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一吼,邢欢骤然拉回了游走的魂,脸颊红潮未褪,她尴尬地转眸看向悟色,相视片刻后,立刻起身,同他拉开距离。她不确定任万银听到了些什么,会不会导致他们的计划前功尽弃,直接被赶出去?
都被泼开水了,如果不成功,那牺牲可就大了啊!
“放肆,胡闹!你们怎么能让这位未来的伟大师太穿这种衣裳,知不知道人家将来是要普度众生的,那么矜贵哪受得了这种粗布?立刻去找件配得上未来伟大师太气质的衣裳来。还有晚膳做好了没?你们想饿死未来的伟大师太是不是?另外,这间屋子怎么住人啊?迅速去整理间像样的屋子出来……你拿着扫把做什么?对我瞪眼睛算什么意思?还咧嘴!想被扣工钱吗?”
“啧,你很适合玩美人计呐。”那头吼得正欢,悟色大师眯着眼儿笑得无辜,趁没人注意,再次挨近她,炙热胸膛紧贴着她微凉的背脊,强烈的反差竟让他萌生出片刻的留恋。很快,他就恢复镇定,奉上浅声呢语,“看来,今晚你想走也走不了,那位施主不会那么轻易放人了呢,我可以委屈点留下来陪你。”
“……”死和尚,他绝对是故意的,算计好的。邢欢这才明白过来,那盆水泼得别有深意!
真如悟色所料,任万银几乎是供奉出了满腔热情,“逼迫”他们在府中暂住一夜。
盛情难却,这四个字在邢欢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但当有人能将盛情化作喋喋不休的唠叨时,她认输了。
只是后续发展完全脱离了悟色营造出的花前月下的轨道。
任万银留他们留累了,强行弹了一会儿琴给他们听之后便去睡了。
于是,眼下的情形是一间房,一盏灯,一对男女,却没有干柴烈火、你侬我侬,只有……
悟色盘腿坐在硬邦邦的板床上,双眸微闭,面无表情,指尖熟练地拨弄着佛珠,颇有规律的木鱼声在屋内回响,性感的唇嚅出好听的佛经。就这么看去,俨然就是个四大皆空的大师在打坐念经,周遭散发出浓浓“闲人勿扰”的气息。
邢欢很想配合他保持安静,默不做声地窝在一旁绣她的小香囊。然而当穿梭在指尖的针第八次扎进指腹后,她放弃了。
“咳!”
她试图用重重的咳嗽声引来悟色的注意,可他就是纹丝不动。
“你该不会真的是和尚吧?”她按捺不住地问道。这儿没外人,他演戏不用演足十二时辰吧?
回应邢欢的仍旧是沉沉的木鱼声。
她等了片刻,识趣地闭上嘴,索性望着窗外天际出了神。
成亲两年,这是邢欢第一次彻夜不归,不仅仅是因为悟色的话和任万银的唠叨,还带着些许的负气。
负气……于她而言,这是个很陌生的词。
“我家闺女没什么优点,就是没脾气,好说话肯干活。”
这是婆婆当初登门送聘求亲时,娘对她的介绍。于是,这两年来她一直如众人所愿,扮演好这个角色。可就算是再没脾气,当众被自家相公说成无关紧要的人,也会难受吧。
她开始觉得想要逃,不想继续套着温柔识大体的面具过这苟延残喘的日子。
“我答应师父,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就在邢欢有些恍惚时,木鱼声戛然而止,悟色像是终于完成了一场唱做俱佳的演出般,伸了个懒腰,回答起了她方才的问题。
倒是邢欢,半天才回过味来。她忍不住拉回视线,惊诧地瞪了他许久,“这么说,你不是假和尚?”
“我没给你看过证件吗?”
“有有有,不用拿了。”见他作势又想把那堆证件“展览”一回,邢欢赶紧出声阻止,“我只是好奇,哪个庙会破格收你这种和尚?”
这似乎是个挺有挑战性的问题,只是悟色并不打算去赘述出家的辛酸史。他兀自起身,拖了张凳子紧挨着邢欢坐下,不顾形象地跷起腿。扑面而来的夜风夹杂着的闷热感,让他不爽地扯了扯衣襟,原先紧系着的扣儿随之松开。
精致的锁骨跃然而出,邢欢眼尾一斜,定格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扯回视线,却刚巧撞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面色一红,尴尬地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