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慢慢的转过身体,眼神阴鸷的望着他们,眉头高高的揪起。那名年老的御医,到底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很快稳住心神,眼中灵光一闪,跪着说道:“皇上,平日里这些安神的汤药,都是由御医局开方子,各宫殿取走自行煎服。今日除了太后派人取走了汤药,还有鸾妃娘娘也服用了这药。”
皇帝倏然一惊,可是想起她并没有昏迷脸色才稍有好转。殇曜扬瞅着地上的御医们,脸色倒是越见低沉。须臾,那御医瞥了皇帝一眼,见他脸色微微好转,也就大着胆子说道:“如今鸾妃娘娘并没有昏迷,可见并不是臣等的药方出了纰漏。”
顿了下,那御医急忙说道:“臣等想请鸾妃娘娘来做个见证。”皇帝半眯着眸子,思索片刻后,才朝着殿外喊道:“去请鸾妃来此。”高卫见事情紧急,便亲自跑了出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珞溪神色凛然,信步而来。来到殿内,见地上跪满了人,眉头也跟着蹙起。翦瞳不自觉的瞟向皇帝,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只是片刻便各自收回,但是看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是刺目非常。
缓和了下,跪在地上的御医便率先开口:“皇上,鸾妃娘娘身体如常,并无异状,足以证实臣等所开的药方并无不妥!”
皇帝眸色犀利,语气突地转冷,“既然如此,那太后为何昏睡不醒!”皇帝的话,顿时让御医们再度愁眉不展,众人相互望着,彼此都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只见那名年老的御医,正色道:“回皇上,依臣等推断,太后娘娘可能是中了毒!”
殇曜扬凤目轻挑,蹙眉吼道:“什么,中的是什么毒!”那名御医原本有些晶亮的眸子又黯然一片,颓然道:“臣等看太后的症状好像是中了毒,但是一时间还查不出是什么毒!”
皇帝一掌击在缘木桌上震的茶碗嗡嗡作响,鹰眸扫过众人,语气冷冽的对着永宁宫的宫人们问道:“太后还吃了什么?”
李嬷嬷脸上还残留着泪迹,谨慎的说道:“回皇上,太后这几日睡的不安稳,胃口也不好。今晚什么都没有吃,还是郡主亲自喂着太后喝的汤药。”离烟站在一旁,对着皇帝点了点,随即便掩面而泣。
众人的脸色也都跟着黯沉起来。珞溪听他们这么说,心里也明白了大概。忽的想起今晚的那碗汤药,刚要开口,不想有人却比她抢先一步,说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玉妃杏目微闪,婀娜的身姿掠过众人走到皇帝的身边,故意大着声音说道:“皇上,既然鸾妃和太后服用的是一种汤药,为何她没有事呢?”
御医们听到玉妃又提起汤药的事,一个个都小心的防备着。玉妃看了他们一眼,话锋突地一转,笑着说道:“恐怕是有人心怀不轨,伺机下毒,又想把这罪名嫁祸给太医院吧!”说这话时,玉妃双目灼灼的盯着珞溪,眼中满是愤恨。
珞溪翦瞳微闪,挑眉看着她,脸色如常。皇帝褐瞳一闪,半眯着眸子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妃忽然双膝一软,跪在皇帝是身边,直言道:“今日只有鸾妃的汤药与太后的一起煎熬,要想动什么手脚,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况且她是齐轩国质子的义妹,身份可疑,臣妾不得不怀疑她!”
倏地,珞溪两道凌烈的目光直直的射向玉妃,吓得她低了脑袋。但是她的话才一说完,四周便想起嘈杂的声音,众人都在暗自低语,眼中渐渐起了鄙夷的神色。
珞溪淡淡扫过众人,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冷笑,翦瞳瞥向皇帝时,却见他故意垂下眼眸,躲闪开她的视线。脑海中瞬时闪过一道白光,心猛地一颤。
跪在一侧的御医们,听到玉妃如此说来,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眼中同时都闪过一道暗芒。这样的生死关头,人们都只会选择自保。
皇帝微微扫过众人,原本嘈杂的大殿瞬时安静下来。他目色一黯,转头问道:“你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玉妃脸色一凛,眼波微闪,沉声道:“臣妾并无确切的证据,但是皇上不妨问问今日负责煎药的宫女!”珞溪冷眼看着她低语,翦瞳顿时如冰。
皇帝双目扫过大殿,见众人脸上皆有怀疑之色。踌躇了下,还是吩咐道:“将今日煎药的人都带来。”不一会儿,两名宫女便被带来,战战兢兢的躲在边上。
众人瞬时都将目光聚集在她们二人身上,皇帝鹰眸一凛,语气沉凝道:“你们二人负责煎药,今日可有什么异常!”
那两名小宫女早就吓得面色惨白,颤声说道:“回皇上,今日是奴婢们看守煎药,并无异常。”皇帝脸色如常,眼中高深莫辩。殇曜扬坐在他的身边,墨瞳紧紧地瞅着他。
然,那二人才刚说完,就听玉妃一声怒吼:“大胆奴才,你们若是敢有所隐瞒,皇上一定会严加查办的!”两名小宫女顿时呜咽起来,哭着说道:“皇上饶命,奴婢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啪’的一声巨响,皇帝一掌击在桌上,脸色阴冷的开口:“没用的奴才,要你们何用。来人,拉出去砍了!”众人一见皇帝愠怒,都吓得禁了声。玉妃也收敛了气势,有些尴尬的杵在原地,生怕皇帝的愤怒牵扯到自己。淑妃见事态不好,轻轻的走了过去,将玉妃拽回到皇后的身边。
高卫不敢怠慢,赶快吩咐侍卫上前,那两人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见众人躲得远远地,没人敢出面讲情。随后几名身穿盔甲的侍卫便将那二人带了下去。
萧雨薇缓缓地抬起水瞳,不着痕迹的看着皇帝,柳眉轻蹙,淡然的脸上忽然闪过什么。当皇帝的眼眸望向她时,她又巧妙地回避开了。
螓首,珞溪看着那被侍卫拖出去的二人,听着她们凄厉的叫声,神色越发冷然,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的收紧。
渐渐地,皇帝走到珞溪的身边,双目灼灼的盯着她,兀自开口:“你有什么说的?!”
只这一句话,便让珞溪的心霎时沉到谷底,身体猛的打个一个冷颤。明明已经是四月天气,为何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入心脉中,身子就如沉入冰潭,寒意直冲心脾。心头好似被人用利器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摒弃住心中浓浓的酸楚,珞溪扬起下巴,直视着他,沉声道:“臣妾今晚并没有服用那碗汤药。所以那汤药是否有问题,臣妾不能作证!”
众人再度一阵喧哗,御医们更是脸色灰白,一个个都竖起了眉毛,狠狠地盯着珞溪说道:“娘娘此言又有谁人能作证?”
玉妃也跟着溢出一声冷笑,小声的说道:“你说没喝谁能证明?也许是心里有鬼,不敢喝吧!”皇帝的眼角撇过玉妃,脸色兀自转寒。
珞溪秀眉微蹙,没有言语。此时,自己确实是少了他们口中的证据!
她身边的如意刚要开口,却先一步被珞溪按住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如意见她脸色沉重,也只得咽下话语。
皇帝听到珞溪的话,俊颜一僵,双目炯然的凝着她,薄唇紧紧地抿上。珞溪神情不卑不亢,眼神更是清澈如水,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是越收越紧。
皇后见气氛有些沉闷,莞尔一笑,便悠然起身走到皇帝的身边,语气轻柔道:“皇上,请恕臣妾直言。事关太后安慰,此事一定要严查!”殇曜扬顿时神色一沉,墨瞳直直的盯着皇帝的脸色。
倏地,皇帝展颜一笑,语气柔和道:“皇后所言甚是!”林婉婷见皇帝神色忽变,心里有些吃不准他是何用意,也不再多言。
皇帝径自起身,鹰眸滑过众人时,语气异常坚定道:“既然此事牵扯到太医局和鸾妃,那么朕就该一视同仁。今日起,除了给太后诊病的御医留下。其他太医局内的人,没有朕的命令,一概不许出入。”御医们低着脑袋,相互对视只得齐声应道:“臣等遵旨。”
一个旋身,皇帝转过身体,对上珞溪,缓缓地说道:“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鸾妃也禁足在鸾溪宫,不许出入!”
珞溪平静的听着他的话,眼中一片淡然,恭敬地俯身道:“是,臣妾遵旨。”自始至终脸上都有着淡淡的笑意。皇帝侧目凝了她一眼,触上她清冷的翦瞳时,褐色的瞳仁逐渐深邃起来。
珞溪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却没有回视,微微俯身后便带着如意出了永宁宫。殇曜扬蹙着剑眉望着珞溪走出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也逐渐暗淡。不经意间的一瞥,正好触上皇帝的鹰眸也看着她的身影出神,墨瞳中倏然闪过一抹深远的光芒。
夜晚的皇宫内,四周都高挂着昏黄的宫灯,一盏盏交相辉映。女子低垂着双目,神情黯淡的走在蜿蜒的小路之上,那弯弯曲曲的小径一眼望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