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月偶
受月亮摆布的女孩。
“第三张卡是……”
一只手翻过一张水蓝色卡纸的正面,上面是一个稻草人。
“农夫做出了稻草人,让它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可稻草人却不知道农夫一直守在自己的身边,所以说,你就是那个不知道农夫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的稻草人。”
一只手坚定地指向一个剪了个平头的男生的鼻子前,吓得对方当下瞳孔收缩。
“Sorry,不好意思。”福乐兄弟中的阿乐收回自己的手,挠了挠后脑勺,“抱歉,俺指错人了,应该是你——”另一只手马上指向眼睑涂成深紫色的女生。
“我……我?”女生仿佛难以置信地从一圈人群中后退了一步,“我是稻草人?我不相信,我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是稻草人呢?不,我不相信……”
“什么你不相信呀?难不成你说我们福乐兄弟在说大话?”
龙天福双手抱胸地走到女生面前,女生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然后,福乐兄弟站在一起一脸笑容可掬地你一句我一句。
“杨子同学,你怎么了?哟,脸色怎么跟白纸一样?”
“是不是今天忘了给脸上颜色了呢?”
“乐,你怎么说话呀?脸上怎涂颜色呢?不过,眼皮怎么蘸墨水了呢?
“用面纸抹一下,怎么样?”
福乐兄弟一记响指,马上有哪个向他俩奉上,一路笑眯眯地走向抖得特厉害的那个叫杨子的女生。
不过,还是有人先他俩一步了。
“面纸不好用,用我的手帕怎么样?”司徒信羽不知何时出现在镜头中间,他习惯性地向女生们献殷勤,递过他那条深蓝色方格手帕,怜惜万分,“是什么让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伤心地掉眼泪呢?看到你哭,不知怎么我感到特别的难过。”
坐在靠门边的明月瞧见了这一幕,顿时一脸的黑线,心想,真是“学会智用”,不就是昨晚播的日剧的对白来着么?她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可这气一出还是引起了福乐兄弟的注意,他们直冲到明月前面,刮起的那个旋风差点没将她提早两个钟头起床弄好的假发。真险!幸好她及时用双手护住头顶,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极了那些唯恐别人发现自己光滑如镜的秃头一样,颇感沮丧。
“咦?月子妹妹怎么了,脸色不好啊!”
“是呀,怎么啦?难道连月子妹妹都忘了往脸上涂颜色了呢?”
被他们俩这样吓一下脸色好才怪,还有怎么老是替人家改名字。不过,今天的明月特好脾气,没发作,只是弄了下刘海,然后笑了笑示意没事儿。
“哇,今天的月子好淑女啊!”
“是呀,装得实在太像了!”
明月真是恨不得一脚蹬走这对唱双簧的西瓜头兄弟,但是还是紧记大事为重,一想到头上的假发便变得收敛一点。
保持镇定,明月,你是行的,知道吗?深呼吸。
深呼吸了一下果然好了许多,明月笑道:“您俩的发型多么的与众不同呀,是在‘几朵云’那里弄的吧?”
“是‘三朵云’。”兄弟俩齐声纠正道,接着龙天福又摆着手说开,“不过,这个靓靓发型不是在‘三朵云’弄的,是妈妈每月亲自为咱俩修剪的,一是为了保持天龙家族的传统形象。”
“那二是什么呢?”
“二是,‘三朵云’呀实在是贵呀。”龙天乐接口道。
顿时,明月只能生硬地扯动了几下嘴角,她有点后悔自己怎么会跟西瓜头兄弟胡扯。
“不过,今天就破例一次吧。”
“破例什么?”
“刚才的免费占卜是为了宣传,今天就破例作第二次的免费占卜吧。”
“我可不可以不要例外呀。”明月苦叫,可没人理会,兄弟两人正被自己的广阔胸襟感动得一塌糊涂。
正当明月站起身想趁机去一趟洗手间时,福乐兄弟却马上各举起一只手抓住明月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去哪儿?”
“WC。”
“不能借尿遁哦。”
谁说的,她快要急死了好不好?早上出门时看错了时间以为快迟到了就一路长跑,一手护着假发,一手只顾得拿了支美年达,一口气喝完的结果就是上厕所。
“好了,茅厕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可是福乐兄弟的免费占卜可是百年难遇的。来来来,抽一张吧。”兄弟二人默契十足地将明月按回座位上坐下。
看着那一桌子排开的水蓝色纸牌,明月连一丁点的少女心花怒放的娇喜之情都没有,她脸色除了难看还是难看。西瓜头兄弟的笑容看在她眼中总是甜美而恶毒,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伸过微颤的手随便翻开一张占卜牌。
卡片上是躺在水中的明月。
在翻开卡片的同时,福乐兄弟两人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可明月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现在可是忍得好辛苦呀,正在乞求他俩快点废话完。
“水中月,又叫月影,是月亮的倒影,即不真实的事物,容易被迷惑,如幻影幻觉……”
幻觉,幻觉,一定是幻觉……现在明月眼中已经开始出现一个接一个的幻觉。
“对了,月子妹妹,你是什么星座的?”
“星……座?什么星座?”
“那你的生日呢?”
“生……日?生日过了……过了……”
“几月几号?”
“七……七月十四……”问够了没,她快要憋死了。
“就知道。”
“……知道什么?”
“受月亮摆布的巨蟹座。”
“摆……布?傀儡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傀儡?对,就是月亮的傀儡,玩偶。看来月子妹妹对于占卜都颇有天赋的,不过,月子妹妹你可要小心了。”
“受月亮摆布?傀儡?我自己不就是月吗?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容忍可是有限度的,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明月忽地拍案而起,反倒吓了福乐兄弟一跳,她转身正想夺门而出,正在这时迎面撞上了正跨门而入的傅上弦,明月下意识护着自己的假发,抬起头连声道歉,却意外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怎么今天不管是谁都受惊讶?切,管他的,上厕所要紧,低头说了声“抱歉”便侧身走了出去。
收回目光的傅上弦便马上被福乐兄弟拉去作他们的宣传计划。
刚看完堂姐的新小说,明月便惯性地打开电脑准备像往常一样即使不聊天也要挂Q。可一打开自己的QQ空间她才记得原来已经有好几天没挂了,现在空间里积聚了一大堆的留言。不过,那一大堆的留言都只有三个字:“上哪了”,而且,留言人是三朵金兰花。
月.既望:不上哪,隐身罢了。
三朵金兰花:总算现身了,这叫千呼万唤始出来?
月.既望:不,我可没有抱琵琶。
三朵金兰花:……(无声胜有声)
月.既望:你们以为这样不做声我就不记得你们三个的罪行了吗?集体放我鸽子真是佛都有火呀!
三朵金兰花:哇!真是好大火耶!先救火,救火去啦,失陪。
马上离线了。
她们三个没什么特长,唯独一招“闪人”。
当明月也准备离线时,那条漂亮的深海鱼动了,她顿时欣喜万分。
那条深海鱼的名字叫H.K。
H.K:这两个月过得好吗?
月.既望:如果我说不好呢?
H.K:这样呀,我想我找错人了。
月.既望:啊?没错呀,你是康子昊,我是明月呀。
H.K:可我找的是一向乐观的明月。
月.既望:在呀,只是偶尔也会为了我的头发多愁善感一下下。
H.K:头发?头发怎么了?
月.既望:剪了,不过,这还是小问题,问题是我要每天整理我的假发。
H.K:假发?看来故事颇长的。
月.既望:是呀,真是说来话长,所以不说了,而且我打字打得超慢。
H.K:看得出,我都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了。
月.既望:还是子昊你给我面子,你知道那三朵金兰花吗?
H.K:知道,你说过经常放你鸽子然后你又经常被她们放你鸽子的那三朵金花嘛,怎会不知道呢?平均你每上一次Q就给我说一次。
月.既望:对,就是她们,不过不叫金花叫金兰花,她们呀说要等我用两根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时真想敲烂我的主机,说我比蜗牛快那么一丁点根本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听了真让人伤心。
H.K:是吗?可听你的语气却一点都不在意。
月.既望:那是因为我后来想到她们根本就不能敲烂我的主机,然后在我一句“随便”之下气晕过去了,对了,我说过给子昊你寄我们班照片的,今天在食堂照了几张,我现在就给你发过去,很快……好了,收到没?
H.K:……
月.既望:子昊?怎么了?子昊?
良久,QQ那头还是没人应,正当明月以为那条深海鱼的主人因太累而忘了说“88”就睡觉之时,她也准备离线了,这时,漂亮的深海鱼却有了回应。
H.K:抱歉,我可能累了。
月.既望:没事儿,累了就休息呀,88咯。
一回到教室,明月便觉得有点怪怪的,同学们两三个围成一个小论坛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使得明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都仿佛被蚂蚁咬似的极其不自在。
难道他们发现了她戴的是假发?
不会的,这怎么会?她做得有如滴水不漏,如此的天衣无缝,连班主任见了她后都只是生硬地张了张嘴,然后便没说什么了,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才对的。
对,他们不可能发现。
可是,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叫做什么来着,对,做贼心虚呀,连她自己也不能否认自己戴的不是假发呀。
“你这样揪自己的头发,不怕它们会掉出来吗?”
一句带着点揶揄语气的轻松话语,却吓得明月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她惊慌地抬起头来,却看到傅上弦精美的笑脸,要是换作其他女生早就兴奋得飘飘然了,可她却一下子警惕起来,因为她觉得傅同学此刻的笑容像极了西瓜头兄弟,尽管那根据不知从何而来。
不过,对方似乎觉得无所谓,反而笑意更深了,仿佛一下子找到欢喜的玩意儿。
“你……你你你……你在笑什么?”糟糕,口吃了。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太在意的话反而会更容易露出马脚,嗯,好了,拜!还有,早安!”
他到底想说什么?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她手心凉了一大截,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可她这次却很快地缩回了手。
一条幽宁静谧的回形廊道上,明月正无精打采地抱着一大叠英语作业本走着。
今天的她郁闷得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正当她魂游四海之时,一阵肆无忌惮地笑声引起了她的注意,转过脸,看见几个男生正在一个凉亭笑得特奸诈。
又是一群喜欢恶作剧的男生!
就知道一群男生围在一起肯定没什么好注意,他们又想捉弄哪个学生呢?
从小本着一颗侠义之心的她,很自然地向某处移动自己的步伐,也虽然从小就被米婶教育成不偷听别人私隐的有礼貌的好孩子,但是正义还是摆在第一位的。
当明月走近凉亭的时候,那帮人却散开走人,难道被发现了?拔开眼前的一条树枝,只看见一个男生以极优雅的姿势半倚靠在亭柱旁,可惜只瞧见背影。当明月惋惜轻叹时,一个女生向着凉亭走去,神色淡然却漂亮得让人目眩。
不过,那女生在哪见过呢?总觉得有点眼熟。
“哦,原来在约会。”
忽地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得正在记忆中摸索哪个面孔的明月差点没直扑出去。
扭头一看,竟然是傅上弦。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见鬼了,为什么不管去哪都会见到他。
“跟你一样呀。”他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里的一叠数学作业本。
“……”
“会错过好戏哦。”傅上弦瞧凉亭那头扬了扬,不过明月没有理会,“咦,那不是咱们的班长么?”
话一出,明月马上转过身趴在花丛边。“真的耶!是梁智聪班长,那女生是谁呢?”
“三八。”
“三八?见鬼了,好端端的一个漂亮女生改了这般名字。”明月不禁惋惜地摇了摇头。
“我说三八是你。”
“三八是我?什么?你说我是三八?我……我哪里三八了?”糟了,又口吃了,明月马上捂住嘴巴,用眼神撕烂对方的精美笑脸。
“好了,我要走了。”明月拍了拍袖口边沿的草屑,迈开步准备走人。
“这么快,不看了?”
“是呀,不过,”明月转过身一把拉住上弦的衣领,“你也得走人。”
就这样,一边静谧的廊道上,一个女生还拖着一个男生以极速撤离。
“送给你。”
“送我?”
凉亭处,女生没有马上接过男生的礼物。
“为什么送我?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女生扬起漂亮而淡然的脸。
“没有为什么?男朋友送自己女朋友礼物难道不行吗?”俊美的男生笑着说,笑容轻快而邪气。
“女朋友?我可没答应。”
“不要紧,不过,你会的。”
“谁说的?”
“我说的。”
说完,男生便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塞到女生手里,然后洒脱地扬了扬手,一个侧身跳过凉亭的围栏,消失在亭柱的后面。
站在原地的女生打开了手中的木盒,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天蓝色的信笺。
上面写着:
明天一起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