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十一回 酒中语 (1)
星光逐渐穿透茂密的树梢,不远处的林间,泉依靠在树干上,花瓣不断的飘落在他清澈的面庞上,凉风不时掀起他细碎的刘海,他迷紧眼睛看山崖上的他们,不爽的嘟着嘴,小声的抱怨:“你果然对他还是忘不掉、放不下啊,慕容燕。”虽然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对着她的背影默默自言,冰冰的刺痛着泉原本就有点阴郁的心。
“如果你得知主上的意思之后,会如何选择呢?萤火……”泉吸了吸鼻头,无奈的语气化进空中。
一个清凉的背影远去。
他的背影越来越细小,被夜幕的铅灰色一笔掠过,不再出现。
崖顶的天空,漂浮着模糊不清的云团,云团里藏匿酝酿的情绪无人知晓,是阴雨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那些原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操控的,就好像他们的遇见、分离再到邂逅,以及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都是他们自己所无法估量和操持的。
如果年岁、记忆一直停留在十四五岁的时候,也许就没有这样那样的抉择了。
只是。如果。
“夜,你给我醒醒,醒醒啊……”
留在山崖上的萤火一直在呼唤着昏迷的醒夜,可不管她费多大的劲,喊多大的嗓音,醒夜一点反应都没有回馈给她,难道真的是死了吗?
可是还有鼻息啊,没有死呀。
哭得像个泪人的萤火瘫坐在醒夜身旁,手一下一下的捶打着醒夜的胸膛,喊得沙哑的嗓子不断地重复着几句话,“该死的醒夜,你休想死的这么简单,这么痛快……”
“……”
“你知不知道,我还有很多怨恨都没找你发泄呢,你起来听我说啊,听我说啊……”
“……”
“混蛋醒夜,呜呜……你还欠我的,欠我的……还来啊,还来啊……”
“……”
无声,此刻是对萤火最大的打击。
啪。啪。啪,甚至连拍打的气力都用尽了。
僵硬冰冷的手掌耷拉在醒夜胸膛上,轻微的起伏让萤火的指尖抖了抖,而后冰凉的指尖缓缓摸上醒夜的脖颈,那里还是一片暖,比她的手指尖温暖很多。
指尖一下一下触上醒夜光洁的脸,那张她曾经很喜欢的脸,那种她觉得生得太过耀眼的脸,抚摸着脸的轮廓,每抚摸一遍在心里就回忆一遍他们的过往,每回忆一遍属于他们的过往她的心就痛一遍。
萤火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午夜梦回时,时常在闭眼中黑暗里见到的如月光般的少年,明明近在咫尺,明明伸手便可触及,可为何她会觉得彼此其实还是离得很远呢?
醒夜死了,她竟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不仅不开心,还很难过,无法抑制住的难过。
原来,谁死了,都无法剜去她心中的痛;谁死了,都无法拾回她失去的东西;谁死了,都弥补不了她心房的空缺。
“夜,比起中毒后的苟延残喘,死在我手里会不会让你觉得更加轻松呢?”萤火确定已把他的模样深刻进了脑海中,才缓缓抽回手,“中毒,中毒……”一遍一遍默念着,沉寂很久的眸子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啊,是中毒,中了泉的毒。可她不是有泉的玉露丸吗?那个可以解百毒的玉露丸。
萤火刹那惊喜起来,翻遍全身的找寻玉露丸,从衣袖翻到腰带间终于是找到了一颗,还好,她在中了庄陌霆的毒之后就习惯带着玉露丸了。
“夜,你不会死了,不会死了。”
萤火把玉露丸塞进醒夜的嘴里,醒夜好不容易地才把药丸给咽了下去。
等了不知道多久,在一片没有预期的嘈杂声中,醒夜安静而温和的睁开了眼睛,月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泛出浅浅的光,看着睁眼的醒夜,萤火的脑子里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在见到醒夜温润脸上浮出的温柔笑意之后,萤火再也忍不住的眨了眨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掠过睫毛,急速的往下坠。
一滴,两滴,正好滴到醒夜渐渐恢复知觉的手上,情感混合着一股强大的动力促使醒夜抬起了手,当真实的触觉反应到心里的时候,醒夜也笑着流泪了。
“燕子,真的、是你……”醒夜的嗓子沙哑的不像话,“我,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夜……”
苍白的唇紧抿着,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粒粒晶莹沾湿了睫羽,萤火浅含着笑的脸整个儿的被醒夜抚在手心里,“真好,还能这样摸着你的脸,就我们,两个、两个人,这样……”
“嗯。”
“燕子,我,好想你……”
“嗯。”
“我,我……”
醒夜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的气力实在有些跟不上了,萤火急忙捂住醒夜的嘴,哽咽道:“不要说话。我背你回去,等好了,再说。”
醒夜嘴角噙着莞尔的笑容,幽幽道:“好。”
萤火背着醒夜回到都督府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浮紫枫和严烈都等候在门口,满头大汗的萤火甚至在老远就能听到严烈火气十足的叫骂声,而浮紫枫始终未发一言,只是安静地等着张望着。
“浮紫枫,我现在把他交给你。”深深看了一眼背上熟睡的醒夜之后,萤火郑重其事地把醒夜交到了浮紫枫手里,也就在手从醒夜身上抽回的那一刻,萤火觉得他们之间的所有牵连都因为这一次的分离而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背上的醒夜已经睡着了,就是萤火把他从背上弄下来交给浮紫枫的时候,醒夜也没有醒来。
浮紫枫在接过醒夜的时候顺便探了探脉搏,深深看了萤火一眼,才缓缓道了句:“有劳了。”之后便再无声响了。
反到是严烈,和吃了火药似的,直接拔刀相向,怒指萤火道:“我们公子是不是你害的?”
萤火冷冷的抽了抽嘴角,她的肩背已经很酸痛了,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让她身心俱疲,她实在没心情再去跟严烈解释什么,绕开刀口便向府内走。
谁知这严烈偏偏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喂,你给我说清楚,我们公子和紫衣究竟是不是你害的?”
萤火倦怠的眸子里盛满了冰冷,回眸间让严烈一怔,出口的口吻更是异样的冰冷,“你搞清楚,以你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来质问我。”
“怎么,做贼心虚就想搬出身份来吓唬人了?我严烈才不管你是不是逸王王妃还是什么什么……总之得罪了我们公子和紫衣就是万万不可的,休想轻易蒙混过关。”
闭目长叹一口气,被掏空了的身子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分想倒下去的欲望,收敛起防御的刺,萤火垂目,“你真该好好学学浮紫枫。”语气清淡而惋惜,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朝住处走去。
“你说什么?”严烈骂骂咧咧的想要追,却被浮紫枫拦住了。
“紫枫你让开,我非得,非得……”
望着萤火愈见模糊的身影,浮紫枫叹道:“你也该长长脑子了。”
严烈暴突着眼珠子,抖动着手中的刀不知道如何回复,浮紫枫索性把醒夜交到严烈手里,“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伺候公子。”
“浮紫枫你这小子,你,你……”严烈一边要顾及自家公子一边还想找浮紫枫理论,可很明显浮紫枫此刻不想和任何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