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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与君同(下)

第 67 章 第十五回 与君同(下)

同一时间,浮紫衣房中也走出来一个宝蓝色的身影,人影左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白布兜,兜子的底部殷红了一片,鲜红的血滴滴洒落下来,而右手握着一柄染血的东瀛刀,仿若无人的走了出来。

敞开的房门,里面趴着一个无头的女尸,鲜血喷溅了一地,死者双手紧抓地板,两只被白色纱布包成了熊掌一样的手死死的抠进地板,仿佛死前进行了激烈的挣扎。

人影才拐出院子就遇见前来探望的严烈,严烈一见来人火就不打一处来,再看到来人手中提着的东西之时,火气就更旺了。

“逸王妃,你来这里作甚?你手里又拿着什么?”

被称作逸王妃的宝蓝色人影狰狞着笑着,提起血淋淋的白色兜子玩味的打量了几遍,突然朝严烈丢了过去,“你要是喜欢,送你好了。”

严烈接着那东西,才沾上手,他就知道那是血,当白色布兜散开之后,严烈更是傻了眼,里面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属于浮紫衣的人头。

“紫衣……”

严烈抱着人头惨叫,瞥眼房里还有一具失去头颅的躯体,那衣衫正是浮紫衣,没错的,“畜生,还紫衣命来……”

一剑扫过,屋子外面的树杆被削去了一大截,可惜宝蓝色人影早就跃上了屋顶,横过刀锋,拇指沾了沾刀面的鲜血,指腹滑唇而过,偿了偿,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呸,浮紫衣的血,味道,不好,哈哈哈……”狂佞的笑,让严烈的双瞳化作了一片血红。

“逸王妃,逸王妃……”严烈握剑的手,颤抖不已,暴怒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常人的表情,仿佛只有青筋直冒的双手才能他狂溢的愤怒。

屋顶上的逸王妃甩了甩刀上的血滴,残忍的勾了勾嘴角,冷冷道:“王爷还在城外等我呢。恕我不奉陪了。”

“啊……”严烈紧搂血淋淋的头颅,失声狂喊。

几个时辰之后,自在州南城门城楼之上。

葵双手抱臂俯视着城楼下的混战场面,一脸风轻云淡,似是在欣赏一场自己精心策划的好戏,葵的身边还站着三个身影,一个淡如清泉,一个则散发着妖异的气息,而另一个则是一袭火红,艳丽而夺人眼球。

“你们,定要好好看这场戏啊。”

“主上编排的戏一向是最精彩的,每次看完都能回味很长一段时间。”说话者,双手合十,两掌时开时合,指间在开合时会拉出长短不一的透明细线,细线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光。

隔着细线的缝隙看去,另一个人则一脸淡漠,对于这场他的表情在说着,可看可不看的意思。

“萤火,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呢。”葵的说,让在火红映照下的娇颜瞬间透出惨白之色。

从春日楼到城楼,一路行的谨慎而漫长,萤火不知道葵的目的,至于他所说的那场戏,对于她来说未必是什么好戏。而中途泉和菫的加入,更让萤火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主上,一定也在算计着些什么。

菫见到萤火的时候,居然破天荒的和她打了招呼,一脸惬意半点没有中过毒的迹象,而菫这家伙笑得有多灿烂就越表示他内心有多冰冷,萤火甚至会忍不住担心,夕拾让他中了毒,他岂能轻易罢手。而且,中途加入的他们一定是被派去办什么事去了。

对了,萤火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个炎舞。

就算到了城楼上,依旧没有见炎舞的身影,刹那,恐慌不安之感又开始占据了萤火的大部分意识。

“驾--”

哒哒哒,哒哒哒,急促的马蹄狂奔声让萤火眼睛一怔,她看到了什么……

三人三马在前,都是萤火所熟悉的身影,中间依旧是那一身水蓝色的飘魅身姿,另一边是黑色劲装的落月还不知道是冷锋,再另一边,那是,那是……

“我?”萤火忍不住叫出了声,不可思议的望着葵。

“泉的易容术,一直很完美。”葵得意的说着。

“那是,那是?”

没有人回答萤火的问题。

“啊,那把刀……”萤火激动的指着马上之人手握的那把刀,一柄黑色的刀,刀鞘通身漆黑,金属的色泽在阳光下漾出刺眼的光,“小夜刀,炎舞……”萤火震惊不已,炎舞居然假扮她,假扮她之后又干了些什么,再她离开的短短时期内。

哒哒哒。

又有几匹马紧随而来,那之后还跟着几百人的卫队,卫队的首领,也是萤火熟悉之人,一个浮紫枫,一个严烈。

在城门前,夕拾让马儿停了下来,在原地等着浮紫枫他们,而浮紫枫扬鞭打马驶来,几人面对面,眼神交汇间,火花迸射。

“逸王,如果交出逸王妃,紫枫并不会多做为难。”

“本王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逸王妃杀了紫枫之妹,此事不可不了。”

一阵凉风席卷而来,沙砾土粒齐齐被刮起,迷了萤火的视线,迷了萤火的心,她实在不敢相信,炎舞冒充她去执行的任务就是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浮紫衣,这么做无疑是,无疑……

“主上的目的除了那三十万兵马,还要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吗?”在葵的身边,萤火觉得呼进肺里的气息都有一股压迫感。

“这是次要的。”

“那主要的是什么?”

“要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互相厮杀,直到血溅一方。”葵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一脸冷沉的萤火,冷静的吓人,冷静的连指尖都在发抖,“呵呵……”此刻,她一点也不想抑制自己的情绪,她想大笑,笑自己,笑身边之人。

原来,一刀结果人的性命才是最简单的夺命之法。

比起这些干脆的手法,那些在阴谋算计之下死去的人,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痛,更要承受精神上和心理上的痛,这样的死去,远比刀下魂要来的惨烈的多。

“这场戏着实很精彩呢。”

“精彩的还在后面呢。”葵饶有兴致的攀上萤火的肩头,把她向城墙外推了推,让她能更加清晰的看清下面的发生的状况。

不知道夕拾和浮紫枫说了些什么,等到萤火再次投去目光之时,马儿已经再次奔跑起来,炎舞假扮的萤火依旧跟随在夕拾左右。

--笨蛋夕拾,枉你有狐的狡猾,竟没有发现那个人是假扮的吗?

--可恶的炎舞,居然敢假扮我……

几种声音在脑海里僵持着,没有一种可以说服另一种。

又是一阵强风,沙砾弥漫,遮蔽了云日,原本晴朗的天气瞬间就被阴云覆盖了,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几匹马,几百士兵,齐齐在视线中模糊开来。

“王爷……”落月不知还是冷锋的声音划破了迷雾。

炎舞的刀在夕拾背脊划开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殷红的血迹渗透了出来,夕拾颤颤巍巍的跌下了马背,若不是暗卫及时跃下马背接住夕拾,估计此刻的夕拾已经被马蹄踩踏至死。

瞬间的变故,让人应接不暇,更措不及防。

“王爷,王爷……”

在暗卫的叫喊声中,夕拾彻底失去了声音,就在同一瞬间,刺骨的冰冷凿穿了萤火的心房,冰渣一根一根扎进她的心里,他的身子如何能承受的住那一刀,又如何承受的住坠马之痛……

萤火看着夕拾坠马的方向,眼中的惊恐、不安、愤怒、痛心……零零总总的情绪齐齐涌上眼眶,让她灵动的双眸看起来如江海翻涌般的激烈。

夕拾,又要死了吗?又要再一次死在她的面前吗?

不,这决不可能,她也决计不允许。

而,让她痛苦的画面还远不止于此。

嘶嘶嘶。

嗖嗖嗖。

马儿的长啸声混合着城门旁矮树丛中飞窜而出的箭矢声,让整个场面看起来更加惨烈和混乱。

是的,除了炎舞那背后一刀,矮树丛中也早就埋伏了伏击的弓箭手。

“啊啊啊……”

跟在浮紫枫身后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中箭而亡,而浮紫枫的马也被箭矢射中。

在一轮箭雨之后,矮树丛旁几队士兵挥舞着刀冲了出来,见人就砍,根本不分谁是谁非。

刚才还再追赶夕拾的浮紫枫和严烈瞬间就被冲出来的士兵包围住了,就算他们武功高强,也无法很快解决那些士兵;而最可恨的是,无论他们的剑多快,那些士兵似乎永远砍不完一样。

一个又一个的包围圈都在上演着血与死的激烈交锋,而暗卫护着夕拾还要应付刀刀夺命的炎舞,暗卫已经落了下风,在萤火看来,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暗卫落败了,那么夕拾的下场只有一个。

只要一想到那个字,萤火浑身就止不住颤抖,低垂着双眼,紧咬唇瓣,袖子里的长针滑出一次收进一次,挣扎的思绪,让她被一股怪异的氛围所包裹着,身边的人是他的主上,七年来,没有一次她敢违背他的命令,可是对于夕拾,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所以,所以……

脚步移动间,甚至一个转身的动作,几乎废掉了全部勇气,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萤火,如果你现在下去,你的名字不日就会出现在刹那生死榜上。”葵警告的话不带一丝情绪。

名字出现在刹那生死榜的意思是什么?

她再清楚不过,凡是出现在那个榜上的名字,皆是暗花流必除的目标,那个名字的主人除非死了,不然会一直有人来追杀你、暗杀你。

萤火缓缓回过头,朝着泉凄厉一笑,“不能再陪着你了。”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奔下城楼。

看着萤火消失的背影,泉几乎同时跟着跨出了步子。

“泉,莫非你也想要和她一样的下场?”

泉清冷的眸子出现一大片空隙,“主上,我只是让她回来。”

“我暗花流,从不强留人。一旦走出去,就绝无可能回头。”葵不留余地的话语,让泉的双腿如千金重,他始终无法追随萤火的脚步,迈出那一步。

只一步,却隔绝了这一世。

火红的身形如闪电一般穿梭在鲜血飞溅的人群中,长针在手,一路疯狂的砍杀,那个人,就算要死,也只能死于她自己之手。

呼啦,急促的光划破空寂,锦帛撕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一针,下手急快,炎舞感到自己的背脊一凉,有什么东西在裂开。

“你?”炎舞寒冰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盯着背后之人。

萤火对上炎舞的愤怒和不解,扬眉浅笑,道:“这就是你冒充我的代价。”

“落月,这里交给你了。”

“主子,是冷锋。”

萤火不好意思的朝冷锋吐了吐舌头,“冷锋,那就交给你了。”梨涡浅笑,漾开了一团迷雾。

红衣墨发,舞出了幻美的轨迹,那漾着梨涡,笑起来甜美的绝世飞燕,正踏着云彩而来,她等着他给的梦,在没有圆梦前,谁也不可以轻易离开谁。

若他要死,她第一个不答应。

“喂,你难道忘记了你的誓言?你敢死试试看,你……”紧抱着夕拾,没命的呼喊,她真的怕他听不到她的呼喊。

呼喊间,一股温暖攀上颈脖,暖气打在萤火的肌肤上,清幽味淡的嗓音响彻耳际,“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说着的时候,苍白的唇瓣划出一抹邪魅之笑。

“我就是怕……”萤火哽咽着无法说出一整句话。

夕拾点上她紧咬的唇瓣,“你看,自己的唇还咬的这么用力。”唇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萤火咬出了隐隐血迹。

“我……”身子一颤,她没料到,这个时候,他首先关心的是她,一时间,酸涩难忍,她又想哭了。

“别哭,尤其是在对手面前。”温暖的指腹抚上眼睑,抚过之后,食指微曲,贴上唇瓣,吹出几声清脆而短促的哨声。

哒哒哒,哒哒哒。

厮杀的人群中,一匹黑色骏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闯了出来,朝他们这边急奔而来。

夕拾一手搭上萤火的肩头,一手搂紧她的腰际,依在她的耳畔轻声道:“燕儿,带我上马。”

萤火含泪猛点头。

两人利落的跃上马背,夕拾在前,萤火在后,张扬的火红色衣袂抹艳了一整条血路,杀出重围之后,萤火回头,对上那一双清冷异常的眸子,他的眼中一片思索和回忆的神情,脑海中各种影像重重的朝她砸来,不过,这是最后一眼了,再看他最后一眼。

他们知道,他们之间,下次若再见,就是敌人了。

--沈谷凌,七年来,谢谢你。

而夕拾则回头对上了葵的目光,在葵看来,马背上的人被那袭火红挡去了一大半的身影,可就是那看得见的一小半阴影,给了葵错落时空的感觉。

耀眼的光辉漂浮在那个男人水蓝色的锦袍上,如此境地不但不显狼狈感,反而使得他整个人都显得金灿灿的,那些光芒映着他回眸一瞬的俊俏眉眼,那般风范高华,那般不可一世的非凡,刺痛的不是葵的双眼,而是他身后的整片尘世。

那一眼,足以让葵铭刻于心,散开尘雾的狡黠之眸,仿佛再告诉他:

--今天你给的一切,他日,本王定如数奉还。

天空还是那片天空,升空的太阳却仿佛要掉落下来一般,葵负于身后的手,指骨捏得颤抖,城墙下,火红衣袂和骏马上的男子已经潇洒的离去了,而他的戏也该落幕了。

“走。”

幽幽空绝的音调来回起伏,转身之际,带走了坠入他戏之中的魔魅世界。

之后,宽敞的城楼上,空荡荡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