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三回 此仇不报非君子
“擅长逸王府者,死--”那个‘死’如利剑,寒光乍现直破云霄,随着语调渐起渐落,箭矢疾驰而来把萤火包围在一个半圆弧形内,嗖嗖嗖,箭雨中卷起一阵蓝色的旋风,萤火身轻如燕,轻巧地在箭缝中穿梭,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袭来,逼的萤火甩出袖口的一枚十寸长的钢针,手中的利器与箭矢碰击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几轮来回,萤火稳稳立在一堆折断的箭矢前面,先前还是一片黑暗的王府,腾地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笼,整个王府在灯笼的照亮下犹如白昼。
萤火定睛一看,刚才还空旷无人的庭院不知道从哪冒出了几队侍卫,那些侍卫着统一的漆黑劲装,面无表情地列着整齐的队伍,他们冷漠的瞳色里折射出近乎野兽的锐敏之光,肃杀的气氛,让萤火浑身一颤,原来逸王府不是没有侍卫,而是这些侍卫隐藏的太好,只有收到主子的召唤才会登场。
“啧啧啧……”队伍后面想起人声,队伍开出一条道,刚才还只是着单薄中衣的男子已经披上了披上了一件水蓝色的锦袍,喝过药后苍白的面色中总算晕起了一抹粉色,嘴唇亦可见一丝蜜色。
“身手不错,居然能躲过这么密集的箭雨。”男子站在侍卫前头,目光也不再似煎药时的一片毫无攻击性的朦胧,此刻他的目光如炬,全身散发着一种王者的凛冽气息。
萤火扫视了一周,发现除了面前的劲装侍卫,左右两边的房顶上还立满了手持弓箭的射手,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萤火摇头自嘲道:“哈,真是失策啊。”
男子一手托腮,一手伸出食指轻柔地指向萤火,“束手就擒的话也许会有活路喔。”
萤火手中的十寸钢针直指男子,“逸王,夕拾。”不等男子出声,萤火笑得一脸明媚,浅浅的梨涡在月光下荡起一片涟漪,歪着脑袋以一种好奇的心态睨着那个曾经被她挟持却依旧沉着冷静的男子嬉笑道:“原来不是病猫呢。”嗓音中还蕴着一丝自嘲的味道。
夕拾也好奇地睨着眼前镇定自若的女子,看着这样的架势居然不露一丝惧色,这且不说,居然还开起了他和自己的玩笑,夕拾摸摸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病猫?呵呵,有意思。”
“有意思个屁,不是我闪的快,早就成马蜂窝了。”萤火吹鼻子瞪眼地怒指夕拾,不是病猫就算了,她都来不及出手就被他哄骗外带暗算,此刻还想一笑了之,门儿都没有。
“难道,本王要对夜闯王府的刺客大摆筵席以示欢迎吗?”夕拾无奈地摊摊手。
萤火翻了个大白眼,冷啐了一口:“我怕你逸王府的伙食不合我胃口呢。”
“伙食?”看着女子夸张的表情,夕拾忽然觉得这个刺客比寻常的刺客有意思多了,那夸张的表情,那不男不女痞痞的腔调着实少见,明明是个娇俏的女子却要扮成男装,多年来的幽居生活总算出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一个有意思的人了,也不枉费他出动训练已久的暗卫。
“逸王夕拾,有人赏金万两取你性命,不偏不倚我接了这笔单,所以休要怪我无情。”
夕拾看了一眼萤火,没有理会她的傲慢和嚣张,微微笑道:“那本王是不是该荣幸被你选上呢?”
“哈,那到不必,我求财你保命,刚刚那一轮一般人早翘辫子了,我也许该庆幸,在箭雨停发的瞬间你没派出身边的卫队,不然……”萤火斜仰着脑地数着天上的星辰,还一边想象假设中的画面。
看似心不在焉的人,其实心底早已在算计了。
听完萤火的话,夕拾一直保持着微笑,不表态不发号施令。
“是投降呢?还是要和本王的暗卫一较高下呢?”夕拾定定地看着萤火,现在他满眼都是那个自负高傲的蓝衣女子,有意思归有意思,若不能归己用就必须除掉了。
钢针在掌心来回敲击,明亮的眉眼间一片高洁,“看来你对自己的暗卫很有自信呢。”
“你也对自己很有信心。”
萤火低眉浅笑,掷地有声道:“那是必须的。”
先于话语前,萤火腰身一转,双臂齐展,数十枚飞针从衣袖中密集的窜出,并随着语调遣散在了风中,嚓嚓嚓,轻微的掠动声搅乱了风向,屋顶上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紧跟着一个纵跃飞身上屋顶,黑色的靴子踏在瓦片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一个踏步就有一个持弓的士兵倒下,不过几个瞬间的功夫,左边屋顶的弓箭手全被萤火解决了,萤火手腕一抖,沾染在钢针上的血渍淬了一地,一长针一挥,宝蓝色衣袂在风中飞舞,那纤细桀骜的身姿飘渺的如云如雾,眸色中溢出的清辉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与世人隔了开来,那骨子劲气冷寒又疏离。
夕拾仰望着,那种和他无限接近的气息让夕拾嘴角卷起的弧度又深了一些,“干掉了弓箭手就是为了要逃跑吗?”
一直面露柔色的萤火,眉宇中突然冒出一阵杀气,“你没死,我怎的好逃。”幽幽的嗓音沉荡空气中。
手中长针一挥,飞身直刺夕拾而去,在缱绻的风中,那一袭宝蓝衣袂犹如夺命罗刹。
在长针直指下,列队的侍卫也齐齐将夕拾护在包围圈内,圈外的侍卫亮出刀剑准备生死一搏,蓝衣还未靠近,袖口穿出的银针就毙了几条性命,长针横劈而下,忽地从人群中闪过一个身影,长剑击出直抵萤火的长针,两个人在速度上剑气上均不相上下,乒,针剑相碰,擦出一串剑花,一看来人,全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狼般的眼睛,萤火不禁冷哼一声,“除了暗卫,原来还有高手保镖。”
而夕拾早就退出了战斗圈,奴才也很适应的搬出了一张檀木椅子,上面竟垫了一张白老虎皮,夕拾悠闲地斜靠在椅子上观看着精彩的对决。
一招一式间,剑气和飞针的碰撞,快得让人应接不暇,此刻夕拾正轻声细语的向其中一名侍卫交待了什么话,侍卫听完立刻闪身离开了去。
虽然萤火功夫了得,但是一边要应付蒙面人的剑势,一边要躲开屋顶上时不时暗放的冷箭,一个凌空出招一个近身紧逼,生生要把萤火逼近死角,铿铿,这边才挥断突袭的暗箭,那边蒙面的人剑刃就直刺面门而来,在继续这样纠缠下去,自己势必要陷入苦战的,当务之急,定要先解决一边,思索间,萤火忽然眸子一亮,一击倚住蒙面人的剑刃,一手从袖口掏着什么,当蒙面人看到萤火手握一个球型物体的时候,大感不妙,顿时喊道:“散开。”
球体落地,砰地发出巨响,一阵浓烟腾起,在风力的作用下,浓烟很快弥散,院子中央已经被大部分浓烟所笼罩,萤火趁机闪出战斗圈直飞另一边屋顶,在萤火于屋顶厮杀之际,侍卫们纷纷掩住口鼻,更甚者让夕拾先退出去为先,可夕拾只是轻挥了挥手,烟雾中传来他云淡风轻的嗓音,“这烟雾无毒。”
虽然无毒,但吸入烟雾也让夕拾干燥的喉咙咳嗽起来,侍卫见状还是劝夕拾先行离开,说这里由他们搞定,可夕拾坚持要观战到底,并对侍卫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顺利解决了屋顶的那拨弓箭手,萤火俯视浓雾笼罩下的庭院,影像虽然模糊但是萤火一眼就见到了那一袭水蓝色的外衫,萤火勾起一抹即将得胜的笑意朝夕拾所处的位置刺去,嚓,手中长针传来的触感告诉她,针尖已经刺进人的肌肤,袖口卷带起劲风,雾气散开,被刺中的人低低地耷拉着脑袋,十寸的长针已经没进胸口七分,萤火正想抽出长针,嘴角浮动笑意的面庞突然宁静了下来,那人忽然抬起头,在尘雾中萤火清晰的看见夕拾嘴角泛起了得意的笑,夕拾以萤火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一把捉住萤火的手腕,萤火顿感手腕一暖,身子被夕拾一下子拉近,近的能听见夕拾轻若蚊蝇的嗓音,“你,逃不掉了。”
肌肤触碰的那刻,萤火瞬间就晃了神,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接近过这样温暖的手了。
人们都说,杀手的手是冰冷的,因为他们的手浸满了鲜血,也制造出了太多冰冷的尸体,泉的手软而寒,莲的手长满茧子却也不温暖,她自己的手至少手指尖全是冰凉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萤火强迫自己抽回手,连带那根长针也一并舍弃了,反正长针七寸没进胸口不当场毙命也拖不了多久,此时刻不容缓地是想出逃脱之计,尤其趁着浓烟未散,正好撤离。
清风吹来,浓雾被吹出怪异的形状,偏离着萦绕的方向开始散开,萤火徒手解决了几个上前阻挡的侍卫,撂倒了几个之后那轻若蚊蝇的嗓音又从身后响了起来,“这个,你不要了吗?”
陡然转过身,只见夕拾手中拿着一根长针,就是刚才她亲自刺进他胸口的长针,长针上未染血渍,萤火一眼火光,仿若自语般的问道:“什么?”
语调沉浮的刹那,几张大网劈天盖地的朝萤火袭来,左右上方全是交织的大网,像一座移动的牢笼,不管萤火以多么快的速度闪躲,最终还是落入网中,那些持网的侍卫嘴里喊着咯咯咯的口号,兴奋地扎结收网,才一会儿功夫,萤火就被网子架在了半空中。
风卷云散,浓雾彻底散去,夜空露出了它原来的面目,星辰闪耀,月华淡洒,瞬息,隔着网萤火看到青空之下是夕拾一脸狡黠的表情,夜辉映亮了他苍白的面孔,星光点点包裹了某个人邪逸的情绪。
“很好奇吗?”
萤火感到身上的毛孔全部张开了来,夕拾抓住披肩的水蓝色衣衫,衣衫被掀起,着中衣的模样再次呈现在眼前,那越渐清晰好看的锁骨不断迷惑着萤火的视线,锁骨之下的前胸完全没有刺伤的痕迹,夕拾用手掸了掸胸口的衣衫,他的声音,干净的,柔如微风直饶耳畔,“替身而已。你刺中的。”
原来被萤火刺中的侍卫早就横尸在地上了,两个人玩了一次双黄,而且那个侍卫竟心甘情愿代替他去死。不仅萤火被耍了一次,连带自己的所有的努力也随着那具尸体的冰冷而变得毫无意义。
萤火手抓网子,满眼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以为这破网就能困住我?”
尽管隔着白色的粗网格,夕拾还是见到了萤火明亮的眸子中蒙上的那一层血色。
夕拾摇着脑袋,左手支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在网中不断挣扎的萤火,“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从本王手中逃脱哟。”说着夕拾又换了个动作,改用右手支着右脸颊,“唔,大概没有人告诉你我逸王府死牢的可怕吧?”
“你家死牢请不起我。”
尖锐的喊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形成一道一道的回声,回声消散,夕拾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网中的萤火正在低头闷笑,笑得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因为有一种撕裂的声音已经盖过了笑声。
咔-咔-咔,夕拾还没听清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就见被困在空中大网中的萤火几个鲤鱼翻身,大网随之转动,几个翻转之后,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双手一撑,破网而出。
结网拉扯网绳的侍卫被劲力齐齐掀翻在地,恢复自由身的萤火踩在倒地的侍卫肩头,借力一跃成功跃上屋顶,翻身离去前还不忘留给夕拾一句警告语,“此仇不报非君子,你这条命,我记下了,哼……”
萤火的嘶吼声夹杂着愤怒,或许还有那么一丝矫情,不服输的张扬气息在夜空中弥漫开来,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夕拾暗暗腹诽道,“你哪里是什么君子啊,呵。”
“主人,不用追吗?”
“罢了。反正还有机会再见的。”
明月当空,凉风掠过,单薄的身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打破了逸王府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气氛,在咳嗽中挥一挥衣袖,暗卫便消失无踪,偌大的院子中,夕拾负手而立,轻敛眸子,陷入了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