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仇敌
当天边一轮红日高高挂起时,翼风山庄沉浸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中,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流云苑的书房门被一双愤怒的大脚踢开。
“丁无尘,你在哪里?你马上给我滚出来。”当佟喜竹神色哀凄地背着包袱和那把心爱的古琴出现在山庄的大门口时,朴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对欢喜冤家在搞什么名堂?
丁无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依然故我地把眼光移到摊开的账册上面。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看账本,你知不知道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不知道佟喜竹为何铁了心地要离开山庄?任凭他和司徒文广说破了嘴皮,她却全然不理,就连他敬若神明的曲大夫也劝服不了她,在追问原因未果之后朴石只好破门而入,向这位日理万机的丁大庄主讨教答案了。
她真地要离他而去了吗?丁无尘的手禁不住一阵颤抖,手中的账册顿时掉落在地,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看似平静无波的激越情绪。
“你为什么不说话?”朴石气咻咻地瞪着一脸漠然的好友,“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嫂子的事惹她生气了?”
因为她要成全你妹妹!丁无尘心中呐喊着,但是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这个意料中的结果依然震得他六神无主!
“无尘,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真舍得让小嫂子离开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朴石恨不得一拳打醒他的木鱼脑袋。
这就是任性妄为的代价!因为他没有好好珍惜她的爱,所以他失去了她。
“你们两个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明明有情有意,却又装出一副无情样,真是莫名其妙。”朴石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很想知道答案吗?好,我告诉你,因为她不想生活在感情的夹缝中,她要的是没有杂质的爱,而我给不起。”丁无尘忍无可忍地大声嘶喊。“是我辜负了她,所有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现在明白了吗?”
“你是说小嫂子是为了朴玉才决定离开山庄的吗?”朴石脑中闪过一道光芒,依佟喜竹的个性来看,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怪不得她矢口不说缘由,她是不忍见他难堪吧?
“她在这儿不快乐。”丁无尘黯然神伤地叹了一口气。
“你以为她离开这儿就能快乐了吗?”失去了爱的滋润,再美丽的花朵都会枯萎呵!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石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谢谢你!”丁无尘感激地抱了下好友,随即转身飞奔而去。
当丁无尘兴冲冲地赶到门口,却只来得及看到远处扬起的灰尘。
“少主,你怎么这时才来?少夫人她——”司徒文广急得满头是汗。
不等他把话说完,丁无尘已如箭矢弹射而出,转眼不见了踪影。
“少主!”司徒文广张口结舌,惊异于丁无尘登峰造极的绝顶轻功!
马蹄得得,尘土飞扬中一辆豪华马车正在急速飞驰。
佟喜竹不时地往后张望,希冀着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尽管她已经义无返顾,再难回头,但是要割舍这份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感情,实在是难如登天哪!
“既然舍不得他,干嘛执意离开?”曲行云见她的头频频钻出车窗外,忍不住摇了摇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佟喜竹落寞地回过头来。
“什么叫情非得已?我看你是在逃避现实吧?”曲行云不以为然,“丁无尘是大傻瓜,你呢是小傻瓜,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姐夫!”佟喜竹不依地叫着,她都难过得想哭了,他还一个劲地风言风语!
“好了,我不说总行了吧?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古人,简简单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曲行云总算明白了那句古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在她是小姨子的份上,他才懒得管呢!
“对不起,我知道姐夫是为我好,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受不了他对朴玉好,又不能让他背弃朴玉,我们之间有太多牵扯不清的羁绊哪!”佟喜竹悠悠地叹息着,说出积郁多日的心事后她感觉好了些。
“唉!这事都怪无尘,好好地娶什么小老婆,真是莫名其妙,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曲行云恼怒地说,他之所以让佟喜竹跟自己回京,也是想考验一下丁无尘对佟喜竹的心意,昨天他特意将消息透露给丁无尘,是希望他能珍惜跟佟喜竹的缘分,谁想到这小子竟然同意让佟喜竹离开翼风山庄,真是大出他的意料,难道他真地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吗?
“算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只能怪我跟他没有缘分吧!”八年前她为他包扎伤口,八年后他却在她心上留下一个难以愈合的伤口,这是宿命还是老天的故意捉弄?佟喜竹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思飞到了遥远的过去。
正在她冥想之时,马车却突兀地停了下来,曲行云掀开帘子,刚想问马车夫发生了什么事,眼前却出现了一柄亮晃晃的钢刀。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见一个横眉怒目的青衫男子狂傲地打量着他,曲行云不由声音颤抖,这种情形似乎只在电影的镜头里出现过,想不到今天真让他给碰上了。
“少罗嗦,快滚出来。”男子恶声恶气地命令着。
“是!是!是!这位兄弟,有话好说,请问你是不是手头比较紧,想借点银子花花,喏,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是区区的小小心意,还望兄弟笑纳。”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曲行云心惊胆战地从怀里取出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捧到对方的面前。
男子并不接他手中的银子,只是阴沉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狠戾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拨开他的手,语气冷冽地问:“车里面还有谁?”
“是我妹子,她已经嫁人了。”曲行云生怕对方对佟喜竹无礼,忍不住多嘴地解释。
“嫁给谁了?”男子危险地眯起眼。
“翼风山庄你知道吗?”曲行云大着胆子抬出了翼风山庄的名号,希望能吓阻对方,让他知难而退。
“她是翼风山庄庄主丁无尘的老婆,对吗?”男子晃了晃手中的刀,眼曝精光。
“你认识丁无尘?”丁无尘是翼风山庄庄主的事世上鲜有人知,怎么这个青衫男子却全盘知晓?在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曲行云不由全神戒备。
“丁无尘没有跟你们提过我吗?”男子狡诈地转了下眼珠,随即突兀地拿开架在曲行云脖子上的钢刀,因为他发现曲行云丝毫不会武功。
“不好意思,我一时记不起来了。”曲行云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说,怕触怒对方,引来杀身之祸,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去见阎王爷,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能保住项上人头,低声下气又何妨?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男子心里立时有了谱,他邪恶地瞄了眼曲行云,突然飞身跳到马车上,把全身抖得像筛糠的马车夫一脚踹到地下,随即扬起马鞭,就往马屁股上挥去。
“等一等,你要马车可以,请你让我妹子下来。”曲行云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我要的就是你妹子,哈……”男子纵声大笑,“你回去告诉丁无尘,要想救老婆,到十里外的傲龙堡来找我。”随着一声脆响,马车绝尘而去。
“喂!喂!妈的……王八羔子……强盗……”曲行云眼睁睁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计可施,忍不住破口大骂。
“哎哟……好痛!”马车夫的呻吟唤回曲行云的神智,眼下只有回翼风山庄再做打算了。
他吃力地搀扶起马车夫,刚想往回走,却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正急速地朝他这里飞奔而来。
“无尘,无尘!”曲行云一见来人,不由一阵惊喜。
“行云,出什么事了?竹儿呢?”见两人神情狼狈,丁无尘的心没来由地一沉。
“你来得正好,我们碰到了一个劫匪,三妹……三妹被他抢走了。”曲行云面带愧色,只恨自己没有功夫,没能尽好护花之责。
“劫匪?”丁无尘愕然,有点听不懂他的话。
“就是强盗啦!而且可能是个采花大盗。”想起那个强盗没有要他手里的银子,曲行云果断地下了结论。
“你们先回翼风山庄,我立即前去救人。”丁无尘心急如焚地提气直追,竹儿,你千万别出事呵!
“无尘,强盗让我转告你,要救竹儿,就去十里外的傲龙堡。”曲行云对着丁无尘的背影大叫。
听到“傲龙堡”三个字,丁无尘心中顿时一片雪亮,原来是他!旧恨新仇忍不住一齐涌上心头,早知道他如此不识好歹,八年前自己就不应该手下留情!现在竹儿落在他的手里,不知要经受什么样的折磨,一想到此,丁无尘的心急速地往下沉!
佟喜竹此刻花容失色地坐在颠簸的马车里,不知道前面的男人要将自己带往何方!她下意识地拔下发髻上的碧玉簪,紧紧地握在手心里,一到万不得已,她誓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马车狂奔了三个时辰,最后在一座险峻的山峰前停了下来,不待佟喜竹尖叫出声,男子的手准确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佟喜竹顿时全身酸麻,动弹不得!
“果然是天姿国色,难怪丁无尘会喜欢你!”男子对着她沉鱼落雁般的容貌出了神,心底的愤恨更是油然而生。
“放开我。”佟喜竹厉声呵斥,无惧地直视男子阴晴不定的眼神。
“好!很好!”男子诡秘地露出笑意,突然将她扛上肩头,飞奔上山。
“强盗,你欺负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佟喜竹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身边景物一闪而过,不由吓得闭上双眼。
“闭嘴!”男子郁闷地咕哝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儿?”佟喜竹大声叫着。
“我是你丈夫的仇人,司徒傲。”男子阴森的脸上挂着一丝残忍的笑容。
“司徒傲?”佟喜竹脑中混乱一片,这姓氏跟司徒文广一样,而且容貌也颇为相似,难道他是司徒文广的儿子?可是司徒文广说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呀!莫非他有意隐瞒实情?要是他们父子联手,那无尘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纵然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她最在意的还是丁无尘的安危呵!
司徒傲毫不费力地扛着她奔到半山腰,来到一处悬崖边上。
“你……你要干什么?”佟喜竹以为他要将自己扔下悬崖,惊愕得瞪大双眼。
“别怕,你那么美,我怎么舍得让你葬身崖下呢?”司徒傲轻佻地用手托起她的下巴,邪魅地低头靠近她的唇瓣,脑中幻想着丁无尘气得龇牙咧嘴的表情,他突然很想尝尝他妻子的味道。
“你要是敢轻薄我,我就咬舌自尽!”佟喜竹拼命挣扎,想要避开他的荼毒。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司徒傲忍住了一时的冲动,他收回意图侵犯她的手,接着仰天长啸,以泄心中蠢动的欲火。
佟喜竹惊恐地看着他状似疯狂的神情,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等心中的情绪略微平静下来后,司徒傲凌空击了三下掌,掌声两长、一短,显然是在打暗号,这时从对面的山崖上奇迹般地落下了一座吊桥,司徒傲扛起佟喜竹走上桥面。
佟喜竹无力地俯在他的背上,看着崖下雾茫茫的一片,一颗心仿佛落入万丈深渊,看来她是凶多吉少,难逃厄运!想到与丁无尘今生再难相见,不由悲从中来,万念俱灰!
一扇石门嘎嘎开启,从里面鱼贯走出几十名彪形大汉,为首的是个满面虬髯的中年男子。
“堡主!兄弟们等候多时了,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虬髯壮汉大踏步地迎上前来,眼光一落在佟喜竹姣好的面容上便再也挪不开。
“唔!还算顺利。”司徒傲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怎么?没见过女人吗?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嘿嘿!女人嘛倒是见过不少,可是美女却难得一见!”虬髯壮汉憨笑着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她是丁无尘的女人,在他没来之前,谁也不许碰她!”司徒傲警告性地说。
虬髯壮汉被他冷厉的目光一扫,立时不敢再存非分之想,急忙侧身闪到一边,让司徒傲先行走了过去,随后带着一干人马紧跟在后。
“堡主打算如何处置她?”虬髯壮汉有着一副破锣嗓,佟喜竹心中凛然,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了。
“先把她安置在凌云阁,给她梳洗打扮一下,一个时辰后带她到猛虎堂见我。”司徒傲伸手点了佟喜竹的穴道,将她放置在身旁的椅子上,阴恻恻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自己当着丁无尘的面调戏他的老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那肯定比一刀杀了他还让他痛苦吧?“福星,派几个机灵点的人看着她,不得疏忽。”
“是。”名叫福星的虬髯壮汉点了点头,随即指着站在一旁的两个彪形大汉,“你,还有你,送这位姑娘去凌云阁,按堡主的指示打点好,听见没有?”
“是。”两个大汉应声举步出列,一边一个握住佟喜竹瘦弱的臂膀。
“不要用你们的脏手碰我,我自己会走。”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一死,佟喜竹凛冽地甩开他们的手,昂首挺胸走出了司徒傲的视线。
“这女人还真够辣的,有意思。”福星笑得鬼祟,被佟喜竹的美色迷得丢了三魂七魄。
“辣又如何?她逃不出我的手心。”司徒傲的嘴角溢出笑意,望着佟喜竹渐渐走远的背影,眼底不经意地流露一股激赏之色。
“堡主是要拿她来要挟丁无尘?”福星约略猜到了他的用意。
“不错。”司徒傲得意地扬起头,“他可以不在乎二十万两镖银,但是绝不会丢下自己的老婆不管的。”
福星看着他近乎疯狂的眼神,心底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当丁无尘看到那辆被司徒傲弃置在山下的马车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他正寻思着该从哪条捷径上山时,却被半山腰一阵惊天动地的锣鼓声打断。
丁无尘立即循着鼓声攀上山去,几个起落之后,他已经到达了半山腰的那处悬崖上,而震天的鼓声却是从对面的山头传过来的,离他身处的悬崖约有十丈宽的光景,任是他轻功再高,也无法飞越这么远的距离,不由他剑眉紧蹙。
“丁无尘,你来得可真快!”司徒傲的声音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
丁无尘举目望去,不由目眦欲裂,他的眼光没有落在司徒傲的身上,而是直直地胶着在他身边的佟喜竹身上,见她衣衫齐整,云鬓如织,看来没有受到什么虐待,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无尘,你快走,不要管我!”佟喜竹见到那道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颀长身影,不由焦急地大声喊道。
“竹儿,你若不测,我焉能独活?所以别说这种傻话了。”丁无尘和她两两相望,只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司徒傲,你究竟想怎样?”
“啧啧!丁无尘,你终于有放不下的人了,我还以为你天生铁石心肠呢!”司徒傲仰天长叹一声,“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司徒傲,八年前我看在广叔面上,给你一条生路,指望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谁知你今天恩将仇报挟持我的妻子,你还算是人吗?”丁无尘边说边打量着四周的地形,寻找着越过山谷的落脚点。
“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因为你和你爹一样自命不凡,目中无人,你以为施舍点小恩小惠我就应该俯首听命,任你摆布吗?为什么我要寄人篱下,看你的脸色过活,凭什么你处处比我强?不就是仗着祖上留下来的那点家财吗?论武功、论才智,我哪一样输给你了?”司徒傲越说越气愤,突地伸手将佟喜竹揽进自己的怀中,“丁无尘,你的眼光不赖,如此天生尤物,连我都要动心了。”
佟喜竹被他点了穴道,挣扎不得,只能任其摆布,心里羞愤难当,一时间粉脸胀得通红。“淫贼,你敢羞辱我,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竹儿,不要!”丁无尘见她语中露出自戕之意,不由心胆俱裂,万一司徒傲轻薄于她,后果不堪设想呵!情急之下顾不得自身安危,伸手抓住崖边一根藤条,飞身一越,大概人在危急之时,总能激发出无尽的潜能吧,借着藤条的韧性,丁无尘如同天神一般跃过了十丈宽的山谷,落在了司徒傲的面前。
司徒傲完全没想到他会冒这么大的风险飞身过来,更没想到他的轻功已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心中震撼不已。
“无尘,小心埋伏!”司徒傲早已在周围埋伏了弓箭手,此刻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可让丁无尘的身体变成马蜂窝!佟喜竹身子虽然受制于司徒傲,但神志却清楚得很,眼见丁无尘身陷险境,不由出言提醒。
司徒傲见自己的计谋被佟喜竹点破,心中大怒,左手猛地卡住她的咽喉部位,朝丁无尘投去一记冰冷的眼神。“丁无尘,如果你不想让你的老婆香消玉殒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的手可不长眼睛,到时拿捏不好分寸,一不小心拧断了你老婆的脖子,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司徒傲,你这卑鄙小人!”丁无尘又急又气,却又奈何他不得!见佟喜竹一脸痛苦的神情,他的心忍不住一阵揪疼。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或者你根本不在乎你老婆的生死?”司徒傲加重了手上劲道,佟喜竹顿感呼吸困难,胸脯剧烈起伏着。
“司徒傲,你不要乱来,你不是要对付我吗?只要你放了她,我就任凭你处置。”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不想眼睁睁地看她受苦,他爱她甚过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救她,他立时死了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很好。”司徒傲闻言松了手,“福星,把丁无尘给我捆绑起来。”
福星应声而出,拿着一根碗口粗的绳子走近丁无尘的身边。
“无尘,你怎么这么傻?”佟喜竹泪流满面,他知不知道,一旦他束手就擒,那么他们真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若死了,谁来照顾朴玉?”
“竹儿,你真狠心,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尽是想着人家,你为什么不想想我?要是你死了,谁来照顾我?”丁无尘柔情无限地望着哭得梨花带雨似的她,能够和心爱的女人死在一起,他无悔。
“我死了,还有朴玉。”佟喜竹真心诚意地希望他能和朴玉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可我只要你,谁也无法代替你!生同罗帐死同穴,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竹儿,我爱你,一心一意只爱你!”值此生离死别之际,丁无尘吐露心底的爱意,他不想在尘世上留下任何一丝遗憾。
“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无尘,我也爱你,早在八年前就爱你了。”原来昨天他说的话是真的,并不是为了挽留她才勉强说爱她,她总算如愿以偿地赢得了他的爱,佟喜竹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的丈夫,只觉今生再无缺憾。
“什么?”丁无尘心下震撼,八年前她就爱他了?难道她是……
见两人旁若无人地互诉衷肠,司徒傲心里既羡慕又嫉恨,自己身边虽不缺女人,可没有一个女子能及得上佟喜竹,她不但美貌如花,更重要的是她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为什么她是丁无尘的女人?
“福星,将丁无尘关到后山的地牢里,严加看管。”司徒傲厉声指示着,他再也无法忍受他们两情缱绻的画面。
“是。”福星拖着丁无尘就要走。
“司徒傲,我已经如你所愿束手就擒,现在你可以放我妻子了吧?”丁无尘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任凭福星怎么用力都挪动不了他分毫!
“笑话!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子,我为什么要放?福星,把人给我带走。”司徒傲深深地看了佟喜竹一眼,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渴望,他要定了这个女人。
“司徒……傲,请你看在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份上,把我跟他关在一起。”佟喜竹软语央求。
“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司徒傲的脸上闪过一丝悸动,她的声音像天籁,抚慰了他寂寞了多年的心。“那地方阴暗潮湿,你一介弱质怎么受得了呢?”
“我不在意,请你成全我。”虽然不喜欢司徒傲说话的口吻,但是因为有求于他,佟喜竹只好低声下气。
“竹儿,你不要求他。”看着司徒傲落在佟喜竹身上的垂涎目光,丁无尘恨不得挖出他的两颗眼珠,“他是个衣冠禽兽!”
“啧!啧!好久没人敢这样骂我了。”司徒傲轻佻地用手指划着佟喜竹的唇形,“你说我该不该惩罚一下这个对我大不敬的人呢?小美人。”
佟喜竹被他眼中露骨的欲望吓得花容失色,娇躯忍不住瑟瑟发抖。
“司徒傲,你有种的就跟我一决生死,别跟个孬种似地只会欺负女人!”丁无尘气急攻心,体内真气不自觉地凝聚丹田,随着一声长啸,他身上捆缚的绳索立时应声断成数截,身体紧跟着如箭飞出,右手持玉箫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点向司徒傲的膻中穴,左手则伺机抢夺佟喜竹,司徒傲只觉一股劲风扑面,本能地往旁一闪,丁无尘左手暴长,圈住了佟喜竹的腰,往自己的怀中一带,他这一招明为点穴,实为救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实在令人叹为观止!饶是司徒傲见多识广,也莫可奈何,自叹弗如。
傲龙堡的人一见这等场面,不由一个个目瞪口呆,所以根本没注意司徒傲示意放箭的手势,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丁无尘已经和司徒傲缠斗在了一起。
因为怀中抱着佟喜竹,丁无尘的武功一时无法尽数施展开来,而司徒傲怒火狂炽之下出手极是凶狠,招招直逼他的要害,害得他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司徒傲积蓄了八年的怨气如滚滚的江水汹涌而来,招招相连,劲风呼呼!丁无尘单手持箫迎战,倍感吃力,但是为了生存,他必须坚持到最后!
“无尘,你别再管我了!”眼见情势迫在眉睫,佟喜竹绝望地想要挣下地来。
“安静点!你是要我跟那畜生一样点你穴道吗?”她这是什么话?难道她死了他还能独自偷生吗?丁无尘恼她不懂自己的心意,不由怒气冲冲地吼了她一句。
高手应战,最忌分心,尤其是在面对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对手的情况下,更是要小心谨慎,而丁无尘却正好犯了这一禁忌,所以想当然耳,在司徒傲一记凌厉的鹰爪朝他肩头抓下时,他一时躲闪不及,在一道裂帛之声过后他的肩头顿时流出殷红的血液,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司徒傲一击得手,不由得意忘形,招式越来越张狂,露出的门户也越来越大,丁无尘吃一堑、长一智,及时凝神静气,沉着应战,就算佟喜竹心痛的抽气声在他耳畔回响,他也只作没有听见。
转眼间两人恶战了二百多招,一时间倒也难分胜负,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其实论实力,丁无尘远胜司徒傲,只是因为有所顾忌所以才会落于下风!若是单打独斗,只怕不出一百招,司徒傲就要落败!
嫉妒充塞了司徒傲的胸臆,今日他誓要与丁无尘一决雌雄!不是他亡,就是丁无尘死!
丁无尘的武功以轻灵见长,而司徒傲却是刚猛一路,两者各有千秋,可是大凡练武之人,都讲究天分,只有悟性高的人才能掌握武学的真谛,悟性低的容易受制于外在的招式,反而不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司徒傲之所以不能战胜丁无尘,就因为他太留意丁无尘变幻无端的招数,而没有看透他招式中的相通之处!
司徒傲久攻不下,不由心浮气躁,而丁无尘也渐觉内力不济,步伐迟滞,看来眼下到了破釜沉舟、给对方迎头痛击的时候了。
心随意转,丁无尘不自觉地加重了手劲,气势明显凌厉了不少,一改方才挨打的局面,逼得司徒傲不停地往后退。
眼看司徒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傲龙堡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放箭!”福星见丁无尘背对着他们,自作聪明地发下命令。
与此同时,司徒傲眼见自己无路可退,猛力拍出一掌,逼得丁无尘闪身避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乱箭齐发的瞬间,司徒傲突兀地和丁无尘转换了位置,而那数十尾急速飞至的利箭正好不偏不倚地全数没入司徒傲的后背!司徒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弟兄,随即身子往前倾斜,直直地从悬崖上摔下了万丈深渊。
福星没想到自己自作聪明的举动会害了司徒傲,顿时愣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而傲龙堡的弟兄一见司徒傲死于非命,一个个如丧家之犬,急忙放下吊桥,下山逃命去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想步司徒傲的后尘?”丁无尘冷冽的声音在福星的耳边响起。
“小人不敢。”福星哪敢停留?
树倒猢狲散,片刻间傲龙堡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一对有情人脉脉相望,久久不能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