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神医华佗一共有三位成名弟子:彭城樊阿,广陵吴普,以及西安李当之。
樊阿精通针灸之术,吴普善养生之术。然李当之,诸科医学皆得华佗真传。
后来几遭战乱,李当之的后人中唯有一女,学得一身卓绝医术,逃到了福建,侥幸活了下来。到了宋朝,李家便成了福建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世家。不过这个世家并非是男儿世家。由于李当之后人是女儿身,为了防止医术落于外姓之手,李家便一直招婿入赘,生女随母姓,医术只传女,不传男。因此李家神医世代皆为女子。
关长青便是李家赘婿的儿子。他的医术相对于李家而言只是皮毛,不算违背李家医术传女不传男的家规。可就是这点皮毛,关长青也比普通的走担郎中要强了很多。而且关长青自行钻研毒药,除了一身不俗的武功外,他下毒的手段和厉害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
在江湖上行走,技多不压身,关长青的毒药伎俩就和冯莲娃擅长的易容术一般,总会有需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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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胖子居然还活着!
陈孤见到关长青时,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惊喜不定!
可关长青转口竟又说道:“只是,四海兄弟已经昏迷了一日一夜,他的箭伤已经腐烂化脓,我们现在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哎!”
原来那一夜关长青在安泰河上中箭落水后,仗着熟稔的水性,他很容易便逃到了岸边。等到他用随身带着的金创药处理好自己的箭伤后,他估摸着伍达通等人应该会从距离聚星里最近的云乐门出城,便一路赶到了云乐门。但等到他赶到时,却只见到丁胖子双手举托着水门铁闸,身上中了数箭,性命垂危。
关长青立即趁着雪夜的掩护,将那位岸上的‘李都头’杀了,制造混乱后,他便跳入河水中,将丁胖子救离了水门。但是丁胖子所受的箭伤实在太多,关长青身上的金疮药又所剩无几,加上那场大雪寒冷无比,关长青处理伤口时无法周全,丁胖子的箭伤最终难免感染了。
冯莲娃急问道:“关护法,以你的医术,也无可奈何吗?”
关长青深深叹了口气,怅然摇头道:“我连夜将我家妹子也请了过来,她的医术远胜于我……哎,她正在里屋,你们自己进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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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温暖如春。唯一透风的木窗用布袄死死封住,四下角落里都摆放着数个火盆,木柴噼啪作响,烧的腾腾冒红。
陈孤和冯莲娃一走进这里面,身上的衣裳立即像是烧了起来。周玉郎则留在了屋外。
在屋子东面靠墙的一张简陋木床上,身形胖壮的丁四海直挺挺的躺着,他似乎还有一点意识,两道黑蛾翅般的眉头微微地蹙在一起,厚沉的嘴唇上下挤动,轻声嚅哼。
丁胖子的脸色并不苍白,相反微红,额角排出阵阵热汗,一刻不停。
床边,一位身穿青色襦裙的女子正在给丁胖子把脉,年纪约莫十八九岁。她的身材较为削瘦,和她比,冯莲娃就算实打实的丰腴了。至于脸面,也是一张瓜子脸蛋,五官精致,肤色白腻,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而且仔细一瞧,在她左脸颊靠进眼底的地方,竟有一颗自娘胎里落下的朱砂痣,虽然她的神色因正在替丁四海把脉,并没有露出娇笑媚容,但仅仅是凭借这一颗不大不小的可爱红痣儿,她便不知胜过了多少靠着胭脂花钿才妆奁出来的艳丽女人。
此女正是关长青的亲妹子,因随母姓,唤作‘李蛮樱’。
李蛮樱似乎没有注意到陈孤和冯莲娃走进来,她的眉头也蹙在一起,看起来比丁胖子的脸色还要发愁。
“四海兄弟如何了?”关长青开口问道。
李蛮樱这才回过头,也收回了搭在丁胖子手腕上的素手。
“脉象促急,邪热分而鼓动。难解。”
李蛮樱回起话来,轻缓简短。
冯莲娃心中一惊,‘难解’是什么意思,丁四海救不活了?
陈孤登时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女娘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面问话,一面打量了一眼李蛮樱,目光不由得微微一怔,好一张芙蓉月貌,好一个碧玉娇女。
关长青早先时候,也替丁四海把过脉,他解释道:“四海兄弟体内有两股邪热。一是因为他体质阳刚,箭创发脓后,血行加速,以致体热难抑。二来,我救了四海兄弟后,一路天寒地冻,四海兄弟又中了寒邪,发烧难止。”
冯莲娃不懂医术,疑道:“是因为两股热有所冲突,才难以施救?”
关长青摇头道:“那倒没有。之所以难解……救回四海兄弟,自然先要去热。可偏偏这两股邪热,无论是先下药治寒邪,还是先去脓疗箭伤,都会使得这两股邪热相激而增,猛冲横壮,以四海兄弟如今的情况,只能是性命难保。”
冯莲娃柳眉沉下来,翘唇微张,凄然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陈孤则是心头一凛,戚戚难言。
关长青立即看向了自家妹子。若是她也没有办法,那真是回天无力了。
李蛮樱不开口时,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无垠草原。开口时,欢喜,悲伤,沉闷……无论是何种情绪,都仿佛只是草原蓝空上的风轻云淡。
“先治箭伤,必死无疑。寒邪之热,侵害已久,非重药难治,却又不可用重药。”
“先下银针稳住寒邪之热,三个时辰内,寒邪之热若能自行退去,再疗箭伤,或许还有机会。”
李蛮樱说完,便从她带过来的药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皮制针囊。
关长青立即抬手示意陈孤和冯莲娃离开。
李蛮樱下针时,不喜外人杂声。
冯莲娃不敢怠慢,又多看了一眼床上的丁胖子,兀自又伤怀一分,无奈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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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不出去?”
关长青和冯莲娃都退出里屋后,李蛮樱刚刚摊开针囊,忽然瞥见陈孤还站在原地,竟是不打算离开。
“在下对女娘子你方才的一番话,有所困惑。不知女娘子可否替我解惑?”陈孤微微沉眉问道。
李蛮樱不由得打量了陈孤一眼,陈孤此时穿着周玉郎的一件圆领灰青布衫,略显松垮,和他白净的脸面相比,这身衣裳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至于他头上,还是戴着当初在安泰河上装作才子时的一头裹巾假发,因为暗自用网绳紧紧包裹的缘故,不仅很难脱落,也不易看出是假发。当然,这全得益于冯莲娃的易容术了。
李蛮樱的目光最后落在陈孤腰间的黑色挎包上,这种样式的布袋她从未见过。
李蛮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陈孤迫不及待道:“方才听关护法所言,丁四海体内的两股邪热,必须要先退一热,且不惊动另一热,才能救活。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李蛮樱没有吭声,是默认了。
陈孤眉角一提,又问:“那不知女娘子的银针之法,有几分把握可以退去寒邪之热。”
李蛮樱立即一摇头道:“我已说过。银针之法,只可稳住寒邪之热。若要真正退去寒邪之热,还要靠他自己努力。”
“那依女娘子之见,丁四海能不能扛得过去?”陈孤细问道。
“难。”李蛮樱回答道。
“难是多难?”陈孤不依不挠的追问道。
李蛮樱奇怪的盯着陈孤,如实道:“由天不由人。”
陈孤不由得面露失望!
但很快,几乎是下一刻,陈孤忽然神神秘秘道:“这位女娘子,如果我有办法可以安然治好丁四海化脓腐烂的箭伤……”
话还没有说完,李蛮樱蹙起眉,有失礼貌的打断陈孤道:“不可能!”
陈孤没有在意她忽然冒出的粗鲁举动,忽而神色郑重的从腰间的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瓶。
李蛮银神色一怔,看向陈孤手中奇怪的白色小瓶,目露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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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哥,你对我和三娘的救命之恩,我此生不敢忘。”
次日,三姐河旁,陈孤忍不住抱拳冲周玉郎道。
周玉郎神色落寞道:“陈孤兄弟,我求你一件事。”
“但说无妨!”
“希望他日你可以替我在伍教主的坟头上撒一捧纸钱。”周玉郎道。
“好!”陈孤立即点头应了下来。
周玉郎沉闷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他刚要抬手作势告辞,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陈孤兄弟,现如今,伍教主死于明教叛徒之手,只怕这明教教主之位会引出一场波折。你和三娘子既然身处其中,难免会有危险。”
周玉郎并不知道陈孤继任明教教主的事情。
“你若是能遇到我叔叔周野,有危险时,他应该可以帮你。”
周玉郎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铜环,递给了陈孤。和伍达通的白玉戒指一样,算是信物了。
陈孤没有推辞,接到手中,不禁问道:“敢问周大哥的这位叔叔是何来历?”
周玉郎肃声道:“他是前任明教教主孟前辈手下的四位护法之一。”
‘孟前辈’自然便是伍达通的义父,孟忘白。此人也算是冯莲娃的师祖了。
“六年前我和英娘遭到江湖同道追杀时,便是我叔叔周野求了伍教主出面,替我摆平了江湖上的追杀。我叔叔欠下伍教主的这份恩情。至今未还。”
陈孤稍稍一愣,怪不得当年伍达通会救并非是明教中人的周玉郎,原来还有这一层的因由在里面。
“周某告辞了!”周玉郎最后高声喊了一声。
陈孤看着他乘船离开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痴然。也不知何年何月,他和冯莲娃,可以像周玉郎和许英娘一样,退隐江湖,筑庐青山绿水旁。
【像周玉郎这般,能退出江湖,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冯莲娃还在痴念江湖。陈孤也才开始步履蹒跚的在大宋踏出第一步。未来还很遥远……所以求收藏,求推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