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暗中的人
夜幕降临,百鸟归巢,但是有一只白天鹅直到现在都还没出现。薜峰气喘吁吁,累得跟只哈巴狗似的,比考一万米还辛苦。单宇也一样,累到虚脱,如果不是有辆车,恐怕他们早累爬下了。虽然他们所在的地方不大,但要一天跑完也够呛。
“你发什么神经,怎么突然带单冰去我爱你餐厅?”薜峰无力的坐在地上,报怨道。真想狠狠揍单宇一拳,但现在没那个力气。
“我爱你餐厅怎样,为什么我和单冰不可以去。”单宇噘噘嘴,有点委屈,也和薜峰一样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
“那里可是单冰的禁忌,这五年来她连那条街都没去过。”薜峰给了单宇一记白眼,继续道,“她和单勋相识相恋都在那家餐厅,真不知道你哪根盘不对偏带她去那儿!”
“相识相恋?”单宇微微一怔,打翻了心中的陈年老醋,酸得说不出话来。
薜峰轻瞥单宇一眼,搂住单宇的肩,“如果你真想替你哥哥报仇,你就应该让单冰爱上你,然后狠狠的甩掉她,让她也尝尝失恋的痛苦,而不是这样让她一直想起你哥哥,有他没你。”
单宇回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薜峰。
“其实你这样根本没用,让她越痛苦,她对你哥哥的记忆就越深,爱上你的可能性就越低。要么你就去整容,换个更帅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要么就自定一个周详的求爱作战计划,这样才有胜利的可能。”
单宇呆呆的看着薜峰,没吭半声。
“看我干嘛,我可是追女孩的高手,”薜峰眯起眼,言传身教,“前者一定不可取,后者我倒可以帮你,成为你求爱大作战的军师,有什么疑问你可以随便问我。”
“我们不是情敌吗,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单宇怔怔道,好像背书似的。
薜峰一惊,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看看自己的手,像兄弟一样搭在单宇肩上。薜峰倒吸一口气,赶紧收回手在身上用力擦了擦,今天真是撞邪了,一个两个都做奇奇怪怪的事,他到底哪根盘不对,竟对单宇如此友谊,真是罪过,罪过。
“看在丁小叶的面子上,你占我便宜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切。”薜峰给了单宇一记白眼,拍拍屁股爬起身,“你不追究我还不乐意咧,凭什么要看在小叶的面子上,我没面子吗?”
“对了,我回来这么久怎么都没看到丁小叶?”
薜峰一惊,跳了起来,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问题你有问过单冰?”
“对!”
“呀!”薜峰紧握双拳,龇牙咧嘴简直要发狂,“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单宇眨眨眼,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呀!”
“快走吧,我知道单冰在哪里。”说罢,薜峰转身朝车那边跑去,如果单宇晚来一步,恐怕他早就飞了。
……
天有一点黑了,但白仍努力的想撑破黑,重现它正午时候的强大,但白一点一点的变弱,最后被黑彻底取代。单冰依着墓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很难受,眼角微微泛着光。
突然“咣当”一声,一把匕首扔了过来,亮晃晃的,还没有刀鞘。单冰回过头,睁开鸟朦胧月朦胧的眼,将来者看清,“薜峰,你干嘛!”
“你现在不正需要这个?”
单冰轻轻一笑,重新依到墓碑上。
薜峰也轻轻一笑,拾起匕首,“你真不要?”
“不要,没事带把刀在身上干嘛。”
薜峰撇撇嘴,颇有喜感地说:“你不要,我就烧给小叶防身用。”
单冰“扑通”一下笑出声,“你就慢慢瞎编吧!”
“你看,这是货真价实的匕首,还没有刀鞘,遇到危险马上把它拿出来,立竿见影。”
单冰又是一笑,然后陷入沉默中。耷拉着头,一脸的倦意。
薜峰上前几步,在单冰旁边坐下,“你没事吧。”
“女人不是每个月总会有那几天,能有什么事。”
“能开玩笑就代表没事了?”
单冰笑了笑直起身,拍拍薜峰的肩道:“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痛苦得想要死,但却不得不活着。”
“说什么傻话,能活着是最好的。”
“可我为什么要活着呢?”单冰调头看向墓碑,“小叶都走了,为什么我们不换一换,或者,带我一起走。”
“你要是一起走了,阿姨谁来照顾。”
“小姨,呵呵,呵呵!”单冰苦笑了两声,闭上眼。她的眼中全是泪,痛苦的泪,伤心的泪,不能理解的泪。当眼帘闭上时,它们统统流回到心里,在那里聚集,在那里扩散,在那里不知疲的攻克每一个细胞。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儿。”
单冰轻叹一口气,靠上薜峰的肩,脸颊深深的陷在薜峰的脖颈处,不停的叹气,但就是没哭。
……
单家。
也许是突然收到什么风声,胡净芝意外的早早回到家,但这个早却成了下人们的惊恐。宽大明亮的客厅,胡净芝一脸不悦的坐在餐厅前,饭菜都已经凉了,但单宇迟迟未回。所有佣人都低着头,整齐的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相对无语,默默的持续了近三个小时,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少爷平时都这么晚才回来吗?”胡净芝突然开口道。
黄安童低着头,默默无语。
“快回话!”胡净芝有点不悦的大声道。
“不是,只是今天特别的晚。”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黄安童摇摇头,“少爷出门不让我们跟着。”
“不让你们跟你们就不跟吗?”胡净芝拍案而起,“少爷还没回来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要你们好好看着他,你们就这样看着他吗?”
“夫人,少爷已经不是小孩子,你……”
“你闭嘴!”胡净芝大声喝道,“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说这些话,要不是他有病……”胡净芝深吸一口气赶紧闭上嘴,之前的盛怒荡然无存,扶着沙发慢慢坐下,“去,你们统统出去给我把单宇找回来。”
“找什么找,”麦洁穿着一双超高皮筒靴走进客厅,旁边紧跟着关甲关乙,气派非凡,“他那么大个活人,还怕他人间蒸发了不成。”
虽然听到这些胡净芝很不高兴,但仍挤出笑脸道:“麦洁,你怎么来了?”
“听说单宇不在,所以我来了。”麦洁轻瞥一眼胡净芝,在她对面坐下,“上次的事你说会给我一个交待,可过了这么久你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上次的事当然是指幽灵舞会,一提到这件事,胡净芝立马没有底气,笑着坐到麦洁旁边,“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哪家会不喜欢,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儿媳妇了。”
“你这么认为,可单宇不这么认为。”
“他只是刚回来,还不适应而已。”
“那他要适应多久?”麦洁不悦的甩开胡净芝的手,娇声道,“当初你拍着胸脯向我爸保证,单勋一定会娶我,可结果呢,他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你不断的给我空头支票,让我等了又等,我麦洁是不是没人要,非要嫁进你们单宇!”
“这个死丫头说什么傻话。”
麦洁噘起嘴,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委屈道:“单宇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你是指舞会上的那个?”胡净芝不可思议的笑了笑,“你放心这种事绝对不可能。”
“在那个女人面前,单宇像人偶一样玩弄我,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你是说舞会那天。”
“不是!”麦洁回过头,直直的盯着胡净芝,“告诉我,单宇和那个叫单冰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单宇好像很恨她,同时也很喜欢她,在她面前,单宇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存在。”
“你是说单宇又和她见面了?”
麦洁点点头,倒在胡净芝怀里,“妈,你这次还会给我一张空头支票吗?”
“不会,绝对不会,”胡净芝恶狠狠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就算我死,也不会让单宇和那个贱人在一起。”
黄安童抿抿嘴,心里很不舒服。
……
墓园。
单冰静静的靠在薜峰肩上,均匀的呼吸,如鼾声一般。单宇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睡着了吗?”薜峰轻声地问道。
“没有!”
“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不,”单冰赶紧抓住薜峰不让他起身,“我喝醉酒的样子我不想被小姨看到。”
“既然怕被阿姨看到,你还敢喝。”薜峰不听话的站起身,强行拉单冰起身。
单冰站起身,晃了一下,脚步有点站不稳,单宇赶紧抓住单冰,没想到单冰一脸吃痛的回过头。一条手绢缚在单冰的手腕上,因为单宇的挤压和拉扯,微微有血渗出来。
“啊~”单宇倒吸一口气,赶紧松开手,手指上似乎黏黏的,似乎沾有血,沾有单冰的血。
单冰看了单宇一眼,摇摇头,似乎因为醉意并没认出他,握着手腕,跟着薜峰走了。
……
单冰的手腕受伤了,曾几何时,他的手腕也有源源不断的血流出来,难道是因为同样的一个原因吗?单宇一怔,跌坐在地上,手不小心打在墓碑上,三个熟悉的大字由指尖传入他的脑海——丁小叶。单宇又是一怔,不能相信的回过头,整个人不禁呆住了。熟悉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只是她怎么会在这儿,在一个并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应该待的地方。
……
一路上,单宇都静悄悄的,他不敢开口,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单冰,心情很复杂。在这消失的五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似乎不止他,身边的一切也在悄无声息的变化着。
车子在一座十分古老的房子前停了下来,青瓦木墙,独门独户,孤零零的呆在偏僻的一角。它周身泛着黑,还有岁月的皱纹,就像迟暮的老人,似乎稍稍用力,它便会坍塌。
单冰抿抿嘴,醉得连路都走不稳,却执意不让薜峰扶着,要自己进屋,“这是我家,我比谁都清楚,就算闭上眼也能走进去。”
“你厉害,你厉害!”薜身张开手,小心护着单冰,一步一步紧跟其后。
单冰用力推开厚重的木门,得意一笑,跨过高高的门坎走进屋。
……
屋里和外面一样残破,而且屋里除了一张八仙桌就什么也没有。单宇很难相信,这样的房子也能住人。
单宇畏畏缩缩的走进屋,刚进来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里屋的门半掩着,透过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看到一张人脸,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但触目惊心的是一双空洞的双眸,漆黑的一片,唯独它闪着诡异的光。单宇一惊,叫出声来。
“笨蛋,”单冰不悦的推开单宇,走进屋,“小姨,我回来了。”单冰笑着俯下身,依偎在陈苑旁边,“今天有一件高兴的事,喝了一点酒,呵呵,你放心,我就喝了一点点,是吧,薜峰。”
薜峰抽筋似的笑了笑,出现在门边,“你是只喝了一点点,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你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呵呵呵呵,”单冰傻笑着低下头,“我们今天去看小叶了,和她聊得很开心,所以我也很高兴。小叶说不想看到你总是这么躺着,明天我背你出去晒太阳吧。”
“你不用上班!”薜峰不失时宜的插话道。
“上班,呵呵,”单冰又是一笑,“我都快辍学了,还上什么班。”
“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不是还有我吗?”薜峰走进屋,扶单冰起来,“早点睡吧,不要想太多。”
“呵呵,”单冰转身倒在薜峰怀里,吐了一大口酒气,“你快走吧,把你那个白痴朋友也一起带走。”
“知道了,知道了,要不要我替你脱衣服?”
单冰咧嘴一笑,重重的给了薜峰一拳,从他怀里直起身,醉眼矇眬的看着薜峰,“快走吧,以后不要带你那个白痴朋友过来,我最讨厌看到我小姨就大呼小叫的人。”
“知了,我们今天不是要搭他的顺风车才带他来的吗,还不是因为你喝醉酒。”
单冰擦擦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薜峰会心一笑,走出房间并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