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皇帝临去早朝前,又将丝被给她掖好,爱怜的看看还在熟睡的人儿,留恋了好久才转身离开。珞溪一个人躺在榻上,睡得极不安稳。
须臾,她额上寒冷涔涔,一个激灵惊坐而起。缓和了好久,她才平复下心情,随手摸出枕头下面的那块玉牌,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汝、焉、朵、儿。”这四个字就好像四把烙铁,硬生生的烙印在她的心间,任她如何费尽心思的想要抹去,却丝毫无用。只要她闭上眼睛,眼前都会闪现过一幕幕画面,画面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这个认知,让珞溪的心狠狠地收紧!
逃避?!
如今看来,逃避已是无用,与其让别人告诉自己真相,还不如她先一步,自己去找到答案!
想到这里,珞溪将手中的玉牌攥了又攥,最后小心的又放回了枕头下面,翻身下塌梳洗。既然一切都从这个姓氏开始,而且听霖冽话中的意思,此事还与‘他’有关,那么想必这宫中必是有人知晓。想到这一层时,珞溪的脑海中赫然越出一个人的脸孔,稍稍收拾了下,她便一个人出了鸾溪宫。
不多时候,珞溪便来到清泉宫,犹豫了下,她还是坚定地走了进去。萧雨薇见她前来,脸上满是笑意,将她请进内殿,两人亲热的闲谈。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珞溪翦瞳微闪,忽而问道:“你知道‘汝焉’这个姓氏吗?”萧雨薇端着茶碗的手猛然一抖,她睁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珞溪。见到她如此惊愣的反应,珞溪紧张的小手紧攥着衣衫,手心内汗湿一片。
稳稳心神,萧雨薇淡然一笑,佯装自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姓氏的?”珞溪神色如常,胸有成竹的应对道:“前几****在书上看到的,觉得这个姓氏不常有,就随口问问!”
萧雨薇见她眼中清明一片,也就稍稍安心,沉声道:“不要打听这个姓氏的事情!”轻啜了口茶,她又挑眉看着珞溪,嘱咐道:“记住,不要在太后和皇上的面前提起这件事情,知道么?”
暗暗舒了口气,听着萧雨薇的嘱托,珞溪只能欣然点头,脸上还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但是她的一颗心,却是沉到谷底,瑟瑟发冷。
不久,珞溪便神思飘然的出了清泉宫。
珞溪一个人沿着御花园中的河堤慢慢行走,两岸的柳树,弯弯的低垂着,虽然已是秋日,柳树却还泛着绿意。黯淡的翦瞳直直的凝着地面,她脑中翻滚着这几日的一切,心头五味杂陈。全副心思神游的珞溪,并没有看到,在河堤的对岸,一抹同样寂寥的身影,紧紧地跟随着她的步子缓行。
殇曜扬一袭淡蓝的锦袍,凤目紧紧地盯着河堤对岸的女子,看着她消瘦的双肩颓然的挎着,一张小脸黯然无光,他的心也跟着高高的揪起,所以在扑捉到她的身影时,便情不自禁的跟随而来。男子宽大的足印,紧跟着女子纤细的脚步,缓缓而行。
一条长长地护城河,蜿蜒而建,将河堤分成两边,两岸飘扬的柳树垂落下长长地枝叶,随风荡漾。不宽的河岸,横亘在两人之间。并排而立的两条狭长堤岸,仿佛天生不可逾越的鸿沟,弯弯转转,奈何终是只能分隔两地,无法交汇成一点……
珞溪举目望着前方浓浓的乌云,重重的舒了口气,翦瞳看着天上飘来的朵朵阴云,心中却愈来愈明了。
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也躲不掉!
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地收紧,珞溪倏然止住向前的步子,身体猛的一个转身,就朝着皇宫内的另一处殿阁走去。
望着她渐远的背影,殇曜扬才飞身而起,足下轻点,他轻松地越过中间的阻隔,凤目紧盯着她的身影,急急的追了上去。
珞溪来到一处巍峨的殿宇前,举目望着高挂匾额上的三个大字,‘太史院’。踌躇了好久,她还是一步步的走了进去。进了‘太史院’众人见她前来,都纷纷行礼请安。
‘太史院’在逐月国是掌管起草文书,侧命大臣,记载史事,编写史书,祭祀等的朝廷重地。
须臾,太史院的太史令大步赶来,恭敬地将珞溪请进大殿中。珞溪望着四周满满的书籍,心头越来越紧张。珞溪将其他人都遣退出去,只留下辛太史一人。
稳住心里慌张的心思,珞溪轻柔道:“太史,本宫今日来就是想要看看两年前,咱们朝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辛太史一愣,不解的看着珞溪,语气恭敬道:“娘娘为何想要查看呢?”
珞溪稍稍一愣,急忙应道:“本宫进宫晚,对于皇上初等皇位之时的一些大事都不甚了解,所以就想来看看!”小心的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珞溪暗暗捏了把汗,不知道可不可以哄骗过他。
须臾,辛太史展颜一笑,委婉拒绝的说道:“这些史书乃是朝廷机密,臣不敢轻易让娘娘翻看。”珞溪脸色一僵,一时间被他的话堵得死死地,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辛太史见她神色有异,心里有些犹豫,但是想到兹事体大,又不敢轻易放任。眼波微转,珞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胯下一张来,沉声道:“本宫身怀皇嗣,每日呆在寝殿闷得发慌,皇上才特意让我来看看,散散心,打发打发时间的。如今看来,太史责任心重,信不过本宫。那么本宫也不好为难你,只有等到皇上下了早朝,本宫请皇上一起在过来看了!”说话间,珞溪作势起身,朝着殿门走去。
辛太史听她这么说,顿时一慌,想着鸾妃如此得宠,若是惹来她的不悦,恐怕真会龙颜大怒。
蓦地,他急忙跑到珞溪身前,拜倒:“请娘娘留步!”珞溪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暗芒,缓缓地停下脚步。
果然,辛太史怯怯的说道:“娘娘既然得到皇上恩准,那么臣也不敢质疑,还请娘娘稍等片刻,待臣去将史书取来,给您过目。”
珞溪勾唇轻笑,柔声应道:“好,有劳太史了!”说完,她又走回桌前,坐好静等着他将书册取来。
很快,辛太史就将三本书册取来,细心地将上面的尘土抹去,恭敬地交到珞溪的手中。重重的吸了口气,珞溪颤着双手将他手中的书册接过来,紧咬着唇瓣,翻开一本,开始细细的查阅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珞溪专注的坐在桌前,每页都细细的查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直到手中的最后一本书册阅读完,她才释然的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容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个答案,让她的翦瞳中璀璨一片,樱唇紧抿,她的心,雀跃的好似要飞出心房般。
将书册收好,珞溪心中舒畅无比,身子腾的站起来,却因为坐的太久,而双腿麻木,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而辛太史及时出手,将她扶住。
双手下意识的紧紧地护住肚子,珞溪稳住身子,低头凝着高隆的腹部,唇畔笑意不减。倏地,她唇畔的笑意嘎然而止,双目紧紧地一粟,整个人呆呆的僵在原地。
不对!
珞溪秀眉紧蹙,暗骂自己好多遍。两年?怎么会是两年呢?当初她出入皇宫却是两年,只是不知不觉,她已经身在皇宫过了将近一年,那么她还漏查了一年!
原本雀跃的神色霎时暗淡,珞溪挑眉看看辛太史,只得再度含笑说道:“太史,本宫记着皇上说过,说是他登基的第一年,发生了件趣事,本宫怎么不曾看到呢?”
听到她的话,辛太史展颜一笑,急忙应道:“是啊,皇上登基的第一年,朝中确实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既然娘娘想看,那么臣再去取来就是。”说完后,他又躬身退下,将一本明黄色的书册取来,放到她的面前。
珞溪看着眼前的这本书册,紧张的直咽口水,耳边鼓动的心跳声四起,小手一片冰凉。沉默了好久,珞溪反复安慰自己,想着刚才的那几本书册中什么都没有,想来这本也不会例外的。这么想着,心里的惧怕也就缓和下来。
稳住心思,她坚定地伸出双手,将这本书册捧在手中,仔细的查看。随着书页被她一页页的翻过,她紧绷的心房也缓缓地放下,直到还剩下最后一页的时候,珞溪重重的松了口气,笃定的翻开,随便的扫了一眼。
没有想到,她只是随便的扫了一眼,就让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瑟瑟发抖,一张娇颜惨白无色,额头的冷汗缓缓地滴落下来。
手指因为用力握紧,而使骨节处泛白,她将贝齿紧咬着下唇,直至渗出微微的腥红。辛太史见珞溪神色突变,急忙上前询问:“娘娘,您怎么了?”
珞溪木讷的回过神来,眼神呆滞的望着他,随后又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那本书册,她忍住全身的颤抖,轻声道:“没什么!”随后,珞溪趁着辛太史不备,就将那本书册的最后一页撕下,藏在袖中,大步出了太史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