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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缘寂

第 47 章 缘寂

一日,谢行远和息昔喝完街坊孙儿的满月酒回来,看到空中云彩异样,他顿住脚步,故意懊悔的说忘了给人家红包了,两个人白吃白喝这不是要闹笑话么?息昔说那我们赶紧回去把红包补上。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反正走走还可以醒酒。”谢行远将息昔哄回家,“你累了,快点回屋休息。”

谢行远独自走到大街的拐角处,淡淡道:“出来吧。”

数队天界战士押着孟霄潇现身,孟霄潇面有愧色道:“对不起,天帝逼问的厉害,我实在抗不下去,就告诉他们实情了。”

“没关系,你能瞒住五年已经很不错了。”谢行远对着他点点头,“我跟你们回天界,不要打扰这里的人族。”

天界、诛仙台,烈风狂舞,仿佛能够将话语扯碎!

孟霄潇迎面拦住谢行远,“你要想清楚,不要一时冲动,跳下这诛仙台你就是个普通的人族,再想回到天界可就难了。”

“谢谢你帮我求情,今天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跳下诛仙台,从此我就可以安心的和息昔长相厮守,其实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快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谢行远淡然一笑,“我在天界无数年的快乐还不到和息昔在一起的这五年的一半,你说我该怎么选择?”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但是以后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功名利禄、柴米油盐会将日子消磨的平淡如水,那个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孟霄潇摇摇头,“我倒是很想去帮你,可是天帝已经将我禁足,我暂时去不了人界。”

“放心,我早就做好打算了,息昔跟着我还不至于挨饿。”谢行远拍了拍孟霄潇的肩膀,“不能和你多说了,她还等着我回家呢,说好今晚一起出去种莲花的。”

诛仙台上,白衣男子纵身一跃,孟霄潇看着如枯叶般飘零的谢行远,鼻间一片酸楚,“还笑的那么灿烂,你以为我不知道跳下去会多疼吗?”

息昔等到半夜,终于听到敲门声,她打开院门,看到面色苍白,摇摇晃晃的谢行远,三分怒气七分担心的嗔道:“说是给红包,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喝花酒鬼混去了?哼,我去大婶那里问过了,你根本就没……。”

说到最后,她有些委屈的垂下眼眸,等待谢行远的解释,可是谢行远啪的一下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次日下午,谢行远醒过来,不见娘子,只有丫鬟在打扫卧房,他未免有些失望问道:“夫人呢?”

“夫人她在衙门呢。”见到谢行远醒过来,丫鬟高兴得手里的鸡毛掸子都掉下来了,“大夫说你身上的伤是肯定是被地痞流氓打的,还好只是皮肉伤,没有大碍,她气得面色发白,带着衙差一个晚上就将杭州城所有的地痞流氓揪出来打了个半死,形迹可疑的就拖到衙门里审问,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啊?哈哈哈哈!”谢行远大笑起来,“她还真有本事,衙差又不是家丁,可以让她顺便使唤的。”

“您还不知道么?夫人和县太爷的夫人关系好着呢,经常一起逛街喝茶打马吊,太爷夫人一声吩咐,衙门里的差管谁敢不从?”丫鬟言语间颇有得意之色,“夫人武艺真好,拿着一把菜刀就挑了城南的斧头帮。”

“你醒了!”息昔一阵风似的从屋外窜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铮亮的剔骨刀,“还疼不疼?是谁打得你还记得吗?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娘子。”谢行远笑眯眯的伸出双手帮息昔理顺额前的乱发,“你吹吹就不疼了。”

“你以前看到个小狼妖还吓的半死,昨晚你是不是被那些流氓威胁了?”看着谢行远昔日帅气的脸肿的像个猪头,息昔眼中顿时火花四射,“不要怕,告诉我是谁干的?是不是斧头帮的刀疤刘?”

“不是。”

“城北鳄鱼帮船头尺?”

“也不是”

“烂菜街的鬼婆婆?”

“你不会是被丐帮的叫花子暗算了吧?这个可不好对付。”

“……。”

谢行远看着息昔担心急切的表情,满足的都不想说话,只是看着她傻笑不语。

息昔以为他被吓傻了,勾起大拇指使劲掐他的人中穴,“说话呀!你吓到我了!”

“都不是。我其实是得罪了老板,被他踢出去了,心情不好跑出去喝酒,被一帮醉汉围殴,我也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你别想着报仇,我自己也有错。”谢行远赶紧解释道,

“这样啊,我还纳闷有谁敢欺负你呢,原来是帮不知死活的醉汉!不过你的老板也太不厚道——他不就是个开棺材铺的么?居然还那么嚣张!你上个月的账没收回来,这个月就被他扫地出门?真是铁石心肠。”息昔忿忿道。

谢行远一直都谎称自己的职业是棺材铺收账的,所以经常要奔波各地,实则是为了回天界点个卯,以免引起天帝的疑心,如今他已经跳下诛仙台成为凡人,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那个职业了。

“如今我丢了饭碗,以后的日子你可能要受苦了。”谢行远微笑的看着息昔。

“没事,大不了我重出江湖做除妖师。”息昔不以为然的说,“以后我养着你。”

“那个倒不用,我会想办法的。”谢行远笑着指着书房说道:“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该去京城混个小官,俸禄虽然不多,但是养家糊口还是够的。”

当天,几乎所有酒楼的店小二都被带到衙门,县太爷夫人亲自审问,问题只有一个:昨晚谁在你们那里喝醉酒?这个闺名叫做木槿、以剽悍闻名于杭州城的女人把审问他相公私房钱的招数全部使出来,可怜的店小二们没有不招的,她得意的将长长的名单递给息昔,息昔拿着名单“邪恶”的笑了。

一夜之间,当日混迹街头的醉汉被揍得体无完肤,次日,满城尽是“猪头脸”,“猪头们”在医馆药铺排起长长的队伍等着问诊施药,一打听都是被一个蒙面人套在麻袋里揍的,当然也有少数几个碍于面子的说是被石阶绊倒摔成这样的,不过——谁信呢?

一年后,谢行远带着息昔上京赶考,好歹考中了进士,自请回到杭州城编写县志。发榜当日,息昔失望的问谢行远为什么他不是状元,明明他的才华中两次状元都戳戳有余的,谢行远牵着娘子的手说:“我若是中了状元,就要好事者来说亲,说不定皇帝的女儿也要嫁给我,可是我只想和你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息昔瞪了他一眼,嗔怪他油嘴滑舌,可是笑的却很甜。

那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息昔半夜醒来,迷迷糊糊看到谢行远在给她摇扇子,天气那么热,息昔却抱着相公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放开,次日她早早的起床将寸步不离的紫电剑封印,埋在桃花树下,她望着窗边弹琴的谢行远,眼神满是信任和爱意,却仍旧嘴硬的说:“什么破琴,弹的那么难听,总有一天我砍了它烤鸡吃!”

谢行远故做惊慌的将琴收好,藏在书房里,紫电剑已经被封印,这张琴完成了它的使命,也该歇歇了。

几天后,他午睡醒来,发现书房夹层被打开,千年七弦古琴不翼而飞,而院子里炭火未熄,息昔刚啃完最后一个鸡翅膀,意犹未尽的眯着眼睛躺在葡萄架下,懒洋洋的说道:“你就是藏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得到。”

他望着化为灰烬的千年古琴,懊恼的说:“娘子,切莫再做这种焚琴煮鹤之事。”

“相公,冤枉啊,我那有焚琴煮鹤,明明是焚琴烤鸡嘛!”葡萄架下的息昔不以为然道,慵懒着晃着摇椅。

那个时刻,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钻进来,放肆的轻吻她的脸颊,谢行远坐在躺椅边的扶手上,嫉妒的用扇子拦住阳光,可能是觉得扇子遮拦的还不够,干脆俯身吻过去……。

谁说夏天的午后都很长?葡萄架下的那个夏天他们都觉得太短,此后的十年都是浮光掠影,快乐其实并不短暂,短暂的是你忘记了时间。

令狐晞闭关多年,终于练成了匪夷所思的“碎光阴”,它能斩开时光,将对手的身体和元神卷入其中,然后被粉碎,散落在不同的时光里,再无任何复活的可能。

他剑下第一个亡魂就是当时不可一世的恶龙族族长,据传体型尤胜山川的恶龙族长在“碎光阴”面前就是一条脆弱的蚯蚓!令狐晞在东海之上追杀了三十个昼夜,强大的恶龙族被当时还籍籍无名的九尾狐妖屠的干干净净,据传百日后海面上的血迹依旧,浓浓的血腥味让天帝派来打探的实情的孟霄潇不寒而栗。

天帝也许是出于尊敬,也许是出于惧怕,他颁布诏令,封令狐晞为仙界降龙战神,可令狐晞拿到诏书后并没有去天界谢恩上任,而是去冥界找阎小玉打听息昔的消息。

当阎小玉告之息昔实情,令狐晞刹那间腾起的煞气和狠戾惊动了冥界的亡魂,“绝对不是真的!她怎么会忘记我!”

“令狐晞!这里不是青丘山!我冥界的地盘还容不得你放肆!”阎小玉冷冷道:“我劝你不要那么快去找息昔,先去天界修心养性几十年再说,你刚刚灭掉恶龙族,煞气太旺,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息昔她现在只是凡人,是一个好妻子,也有一个好丈夫陪着她,上一世在青丘山差点灰飞烟灭还不够苦吗?请你让她安然渡过这一世,等下一世转世,我必会告知她的去向,尽可能帮助你们团圆。”

“我闭关苦练千年,就是为了和息昔相见,你居然还要我等?”令狐晞眼神一凛,“我自己去找她,她是凡人,但她也是我的妻子。”

当令狐晞在杭州城外的西湖边找到息昔时,她正在湖边散步消暑,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令狐晞觉得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笼罩在霞光之中恬然一笑的女子,那个女子娇嗔道:“相公,你跑到那里去了,我找你好半天。”

原来阎小玉真的在骗他!令狐晞喜怒相交,她还爱着他,她还记得他!她一直在找他!

令狐晞双手一颤,激动的挪不开脚步,东海之上恶心的血腥和屠杀、数不清多少日子的奔波劳累、害怕心上人变心的恐惧担忧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不过这些都微不足道,息昔还是没有变,她眸中含情的叫他相公,一切和青丘山落雁潭没有什么分别。

大喜和大悲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也许只有令狐晞最明白这其中的距离,息昔的目光依旧柔情,可是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她挽着一个青衣书生的手转身离开了,而他,仿佛只是空气中比微尘还要渺小的物事。

恋人之间最残忍的决裂,不是反目为仇、拔剑相向,而是相忘于江湖,形同路人。

他被遗忘了,他——被抛弃了,他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