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被揭露的阴谋
盯着满桌子的早点,凤凰偷偷地瞥了眼至今仍一脸苦恼的柔桑,嘴角扬起了一丝轻柔的弧度。果然不出所料,一大早在她的房间里发现熙宁的踪迹,柔桑便开始大惊小怪地叨嚷着诸如“奴婢该死”,“照顾不周”之类的客套话,惊动了栖凤宫上下一干人等。
凤凰淡淡地夹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入嘴里,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细细品尝那在口中扩散萦绕的香甜。不经意地回想起熙宁温柔的笑脸,她想,这糕点的味道,竟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甜腻。
“娘娘,皇上深夜驾临栖凤宫,奴婢们理当在旁伺候才是。可是昨天晚上……”眼睁睁地看着凤凰满脸窃笑的神情,柔桑只感到百般委屈。主子总是神出鬼没也就罢了,如今竟连皇上也染上这三更半夜还到处乱跑的坏毛病。虽说宫里头守卫森严,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若他们两人真出了什么意外,叫她们这些小小的奴婢们该如何担当?
凤凰挑着眉,面对柔桑变相的责怪,却仍是一脸云淡风清的神情,仿佛一切与己无关:“如此深夜,本宫猜想你们已经睡了。”她想,即便是大白天,在如此窘迫的景况下,她也定然不会惊扰他人。
“伺候主子自是奴婢的职责,往后娘娘若有吩咐,大可不必在意柔桑是否入睡。”心细如尘的柔桑又如何不懂所谓“夜深”只不过是凤凰的借口。面对狡辩的主子,柔桑虽早已习惯,但仍不厌其烦地一再叮咛。她想,皇上毕竟乃万金之躯,断不能被她这自由惯了的主子给带坏了。
“柔桑,你总是如此爱操心吗?”挑着眉,凤凰轻轻地问着,语气却是肯定的,“来,柔桑,坐下陪本宫用膳吧。”比起听她那满嘴的大道理,心情大好的凤凰倒乐意用美食塞住她的嘴巴。
“娘娘,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尊卑有别,奴婢又怎能与娘娘一同用膳呢?”惊讶于凤凰大胆的提议,柔桑轻轻地皱着眉头拒绝。
“柔桑,人本无分尊卑贵贱。”凤凰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透出一丝无奈。她强硬地伸手将柔桑拉到身旁的位置上,而后夹了一块小小的点心,眼捷手快地塞进柔桑惊讶得大大张开的嘴巴里,“这御善房的手艺还真不赖,是吧?”她悠悠地笑着,丝毫不理会柔桑那因着急而涨红的脸。
“娘娘……”瞪着凤凰恶作剧后那满脸得意的神情,柔桑心里暖洋洋的,却也开始对这孩子气的主子感到莫名的头疼。她想,要让主子乖乖听话,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伴随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门外远远传来女子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娘娘,大事不好了……”大概是慌乱的缘故,声音的主人竟径直地冲进了凤凰的房间,气喘嘘嘘地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却也没有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里任职?”柔桑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这贸然闯入的陌生小婢,心底暗自生出一丝不悦。她想,栖凤宫的宫娥向来小心谨慎,怎能容这陌生的小婢未经通传便在皇后的寝宫里横冲直撞。难道说,这当值的宫娥全跑去偷懒了吗?
“奴,奴婢是……”闻及柔桑严厉的问话,本就气喘嘘嘘的小婢便着急得双眼泛着泪光,竟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满肚子的话却无从说起。
“是镇国将军府的人。”最后代替那小婢回答的,便是在看清来人的相貌后始终眉头深锁的凤凰。凤凰自是不可能记得住将军府内每一个下人的样子,但是,眼前这秀丽可人的小婢跟随在兄长身边多年,她多少有些印象,“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兄长的贴身婢女青儿?”她想,这青儿自小便跟随在兄长身旁,见惯了拼杀流血的场面,理当不会如此慌张才是。
“是的,娘娘,青儿正是少将军的贴身婢女。”听见凤凰的问话,那叫青儿的小婢终是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如获大赦一般。
“你此番入宫,所为何事?难道说,兄长已经返回国都了?”淡淡地问着,凤凰的心底竟莫名地泛出一丝不安。自西北边境出现****,兄长便领命随父亲出征在外,按理说,他的贴身婢女,并没有任何在深宫中出现的理由。除非,父亲与兄长遭遇了什么意外。
“娘娘,我军在边境遭遇埋伏,节节溃败,伤亡惨重,现已退回国都。而老将军他更被敌军将领暗算,身负重伤,危在旦夕……”急急忙忙地一口气说完,青儿的声音竟有一丝微微的颤抖,似在压抑心中的恐惧,“请娘娘随青儿回将军府,见老将军最后一面……”
“父亲他……”最后一面?难道说,父亲已伤重得无可救药?顷刻之间,凤凰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无法相信驰骋沙场多年的父亲竟会败于敌军的埋伏。她神色凝重地转向柔桑,脸色苍白得吓人,“马上备车马,本宫现在就回将军府。”再如何被利用,再如何嫉恨,那人毕竟是他的父亲。
“娘娘,既然事关两军交战,奴婢以为,该等皇上回来再作决定。”比起心神不宁的凤凰,身为局外人的柔桑则显得更为冷静。她又如何不懂主子现在的心情,但是,帝后出宫本就是大事,岂能如此冒险仓促成行?
“娘娘,老将军伤势严重,恐怕……”眼看柔桑似要阻拦,青儿着急得微微哽咽起来,“少将军差了马车过来,请娘娘随奴婢回去,了结老将军最后的心愿吧……”才说完,泪水便夺眶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柔桑,本宫心意已决,不必多说了。若皇上怪罪下来,本宫自会承担。”拧着眉头,凤凰幽幽地伸出手,默默地擦去青儿脸上滑落的泪水:“青儿,不要哭了,本宫这就随你回去。”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也断不会在至亲弥留之不闻不问。为了父亲的伤势,这小小的婢女尚且忧心难过,而况她这为人子女的?
“娘娘……那,请待柔桑向皇上禀明情况后,立刻随娘娘一同前往。”柔桑无奈地摇摇头,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这……”凤凰抿着唇,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熙宁担忧的神色。她想,柔桑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倘若她不辞而别,似乎也并不妥当。
“娘娘,少将军本也不想让娘娘为难,但是,老将军的情况,恐怕不容一再拖延哪……”眼看着凤凰因柔桑的劝告而动摇,杀意自青儿的眼中一闪而过,却终究无人发现,“柔桑姑娘,倘若老将军不能见到小姐最后一面而含恨离世,这罪责,叫青儿该如何承担?”
正当众人争持不下之时,一阵眩惑的香气悄悄潜入,门外便又传来空灵而悦耳的男声:“娘娘一大早便要出宫吗?”霁月抱着古琴,淡淡地靠在门边,一如既往地浅笑着。然而,眼睛扫过青儿的瞬间,他的脸上不经意地沁出一丝厌恶,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来迟。
“苍穹?”一丝残余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之中,凤凰面向霁月之时,竟还有些尴尬。她勉强地挤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心底百味杂陈,“本宫要回将军府一趟。”她想,那交错纠缠的一切,便待处理完父亲的事情后再说吧。
“娘娘,时候不早了,只怕老将军他……”看见霁月的瞬间,惊讶的神色自青儿眼中一闪而过。她不自在地别开脸,轻声催促着凤凰,恨不得拉起凤凰的手,甩开这一众纠缠不休的人,便一路往宫外飞奔而去。
闻言,异样的神色自霁月的眼中一闪而过:“娘娘,正巧今日微臣也是奉命出宫,可否让微臣随行,路上有个照应?”捕捉到青儿那满脸不耐的同时,霁月也将凤凰那淡淡的疏离尽收眼底。美丽的眉宇间,悄悄地攀上一抹失落,他想,昨晚之后,她大概并不愿意再看见他吧。
“走吧。”瞧了眼他落寞的神色,凤凰的心头便又生出一丝愧疚来,她犹豫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霁月的请求,“既有霁月相陪,柔桑,你现在便去找皇上转告本宫的去向,不必随行了。”如此吩咐着,凤凰便迫不及待地迈开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离宫一事,凤凰的心底竟涌上莫名的不安。是因为思念伤重的父亲所致,或者是须与霁月同行的缘故,她却说不清楚,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想明白。
“可是,娘娘……”眼睁睁地看着凤凰转身离开,柔桑着急地开口,正待反对这并不妥当的安排。然而,才追出没几步,便被霁月伸手拦了下来。
霁月轻轻地自怀中取出一本琴谱递向柔桑,而后悠然一笑:“柔桑姑娘不必担心,霁月必当尽力保护娘娘周全。若柔桑姑娘要去见皇上,那么,请代为转交这一琴谱,就说,皇上所想要的曲目,尽在其中。另外,请再告诉皇上,霁月此次出宫,定当为皇上凑齐诗乐三千,以增皇上对弈的雅兴。”一口气交代完毕,他便快步追上率先离开的凤凰,翩然远去。他想,有些事情,终究必须面对。
霁月转身的瞬间,柔桑仿佛看到他的脸上凝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霜。她想,大概是错觉吧,她竟觉得霁月那凌厉的神色与皇上有几分相似。
皱着眉头,熙宁仔细地阅读着自西北边境传来的战报。果如易炀所料,派遣凤起领兵平西北之乱,定必大败。
岐国残余势力,以西北边境为根据地,打着复国的旗帜,一路势如破竹,连连攻克西北边境多个军事重镇,夺取了先机。瑜国的军队虽有名震西北的凤起带领,锐不可挡,但是,敌军却仿佛对凤起所用的战术了如指掌,总是先发制人,攻其不备,使得凤氏军队处处受到制肘,节节退败。
据前线传来的情报,瑜国的十万大军竟在顷刻间被瓦解,大将凤起更在近日西北乐庸一役中被敌军暗算,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熙宁冷冷地将战报合上,转头面向身旁始终低头沉思的易炀:“以十万之众与不堪一击的岐国旧部抗衡,竟全军溃散,易叔,依你看来,这可是凤氏的阴谋?”熙宁看来,凤起拥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即便敌军有兹隆作靠山,也绝不可能输得如此惨烈。而唯一的解释,便是凤家对朝廷起了异心,所谓的战败,只不过是积蓄力量以图叛变的借口。
听到熙宁的问话,脸色凝重的易炀终是稍稍回过神来:“微臣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阴谋,但,却似乎与凤起无关。”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眼手中那块温润无瑕的白玉,某段记忆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即便是凤起这样深谋远虑的英雄,心中也定有割舍不下的亲情,才会吃下这一记败仗吧。
“那么,易叔的意思是,凤鸾才是那个与敌军勾结的人?”熙宁不经意地回想起这一名字,眼神里透露着刺骨的冰寒,“对了,易叔派往调查凤鸾的探子,可有消息?”若凤鸾当真与敌对势力相勾结,那么,身为总大将的凤起便是他最大的障碍了。
“臣派出的探子,似乎被发现了。臣以为,凤鸾,大概已经察觉到来自皇上的怀疑。”易炀半眯着眼,神情严肃地注视着熙宁,“皇上,恐怕,这凤鸾,并非单单与敌军勾结如此简单。”
“难道说,西北边境的叛乱,以及岐国势力的死灰复燃,都是凤鸾在幕后一手操纵?”所以说,这许多年来,凤起并没有察觉到边境的异样,只因为,所谓的残余势力,其实大部分便是来自他们凤家的军队?凤起的大败,也是因为作为副将的凤鸾早已洞悉了一切,并提前做好应对?如此看来,就连凤起的失踪,最大的受益者也是凤鸾,“只要凤起失踪了,在朝廷重新任命另外一名大将之前,凤鸾便能名正言顺地获得那十万大军的指挥权,不是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哼,凤鸾,竟也深得兵法的精粹。”
“皇上的推断,与微臣不谋而合。只不过,臣以为,凤鸾大概并未完全掌控兵权,否则,皇上接到的,便该是凤老将军的死讯,以及王子‘苍穹’大举进攻的消息。”易炀冷笑着提及“苍穹”二字,那鄙夷的神色,竟冷得让人心惊,“凤鸾借以煽动那些被复国意念所蒙蔽的人的,便是十多年前失踪的王子‘苍穹’。”
“易叔是说,凤鸾让人冒充王子苍穹?”听到如此荒谬的事情,熙宁的神色便益发冷冽。本该属于他的名字,一再被窃取,这并不是一件让人感觉愉快的事情。然而,更可恨的是,即便他知道真相,却不能名正言顺地站出来拆穿这个谎言。
易炀点点头,将手中那块精致的白玉递向熙宁,苦笑着:“皇上可曾记得这块玉佩?这块足以证明岐国王子身份的玉佩?”熙宁脸上稍瞬即逝的惊讶,全在易炀的预料之中。
“这块玉佩,可是许多年前元丽妃以安全为由,代朕毁掉的传国白玉?”熙宁幽幽地盯着玉佩上雕刻的浮云,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意。如此看来,当年的元丽妃对他这“儿子”定是恨之入骨,才留了这一杀着,待日后借以拆穿他的真实身份,“这与凤鸾一事,有何关系?”
“皇上,微臣,昨夜已经找到那个藏匿多年的幽灵,而这块玉佩,便是他亲手交给微臣的。”不经意的回想昨夜那幽魅而美丽的容颜,易炀的脸上,便泛起一抹黯然,“当年先帝偷偷流放身患恶疾的真正的‘熙宁’,将其秘密安置在边远的城镇,然而,先帝身边的弄臣为了邀功,竟自作聪明地命人在途中将其暗杀。不料,授命之人曾受元丽妃之恩,竟擅自将皇子放走,并把元丽妃托付的这块玉佩交给皇子,以图日后报复。却没想到,经此一劫,皇子竟奇迹般地痊愈。许多年后,心怀怨恨的他找上了凤鸾,却也被凤鸾所利用。”到头来,这多年前的荒唐,终究还是酿成了今日的恶果。在这件事情上,苍穹、熙宁、元丽妃,乃至决策失误的熙元,大概,都是受害者吧?
“若他将这重要的玉佩交给你,想必,他已厌倦了被凤鸾利用吧?朕,想要跟他谈谈。他如今,人在哪里?”默默地听完,熙宁竟仍一脸平静。他想,原来事实的真相,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残酷。然而,犯错的人,是他,夺取别人的身份的,也是他,他并没有责怪那人的资格。若那人想复仇,也只是天意,这王位,这国度,本该属于那人,那人,只不过是要取回原属于自己的一切而已。只是,比起引发战争,他倒宁愿以和平的方式,将这王位物归原主。
“皇上,他曾对微臣说,他已然无意复仇,更不想再卷入任何权力斗争之中。他说,他并不想要王位,既然命中注定只能做一个影子,他也惟有认命。”按照约定,易炀并不打算将对方的下落告知熙宁,“他还说,他会远远地离开,也请皇上不要再寻找他的踪迹。”他想,难得对方如此深明大义,不再计较过往的一切。而这互不打扰,大概是这两人最完美的结局。
“既是如此,朕尊重他的决定。”熙宁淡淡地笑了笑,算是接受了对方好意,便不再追问。他想,若真正的熙宁想要借他的手,来结束一切,那他,自是当仁不让。而况,如“熙宁”所料,只要失去了“苍穹”这一重要的棋子,所谓的复国队伍,又将成为一盘散沙,一触即溃。然而,一旦考虑到凤凰的处境,事情,却又变得复杂起来。
“皇上,臣以为,失去了王子‘苍穹’,凤鸾必会乱了阵脚,近日之内,定然会露出破绽。”易炀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眼中却也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丝顾忌,“只不过,谋反一事乃诛九族的大罪,一旦公开,凤老将军与皇后娘娘也逃不了干系。”要攻破凤鸾策划的****,并不是一件难事,难就难在,这一切行动,必须秘密进行。
似被道中了心事,熙宁淡漠的眼中,竟不经意地浮现出一丝苦涩:“易叔果然考虑周全,你所说的,正是朕连日来所忧心的事。凤起也好,凤鸾也好,只要与凤家有丝毫关系,皇后,也定然受到牵连。”若此事处理得不好,后果,则会不堪设想。
正当两人低头沉思应对之策时,远处,竟意外地响起了通传之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栖凤宫女官柔桑在外求见。”
“栖凤宫?”熙宁皱着眉头,心底隐约涌上一阵莫名的不安。
“皇上不必多虑,想必是娘娘惦记着皇上,派人来探望吧?”看了眼熙宁满脸的忧虑,易炀轻轻拍了拍他那紧绷的肩膀,朗声大笑,想要稍稍缓解满屋子紧张的气氛。也难怪皇帝会对凤家的事情如此在意,毕竟有他心爱的女子牵涉其中哪。
“传。”熙宁朝易炀点点头,幽幽地笑笑,才高声吩咐门外等候的宫娥将人带入。
良久,柔桑匆匆自门外走入,微微行着宫礼:“奴婢见过皇上,见过易大人。”她的脸上难掩担忧之色,语气也透着一丝匆忙,竟让周遭的气氛又莫名的紧张起来。
“柔桑,你为何没在栖凤宫伺候主子?可是皇后有事情,托你转达?”瞥了眼柔桑那因着急而紧抿的双唇,熙宁的心竟又开始忐忑不安。
“皇上刚离开不久,将军府便派了人来栖凤宫寻找娘娘,说是凤老将军受了重伤,想要见娘娘……”正说着,柔桑悄悄地抬头瞄了眼熙宁冷洌的神色,竟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么,皇后已经随将军府的人离开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熙宁的脸上闪烁着幽深的怒火,叫人不寒而栗,“为什么不加以阻拦?”
“请皇上恕罪,奴婢……”被熙宁这一问,柔桑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现在并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同样感觉到事态严重,易炀冷静地伸手按在理智濒临崩溃的熙宁身上,稍稍地输以内力,稳住了他那动荡的心神,“柔桑,皇后离开有多久了,可有人陪同?”没想到,凤鸾竟然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娘娘离开,大概有半个时辰了。清音殿的乐官霁月说是有皇命在身,便顺道随娘娘一同前往。”柔桑颤抖着双手,自怀里摸出霁月临行前交给她的琴谱,“这是霁月让奴婢代为转交的琴谱,说是皇上所要的曲目尽在其中。”
“霁月?”熙宁皱着眉头思索,却对这乐谱一事,毫无头绪。
“是他?”几乎与熙宁同时,易炀也对这名字深感迷惑,他轻轻地伸手接过琴谱,仔细地翻阅着,神色凛然,“他还说了什么事情吗?”
“对了,他还说,此次出宫,定当为皇上凑齐诗乐三千,以增皇上对弈的雅兴。”努力地想了想,柔桑背诵口诀一般,一字不漏。
“好一个诗乐三千,好一个对弈。”才听完柔桑的话,易炀竟一脸了然地笑了起来,“柔桑,你先下去吧,皇后的事情,皇上自会处理。”如此说着,易炀便扶起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柔桑,亲自将其带到门外。
“易叔,这分明是凤鸾的阴谋,为何你还笑得出来?只一个小小的乐官,并不足以保护凤凰。”易炀才转身回来,满脸郁结的熙宁便一口气道出了心中的困惑,“而况,朕根本不没有吩咐霁月去找什么琴谱,这一切,简直是莫名其妙。朕现在便去将军府。”他心烦意乱地瞧着满脸笑意的易炀,心中竟悄悄地埋怨起他那轻松自在的笑容来。
易炀伸手拦住熙宁,微笑着将琴谱翻至某页,递到他的面前:“皇上,凤鸾若存心劫走皇后,又怎会当真留在将军府?且别急,这琴谱中,自有解救之法。”
熙宁迷惑地接过琴谱,只见寻常的宫、商、角、征、羽却以不寻常的顺序排列着,错综复杂,仔细一看,竟隐约可见藏匿其中的一幅地图:“这是,国都以西的冢林?”凭着对瑜国地形的了解,熙宁很快便判断出了该图所显示的位置。冢林,乃国都洛瑶的一道天然屏障,此地地形复杂,林木繁茂,偶有瘴气弥漫,不利于各种动物生存,故名之曰“冢”。
“皇上以为,若凤鸾要秘密返回国都,而不被朝廷发现,当隐匿在何地?”易炀眼神锐利地盯着熙宁手中之物,若有所思地问着,“若要隐藏庞大的队伍,何处最为合适?”
“易叔的意思是,冢林便是凤鸾的藏身之所?只是,单凭这一琴谱,岂能轻易下结论?而况,霁月不过是宫中的乐官,又如何晓得这些?”纳闷地放下琴谱,一个念头自熙宁脑海中一闪而过,解答了他心中所有的疑问“除非,霁月便是朕要找的幽灵。”霁月美丽的脸浮现于脑海之中,悄悄地与某个他所熟悉的女子的面容重叠——元丽妃,他终是想起来了,霁月让他倍感熟悉的原因。
“是的,霁月便是一直被凤鸾所利用的‘苍穹’。”易炀淡然地点点头,便又拿起琴谱,稍微转了一个方向,便在熙宁面前比划起来,“若将这看作一个棋盘的话,下一步棋,该落在何处?”
熙宁惊讶地看着琴谱在易炀的摆弄下,竟又变换成棋局的模样,他浅浅地笑笑,随手往图中某个林木稀疏的角落处一点,“此处,棋行险着,至诸死地而后生。”他想,深得父亲兵法奥妙的凤鸾又如何会舍弃这兵家必争之地。如无意外,他所指出的地点,便是凤鸾的藏身之所。
“诗乐三千,以赠对弈雅兴。行军对战一如博弈,能赠雅兴的,大概便是凤鸾麾下的三千精兵吧?擒贼先擒王,只要避其锋芒,便无需大规模地正面交锋。”易炀爽朗地笑着,竟默默地佩服起霁月敏捷的才思。他想,若当年霁月并未遭遇那些不幸,如今,也当是一个毫不逊色于熙拧的睿智的君王吧,“只不过,霁月既已泄露了凤鸾的秘密,应当避开正面交锋才是。但是,他却为何陪同皇后涉险……”既已决定远离是非,却又为何回头?
熙宁幽幽地笑着,脑海中便有浮现出昨夜霁月那受伤的眼神。他想,其实,答案很简单:“霁月,也如朕一般,深爱着凤凰哪。”惟有如此,他才甘愿舍弃多年的仇恨,惟有如此,他才甘愿将王位拱手相让,惟有如此,他才甘愿舍弃自己的生命,守护在她身旁……
是啊,这一切,只不过证明了,那叫霁月的男人,竟也与他一般,深爱着凤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