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我？”陈孤狐疑的问道。
伍达通艰难的微笑道：“你不是说王霸兴卑鄙无耻，你要伸张正义嘛？”
陈孤心中苦笑。
“你可以将教主之位传于别人。我替你传达。”
伍达通却摇了摇头道：“明教教主一向是武功卓绝之人担任。但两百年来，明教却愈来愈受朝廷压制，难成正统。”
陈孤听到此处，心道：“就冲你们今晚刺杀福州知州陈绛的行径，朝廷又怎么可能善待你们。纵使那陈绛贪污狼藉，死不足惜。却也轮不到你们这些草莽之人处置的。”
伍达通继续道：“而且，历代闽东明教教主虽精通武学，却不善计谋。纵是前任教主，名震江湖的三阿剑之主，孟忘白，也是因为遭了自己人背叛，才心灰意懒，隐遁而去。”
陈孤不禁唏嘘，这明教的叛徒也忒多了。连续两任教主都碰到了这种倒霉事。
伍达通又轻飘飘叹了一口气道：“或许交到你这样的人手中，少了盖世武功，却多了谨慎智谋。”
陈孤忙道：“伍教主，在下也不只是庸庸之辈。不过比常人多读了一些书。而且……还是海外之书，放在大宋只怕多是无用的。”
伍达通忽然疑问道：“你真是海外之人？”
陈孤点头怅惘道：“很远，远到今生我只能滞留在大宋，再无回去的可能了。”
伍达通却道：“是或不是，也不重要了。”
说完艰难地抬起了右手，露出小拇指处的一枚白玉戒指。
伍达通眼神动了动，示意陈孤取下来。
陈孤从命，伍达通旋即道：“闽东历代明教教主都有一个信物。这枚戒指是我的。只要将这枚信物交给左长老孙绵，并去密洞祭祀历代教主，你便是真正的第十八代闽东明教教主。”
“密洞的位置只有历代明教教主才可知道……去到太姥山莲花绕西侧……贴着石壁往右再走十步……按下机关，便能看到密洞了。”
伍达通说的极快，但也清晰，不过那‘密洞’的位置似乎十分复杂，说完后他显得极累。
“记住了吗？”伍达通的语气十分慎重。
陈孤点头！心里也在诧异，伍达通虽然只说了一遍，但他却一字不落地记住了。从前他可没有这样厉害的记忆力。
伍达通又沉默了片刻，直到他的身子剧烈颤抖了起来。陈孤仿佛看见了一道光晕正在他的瞳孔中缓缓消散，如同午后窗斜的那一抹阳光悄然撤去后，只剩下一点残留的温度，还在挣扎。
陈孤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了手中的白玉戒指，心中茫然：“明教教主？”
忽然，一点冰凉砸在了伍达通的脸上。
是雪！
下雪了！
伍达通垂下去的眼皮猛地掀了起来，瞪大眼睛盯住陈孤，嗫嚅着嘴唇道：“陈孤小兄弟，伍某还有一件事托付于你……”
陈孤一惊，他也感觉到了有雪飘落，他重重点了点头道：“伍教主请说！”
伍达通的身子剧烈颤动了起来：“如果你见到伍某的女儿，烦请告知她一句，就说我对不起她娘……还有……”
伍达通再度沉默了，眼皮自沉，带着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就这样在陈孤的面前，咽了气。
陈孤也沉默了，一个人就这样死在了他的手上，他本该感到惊慌，但甚至等到伍达通的眼角、鼻子、嘴角都流出了黑色的毒血，他也没有动弹！
他正在漫无边际的出神。
这个教主当不当？
———
福州难得下了一次大雪，雪似米豆，急如泼雨。
丁胖子和冯三娘终于寻好了船。
“教主！”
丁胖子远远看见倒在地上的伍达通，登时心头一慌，快步奔了过来。
待到走进一看见伍达通凄惨的面容，丁胖子的双目瞬间湿润了。
“这不是伍教主！伍教主武功盖世，重情重义，怎会死了？又怎会死的如此凄惨！”
丁胖子蓦地握紧了双拳，涌起的悲凉之意立即变作了冲天的怒气，如若一头嗜血的凶兽看向了背靠着近处一株榕树的陈孤。
沉重的步子在落满榕树叶的湿黏地面上溅起‘嘣嘣’的响声，飓风般朝陈孤冲了过去。
丁胖子抬起了右拳，作势砸向了陈孤的面门。
陈孤咬着牙，他害怕，但没有去躲避丁胖子的拳头，因为根本躲不开！
人是不可能和一头凶兽抗衡的！
好在！丁胖子虽是凶兽，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咚！
丁胖子的拳头擦着陈孤的右脸颊，狠狠砸在了那粗壮的榕树干上。
叶落有声！
“快说！是谁害了伍教主！”
“是谁害了伍教主！”
“是谁！”
……
丁胖子一遍遍的怒喝声中，泪水狂散。
他没有对陈孤动手，他不相信陈孤可以杀了伍达通。他只是想要发泄心中的痛苦，伍达通于他恩重如山，足以以死谢恩，但是，现在伍达通却先死了。
“伍教主……”
丁胖子又哽咽的喊了一声，旋即神色痛苦的放下了已经陷入榕树树干内的拳头，轰然瘫倒在了陈孤的眼前，泪流满面，丢魂失魄。
陈孤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至少还有人一定不会出卖伍达通。
瞥了一眼耳旁的榕树干，多了一个碗深的凹坑，如果不是榕树粗壮，换成细弱的野槐树，恐怕早已经折断了。丁胖子的蛮力当真是令人惊异！
陈孤又看向冯三娘，她正蹲在伍达通的尸体旁，轻咬着嘴唇，看不清表情。
陈孤走到了冯三娘的身旁，看到了她脸上的故作坚强。
陈孤立即声音沉重道：“三娘子，伍教主是为王长老所害。”
他也许不在乎丁胖子的看法，但下意识不希望冯三娘误会伍达通的死和自己有关。
冯三娘抬起头，妩媚面容上赫然多了一抹憔悴之色。
陈孤只觉心头一突，忍不住脱口道：“节哀……”
却又说不下去。
冯三娘比丁胖子更加理智，她相信陈孤不是凶手，不是蔑视陈孤的能力，而是因为她看出了，伍达通是死于关长青的断肠腐心散。
她困惑。伍达通究竟是如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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