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七回 预谋之吻
“那就你死吧。”
萤火的嘴角泛起冷笑,手中的长针毫不犹豫地刺向了夕拾的腹部。
咔,尖锐的长针受到了阻碍,萤火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冷笑凝滞,不过转念萤火又笑开了,“我忘了,你穿着软猬甲。”笑得无奈而讽刺。
怪不得能大言不惭的说‘除非自己死了的话’,因为他总是会留着后招。
论心机,萤火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于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被他骗;论狠绝,恐怕也差他很远,因为他时不时的就能赌上自己的命;不过有一样,萤火自认为不差于他,那就是刀尖磨命里悬的血腥黑暗之路,她独自走过了多年,她没有所谓的牵绊,即使有,她也能舍去。
尖锐的长针一点一点上移,从腹部移到夕拾的颈脖,比一般男子都要白皙的颈脖优雅的露在衣领之外,连带那空咽的喉结也比常人要漂亮一些,针尖指上律动的喉结,“你知道的,我的长针可以随时刺穿你的喉咙。”
“本王知道。”
“那就让我离开。”
“本王说了,想要离开本王,除非本王死了。”落日在夕拾的背后拉出一层厚厚的阴影,阴影连带他的情绪也一并遮掩了起来。
紧握长针的拇指在针身上无声的摩挲,前前后后,只要往前一点,针尖所对之人就必死无疑,只要退后一步,她就再也无法摆脱这个病秧子王爷了,以一个人的死为代价结束一段本不该开始的纠缠。
萤火手持长针久久没有动静,这样惊险的画面可急坏了在远处观看的花怜忧,绞着衣袖,踱着步子一点一点朝前移动,可是花怜忧的举动一下就被暗卫隐识穿了,隐闪身挡住花怜忧的去路,冷冷的语调从面罩之下传出,“这是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事,外人少插手。”
花怜忧哪是甘心罢手之人,“你们的主子现在很危险,你们不但不去救反而在一旁看好戏,你们说哪家的奴才是这般的不顾主子的安危的。”
不管花怜忧怎么劝说,隐就是没有要移步的意思,看着那边的情势越来越惊险,花怜忧急的差点不顾形象嗔骂出口,好在及时收敛,负气的绕过隐,朝那边疾走道:“你们不去,我去。”
还没走几步,一把软剑横到了花怜忧面前,“若是姑娘非要前去打扰,莫怪诗剑下不留情。”
花怜忧看着出剑的诗一脸认真的表情,剑身翻转间却透出花怜忧眉眼中一闪而逝的怨怒之色,不得靠近又不甘心离去,花怜忧只能眼睁睁看着。
两人的影子分开重合、重合又分开,就像萤火摇摆的心。
久久地,萤火嘶哑着嗓音,开口道:“呐,你救过我一命,我今日就还你一次,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锋利的针尖渐渐移开,移至肩头的时候突然听到夕拾开口。
“各不相欠?”夕拾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苍白的面色在夕阳下显得特别惨淡,“你答应过,要帮本王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那晚在江中的船甲板上。”奇异的光芒开在夕拾的眸子中,他定定地说道:“那晚,我们相拥的时候。”
萤火一怔。
原来不是醉了,也不是被谁遗忘了,只是谁都不曾对谁说起过。
等到说出口之际,萤火才发现,他的声音、他的拥抱、他的样子比一钩吻毒药的毒性还要强烈,久了,便会上瘾。
可是,她不能让自己上瘾,戒不掉的话,唯一的选择只有沉沦了,七年前怀揣的美梦就是因为上瘾而破灭的,如今,她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了。
“那是我骗你的。”萤火吸吸鼻子,“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骗你一次,也算公平。”
“骗我?”
“对,我骗你的。”
闪着星辉的眸子,顿时失色。
“呵呵……”
“哈哈……”
狂佞绝望的笑弥散在凉风中,夕拾长笑的音调一次比一次低沉,一声比一声压抑,那种被信任之人抛弃的绝望在那苍白的脸上开出了靡丽之花,尘雾散去之后的眼眸笑弯了弧度,里面尽是空乏的明媚,好似看了人生最华丽的一场滑稽戏,笑自己,笑过往。
“噗--”一口猩红的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隔着近的距离,鲜红喷洒到萤火火红的衣袂上,血一滴一滴从丝滑的绸缎上滑落,火红淬上殷红,即使是鲜血也会被火红隐匿起来,所以杀人者偏好这样的红。
“噗--”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这次连水蓝色的锦衣都无法避免的被沾染上血红,一大片血红刺得萤火无法睁眼看清夕拾痛苦的表情。
叮当。
手中的长针跌落在地。
夕拾脚步踉跄的后撤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子随时都可能轰然倒地。
这一幕,让萤火不禁想起菫前来讨债的那一晚,也是这样口吐鲜血、摇摇欲坠的身子,那一晚,她没有及时抓住他,任由他跌倒在地,于是她哭了,为这个替她挡了一掌的男人而哭了,尽管她不想承认。
那么,这一次呢?
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无法不伸出手去,仿佛这一次不拉住他的手,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拉住他的手了。
这一次,他的手,不冷,是暖的。
“你……”萤火没有想到,拉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之后,他才站定就一个回握用力把她拉向了自己的怀里,在‘你’字开口之后,就看见夕拾沾血的脸颊迅速靠了过来,“唔……”,一股血腥味涌进了口腔,那股血腥味正是来自夕拾之口,夕拾闪电般的靠近,下一瞬就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刹那的迷茫之后,萤火才发现夕拾一只手紧紧地箍在她的腰际,一手牢牢的固定住她的脑袋,被堵住的唇只能发出微弱的抗议声,他的吻汹涌而霸道,血的味道混合着他口腔内一贯的淡淡药香味沁入鼻息,刺激着她的感官,深埋内心的那团火似乎在被慢慢点燃。
他灵巧的舌在她的唇齿间玩着追与逐的游戏,狭小的空间,贝齿唇舌被他迫无可迫,一旦锁住那不断退防的舌,他便像孩子般贪婪的啃吮着,仿佛这甜美怎么品尝都觉得不够似的。
挣扎、抗议、顺服、火热、沉沦再到抗议、挣扎……
如此画面,从花怜忧的角度看过去,两个人紧紧地相拥在夕阳下,缠绵的亲吻,吻得惊天动地,吻得久久不愿放开彼此,那是怎样一副情意绵绵的画面啊,至少她以前从未得到夕拾如此激烈的吻,况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远远地看着他们的亲吻,花怜忧心中沉寂已久的妒火慢慢腾起,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攥得发紧的拳心誓要捏碎骨骼,半晌,花怜忧才忿忿的甩袖转身离开。
暗卫们也纷纷背过身去,暗卫隐黑色面罩下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那一刹,他几乎认为,以前的主子要重新回来了。
“啪……”萤火无措中一掌击上夕拾的肩头。
“呃……”不足三成内力的一掌,足以把夕拾击倒在地,倒地的夕拾抬起头来,幽深的眸子带着丝丝雾气看向萤火,看到萤火脸颊上的红潮,以及咬住下嘴唇又羞又怒的娇嗔模样,夕拾邪魅一笑,“我的血,就是穿肠毒药。”魅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唇瓣,而后整个身子躺倒在地,轻阖眼眸平平淡淡的说道:“你,要走便走。”
萤火手指点上自己的唇瓣,指腹的粘稠感告诉她,此时自己的唇瓣上因为那一吻便沾染上他唇瓣上的鲜血,刚才那混蛋说什么了,说自己的血竟是穿肠毒药,“穿肠毒药,穿肠毒药……”还未从那一吻的惊厥中回味过来的萤火,突然想起了,夕拾这混蛋身上本身就淬有阎王藤的毒药,那么长期喝着毒药的他,血液里沉淀下毒素也说得通了,可是这家伙,居然用这种法子,这种法子来对待她……
沉默了半天,萤火终于冷着嗓子怒道,“把解药给我,你这个混账啊。”
“解药?”夕拾笑得妖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唇齿间咀嚼着鲜血,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不给。”
“你给是不给?”萤火用火红的衣袖擦掉唇瓣上血色,疾步上前跪在夕拾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夕拾只是痞味十足的浅笑着,这一无赖痞子般的笑让萤火愤怒至极,双手揪起夕拾,眸中杀机起伏,“解药啊,到底给不给。”
夕拾斜了斜嘴角,异常镇定且确定的说道:“解药,没有。”眼神一凛一定,仿佛说着,要解药,没有,要命,就有一条,想要,就来拿去吧。
“你,你,你……”萤火险些一口气抽不上又抬手给夕拾一掌,可是掌面挥到夕拾头顶的时候,他那双奸计得逞之后暗爽却又满含的怒气的清亮眼睛让萤火硬生生停止了劈下的掌势,收势不是劈下又不是,那只手好像是多余的一般,愣愣地停在半空,咬牙切齿的牢骚道:“我就不懂了,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才,你非得把我留在身边?我在和不在,你一样做你的王爷,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萤火越说,夕拾就越笑得灿烂,甚至不顾自己剧烈咳嗽的身子,蜷着身子一直笑。
半晌夕拾才极冷极沉地道:“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总是想着逃离我的身边?为什么就不能安心留在我身边呢?为什么呢?”
对于夕拾的反问,萤火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
离开或者留下,似乎都有各自的理由,嚼味着夕拾的反问,萤火似乎也彷徨了起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非得离去呢?王府样样好,也没有限定自由一说,不仅可以随心所欲的报仇,更能依仗权势仗势欺欺人什么的,况且,那晚自己确实答应了帮他的,既然这样,那么……
萤火焦躁的挠着发,索性一撅屁股席地而坐,愤愤地盯着侧躺在地上对着他邪笑的夕拾,“你这混蛋,你除了是个骗子,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啊……”
看着萤火脚板搓地,手挠乱发的发泄着不满冤屈的可爱模样,夕拾脸上的邪笑一下子变得纯粹无暇起来,他颤抖地伸出自己的手,纤细白皙的手伸向萤火,那只好看的手顿在半空中,等待着她的回应,回握。
萤火紧眯眼眸,鼓着腮帮,撅起小嘴,沉凝了夕拾伸出的手好半会,才怒吼了一句,“啊,你这混蛋……”吼叫着无奈着憋屈着,还是把手递了过去,指尖相碰之下,夕拾不动不移,他就是要等着萤火主动拉上她的手,萤火实在是被这病弱王爷给搞怕了。
“啊啊啊,怕了你了,怕了你了。”说罢,极其不甘心的拉紧了夕拾的手,边拉边拽,好不容易才把夕拾瘫软的身子给拉起来。
这一起来,夕拾借势把萤火拐带进臂弯,紧紧地扣住萤火的纤腰,孩子气的撇嘴撒娇道:“以后不可以再轻易说离开我之类的话。”
萤火倒抽一口气,这家伙果然不能对他妥协对他服软,一妥协一服软这家伙就要得寸进尺了,不过,既然都妥协服软了那也不在乎多迎合一下,萤火嘟嘟嘴应道:“知道了。”
“还有,不要总是惹我生气。”
“……”
“咳咳,咳咳……还有……”
萤火终于受不住的仰天大叫了一声,“你有完没完啊……”
而夕拾像没事人一样,萤火越生气他笑得就越灿烂,“扶好本王。”
夕阳再次把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长,随着步伐的进程,影子完美的合二为一。
“你这混蛋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先进去把你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吧。”
“我要解药啊。”
“本王乏了,赶紧扶本王进屋休息吧……”
“你这个得寸进尺的混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