的确与众不同。多少人不都是因为生活中的困厄和挫折而心灰意懒,结束自己的生命吗?要是生活只剩下苦难,你还能坚持多久?”
“一直!”麦湖昂首,“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等到云开雾散的一天!”
“如果没有这么一天呢?”
“那么,我就在苦难中涅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难道我这么幸运,将背负起天下大任?如果是那样的话,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张开双臂,拥抱夜色。
毕飒忽然搂住了她。
麦湖的身体僵住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将手臂圈在了毕飒腰上。她的脑袋轻轻地靠在毕飒胸口,听着毕飒的心跳声,忽然感激那个小偷起来,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有机会和毕飒如此亲近?即使这一切只是流星闪过,她亦无憾。因为,毕飒不是镜中花水中月,毕飒对她,也是存有一定的感情的,而这份情意,她将毕生珍藏、小心呵护!
他们逛遍了夜市,一直等到夜市收摊了,他们才余兴未了地出来了。
夜,已经深了,但是两人却都没有回去的意思。他们默不作声地沿着江边行走。麦湖倾听着江水拍岸的声音,感觉自己也心潮起伏。
毕飒忽然停住了脚步,默默地转身。
麦湖也停住了脚步,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仰起头,红唇微启,仿佛在期待什么,又仿佛想要述说什么。
也不知是谁动了动,两人突然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他们抱得那么紧,几乎要将自己嵌入对方的身体里面。毕飒低头,连连亲吻毕飒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庞,最后落到了麦湖的嘴唇上,再也不愿意离开了。两人迎着凛冽的江风,吻得热烈而深沉,吻得天昏而地暗!麦湖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那么喜悦,又那么幸福!她的身体在毕飒有力的臂膀里变得绵软无力,如果不是毕飒紧紧地搂抱着她,她会一下子滑到地上。毕飒的嘴唇沿着麦湖的下巴向下探索,他的手指腾了出来,拉开了麦湖小棉袄的拉链,顺势从麦湖的毛衣下摆钻了进去,在麦湖的胸口停住了。只是片刻,他的手指开始抚弄麦湖,麦湖忍不住呻吟了一下。毕飒的嘴唇在麦湖的脖子上狠狠地亲着,又返回到麦湖的嘴唇,狠狠地吻着。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落在两人的头发、衣服、和手背上。
毕飒喘着粗气,动作却停了下来。他抱着麦湖,努力地让呼吸平稳下来。
两人终于分开了,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雪花纷纷扬扬,两人都看着对方的衣服上有了白雪的痕迹。
“走吧!”毕飒说道。
“嗯!”麦湖点头。
但是,毕飒没有牵麦湖的手,麦湖的手也始终没有伸出去。
毕飒把麦湖送到了房间门口,服务员开了门离开了,毕飒还呆呆地站着。麦湖也不动。
许久,毕飒露出了一抹极其勉强的笑容:“再见,麦湖!”他不等麦湖说话,就大步走向电梯。麦湖看着毕飒消失在电梯里,一颗心慢慢慢慢地沉了下去,舒婷的《致橡树》清晰地在脑海中响了起——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有一点是不同的!”麦湖喃喃自语,“我们仿佛终身相依,却永远分离。”泪水缓缓滑落脸庞,麦湖哭了。
这一夜,麦湖几乎没有睡着,身体像发烧一般,冷冷热热的。偶尔迷迷糊糊的,也尽做噩梦。
……
第二天清早,她被电话铃惊醒。她迫不及待地拿起话筒。
“喂,是麦湖吗?我是葛昇誉。”
麦湖的心被失望塞满,但是,她还是礼貌地说道:“是我,葛校长,你早!”
“还早啊?我五点就想打电话了,就怕打扰到你。对了,昨晚我打你手机,怎么都关机啊?”
“我的包被抢了。”麦湖简单地描述的被抢经过,自动省略了毕飒的救援以及两人的后续行为。
“那幸好我打电话过来了。毕飒昨晚就回去了。要是没有我,你不得被人在这儿卖了啊!”葛昇誉笑了起来。
“毕飒走了?”麦湖呆呆地重复。
“是啊,他没告诉你吗?今早,他给我发了条短信。这家伙,肯定是思念他的老婆了。”葛昇誉刻意将毕飒的女朋友说成了老婆,这个用词,深深地刺痛了麦湖的心,麦湖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幸好葛昇誉也没有要她说话的意思:“麦湖,我上去接你。你等在房间里啊!”
麦湖没有待在房间里,而是背着旅行包等在了电梯门口。电梯门一打开,葛昇誉刚想出来,麦湖已经一步跨了进去。
“呵,怕我不过来?”葛昇誉更得意了,“现在我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麦湖勉强笑了笑,经历了昨晚和毕飒的不告而别,她失去了和葛昇誉交流的兴致。她的心,仿佛被毕飒带走了。她沉默着,心里说:毕飒,你就这么害怕我吗?害怕我们之间的爱吗?
葛昇誉把麦湖的无精打采理解为麦湖包被抢的缘故了,一路不停地开解她。麦湖也不点破,偶尔笑一笑,附和一下。
回来是乘坐飞机的,坐在舒适的机舱内,麦湖不无感叹,高校校长的待遇到底是不一样了。麦湖的表情被葛昇誉看在眼里,葛昇誉就又笑了。
回到学校后,麦湖没有看见毕飒。她既不愿意刻意地去副校长室找毕飒,又不愿意从叶芯那里了解到毕飒的行踪,而且她的内心,也有负气的成分,她就是要看看,毕飒能够忍耐到何时。
黄放第一时间黏到了麦湖身旁,仿佛经过了这四天后,他们之间又恢复到了以前的亲密。但麦湖知道,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晚饭时分,叶芯和毕飒都没有出现在食堂。麦湖的心更加失落了。她食不知味地用完了晚饭,就匆匆走向寝室。黄放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麦湖停下了脚步:“黄放,我们,谈谈吧!”
“好啊!”黄放欣喜地说道,以为麦湖终于解开了心结。
两人就在操场上散步,黄放心情放松地向麦湖汇报他三天的生活。
“黄放!”
“真的,那个可好看啦!你一定要……”
“黄放!”
“啊?”黄放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望着麦湖严肃的面容,“怎么了?”
“我们不合适。”
“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们不合适。”麦湖注视着黄放骤变的神情,觉得自己挺残酷的。事实上,她应该早就知道了黄放的意图,她应该在黄放有这个念头的第一时间就掐断这一粒幼苗。而不是等到这粒幼苗成长了,打算开花了,才残忍地扼杀了它!
“对不起!”
“我会等!”黄放忽然急促地说道,“我会一直等,等到你结婚的那一天为止。”
“黄放,天涯何处……”
“我就是要单恋你这朵花!”黄放苍白的脸上满是固执。
“不会有结果的。”
“那是我的事!”
“随便你!”麦湖想走开,黄放一把拉住了麦湖的手臂:“我到底哪里不好,你可以告诉我。你如果不喜欢我亲近你,我也可以忍耐……”
“你放开我!”麦湖的声音颤抖了,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她就是奇怪,为什么毕飒的接触就会令她喜悦令她幸福令她回味无穷呢?同样是男人,怎么会存在着如此迥异的差别?
“我不放,我喜欢你。不,我爱你!我没有任何过错,为什么要接受分手?我不放!”
“你放开!”麦湖恐惧地叫道。
“我不放!”
两人争执起来。
“麦湖!”一个声音拯救了麦湖。麦湖惊喜地抬头:“葛校长!”
“怎么了?”葛昇誉严肃地盯着黄放,“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动脚?”
“我和女朋友之间的事情,关你什么事?”黄放一脸戾气。
“女朋友?”葛昇誉的脸上满是震惊。
“我们从来就不是男女关系,黄放,你该清醒了。”麦湖不满地叫起来,“我们一直都是同事关系。黄放,难道你帮我制作了朗诵的课件我就应该理所当然地以身相许吗?你放开我。”
黄放还是不肯放手。
葛昇誉抓住了黄放的手:“年轻人,我劝你还是放手比较好,否则我就报警了。”
“报警”这个词让黄放有些发憷,麦湖猛一用力,终于脱离了黄放的控制。黄放想要再动手,麦湖已经躲到了葛昇誉身后。
“你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怎么会不明白恋爱是你情我愿的事!”葛昇誉教训道,“你们穆校长要是知道了你的行为,你认为会有怎样的后果?”
黄放一惊,警惕地望着葛昇誉:“你是谁啊?”
“六中的校长葛昇誉。”葛昇誉傲然道。
黄放一下子瑟缩了,恋恋不舍地望了望葛昇誉身后的麦湖,嘴唇动了动,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麦湖,怎么会惹上他呢?这个人可不是容易放弃的呀!”
麦湖的小脸顿时垮下:“你认为是这样吗?”
“那要看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葛昇誉半是警告半是玩笑。
麦湖连忙将她和黄放之间的交情兜底交代了清楚,末了,她紧张兮兮地问道:“你觉得他会对我怎么样?”
葛昇誉明显松了口气:“只是那样啊!”
“都怪我,那时要比赛,黄放的电脑水平是我们学校最厉害的,所以,他要帮忙,我就没有拒绝。其实,要是我那时……”
“同事互帮互助本来就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黄放。”葛昇誉满是领导的口吻,“怎么可以带着这样的不良企图帮助女同事呢?这和流氓有什么差别?”
“不,不,不,你不能那么说。其实是我不好,我利用了他对我的好感。唉,人果然是不能做错事的,所以我才会有报应。”
“什么报应?”葛昇誉警惕地问道。
“我的包被抢了啊!这还不算哪?我今天还在处理身份证的事呢!”
“就这啊?”葛昇誉呵呵地笑了起来,“小女孩家就是容易紧张,又迷信又紧张!”
“我才不是迷信呢!”麦湖不高兴了,“我觉得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报应!唉,反正这事真的很糟糕,我伤害了黄放,以后,同事之间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你放心,这事我帮你处理。”葛昇誉拍了拍麦湖的肩膀,“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巧的红色手机,“喏,给你。”
“我不要。”麦湖后退了一步。
“我没说免费啊!”葛昇誉又笑了,似乎麦湖这样稚气的行为让他特别赏心悦目,“这部手机本来是送给我前妻的生日礼物,结果呢,出了那档子事,手机已经搁了一年了,再放下去也没什么用了。你就当作做好事,收了这手机。哪,我提前声明啊,钱别给,太伤感情,你就请客吧,请到我觉得偿还了手机的债务了,就行了。”
麦湖还是摇头。
“哪,谁说和我是老朋友的?”葛昇誉假装生气了。
麦湖只好接了过去,心里却说:我没说过啊!
“这样就对了,记得,你欠我好几餐饭啊!”
“知道了,你还真是计较呢!”麦湖皱了皱鼻子。
“得,这好人呢,真是难做,这会儿说我计较了。”葛昇誉故意苦着脸,惹得麦湖不禁笑了起来。毕飒带给她的困扰,直到此刻方淡了一点。想到毕飒,她赌气地想:你就不理我吧,我也不要想着你!可是,想是这么想,毕飒的影子却如附骨之疽,怎么也摆脱不了。
“好吧,我请你吃夜宵!”麦湖的手臂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仿佛要丢开什么似的,大声地说道,“不过,说好了啊,夜宵吃完了,你要负责送我回家。哎,对了,你有车对吧?”
“对啊!”麦湖的主动令葛昇誉有些受宠若惊,“那咱们还等什么?”
他们去了咖啡馆。
麦湖点了卡布其诺和巧克力慕思。葛晟誉只点了一杯拿铁。
“怎么,为我省钱?”麦湖笑着又为葛晟誉点了水果拼盘。
“是啊,我得省着吃,这样可以多吃几次。”葛晟誉半真半假地说道。
“便宜的东西你吃得惯吗?”麦湖觑了他一眼。
“怎么?我和你有什么不同?你能吃的东西我就不能了?”
“是不同啊!”麦湖认真地说道,“你是大师,我是新手;你是校长,我是老师;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是……”她吐了吐舌头,差点蹦出一句“已婚人士”来,总算刹车及时。
“怎么不说了?”葛晟誉饶有兴趣地盯着麦湖,越看越觉得麦湖可爱。
“词穷了。”麦湖耸肩,“你看,多没水平!我就不能像你那样滔滔不绝、文思如流。”
葛晟誉哈哈笑了:“我看你这张小嘴倒是蛮厉害呢!明明是在损人,照样说得我心花怒放。”
“有吗?有吗?有吗?”麦湖一迭声地追问,那故作严肃的模样更是逗得葛晟誉乐不可支。笑完了,葛晟誉若有所思地盯着麦湖:“我怎么不早点认识你呢?”
“早?”麦湖歪了歪嘴巴,“早点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和你坐在这里聊天的!”
“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我以前特奴颜媚骨!”麦湖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见了领导就差没有点头哈腰了我!”
葛晟誉又是一阵大笑:“那也好啊,我可是很期待你巴结我呢!”
“切!是不是当领导的都有这虚荣心啊?觉得那样自己很伟大?”麦湖想到了什么,咯咯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想起了一则漫画,把那些老是喜欢听奉承话的领导画成了一气球人,膨胀到一定的程度,砰——”麦湖摊开了双手,望着上空,“这里,到处都是!”
这一回葛晟誉没笑:“麦湖,你的话很有道理。我会自律的。”
“哎,我全是胡说九道啊,你千万别当真!”
“不,对你,我很认真!”葛晟誉意有所指。
麦湖怔了怔,不知道如何定义葛晟誉这话的意思。
“咖啡来了。”葛晟誉不想立刻点破,黄放的事给了他一点警示,他还是决定慢慢来。
他们一直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麦湖看了看时间,大叫起来:“糟糕,这么迟了,我得回家了。”
“怎么,你们家还有回家规定时间?”
“有!”麦湖点头,“我爸这方面可严谨呢!超过九点,口头说明;超过十点,书面汇报;超过十点半,家法伺候!”
“这么厉害?”
“那是!咱什么家教?”麦湖一扬下巴,小模样让葛晟誉看得恍惚起来。
葛晟誉把麦湖送到家门口时,麦湖家的客厅灯光闪亮。听到车声,门开了,麦妈走了出来。看到女儿和一男人一起从车里出来,麦妈好奇地打量着葛晟誉:“进来坐坐?”
“不了!”葛晟誉礼貌地拒绝了,“时间太晚了,我下次再来探访伯父伯母。”
他冲着麦妈和麦湖挥了挥手,上车走了。
“麦子,他是谁啊?”车子还没有驶出视线,麦妈就迫不及待地盘查了。
麦湖翻了翻眼睛:“正常的交往,妈可别想歪了啊!”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哎,我说,上回送你回来的也是他吗?”
“上回?”麦湖怔住了,被小心地掩藏了两个多小时的人影再度霸道地占据了心房。她的情绪蓦然低落,胡乱应了一声。
“两回都是,那你得跟我说说……喂,去哪儿啊?”麦妈跟在女儿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咦,爸呢?”
“你爸这几天都来得很晚。”麦妈有些怨怼,“说是公司有事。”
“是吗?”麦湖心不在焉,“妈,我上楼了,你还等爸吗?”
“我自然是等他回来。怎么,你这么快……”
“妈,我明天还上班呢!”麦湖有些内疚地望了望妈,她是应该陪着妈妈的,可是,她真的没有什么心情!女大真是不中留,她可以和葛晟誉谈笑风生,却不愿意面对妈妈的查问。
她刚刚回了房间,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取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却是“葛晟誉”,看来葛晟誉没有说谎,这应该是他准备送给他前妻的手机,连号码都储存了。
“喂,你这么快到家啦?”
“是啊!告诉你,我住的地方和你家很近呢!”
“是吗?”麦湖有些惊讶。
“下次带你认识一下我家。”
“好啊!”麦湖客套着,心想等猴年马月吧!
“对了,有没有家法伺候啊?”
“这回轮不到我了,爸以身示法了。”
“哦!这么说,以后禁令可以打开了喽?”
麦湖嘻嘻地笑了一声:“啊,我还没和我妈说过丢包的事呢!”
“那快去吧!再见!”
麦湖却没有“快去”,呆呆地望着红色手机,手指无意识地拨出了几个号码,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毕飒的。她的脸红了,连忙删去了号码。可是,一想,他们是同事啊,应该留下新号码。她就给毕飒发去了短信,为了表示她只是通知号码更改的意图,她还给叶芯也发去了相同的短信。然后,她来到了楼下,麦妈正盯着电视机里的肥皂剧。
“妈,我的手机换新了。这是新号码。”她在电话机旁边的电话录上写了自己的新号码。
“怎么突然换手机了?”
“恩,那个丢了。”她不想徒然增添麦妈的担心,又记挂着房间里的手机短信。于是,匆匆上楼了。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什么回信也没有。她看了看床头的小闹钟,不禁有些失笑,已经十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