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珞溪踉踉跄跄而去的身影,辛太史不知所措,脸上满是不解,摇了摇头,他就要将书册收好,却不想被人制住他的动作。
回过头来,辛太史看着来人,挑眉唤道:“睿王爷?!”
太史院内,殇曜扬一袭蓝色的锦袍,手中握着珞溪刚才翻看的那本书册,当他的手指将书册翻开到缺少的那一页后,凤目霎时一凛。辛太史伺候在边上,见他神色有异,急忙上前查看,低眸见到他手中残破的书页时,也顿时吓得冷汗涔涔。
将书册缓缓地阖上,殇曜扬凤目轻阖。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最后一页记载的,应该是……
“辛太史,这最后一页记载的是什么事情?”殇曜扬佯装无意的问道,眼光很是温和,不想吓得他说不出话来,男子只好耐着性子问道。辛太史见他脸色如常,才敢沉声回道:“记载的是皇上征战楚南国的事!”
果然是这件事!
凤目轻眯,殇曜扬将手里的书册交给辛太史,故意沉了声音说道:“辛太史,今日的事情对谁也不能提起,你将书页补好,不准对外泄露出去一个字!”
“是,臣明白!”辛太史急忙点头应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书册在他管辖的时候损坏,若是被皇帝知晓,那是要重罚的,既然睿王如此说,他正好顺水推舟。但是心中仍不解,鸾妃为何要将那页书册撕走呢?
摇了摇头,他立时告诫自己,要是想明哲保身,就不要胡乱猜测,胡乱打听。皇宫中的事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脑袋。
须臾,殇曜扬神色凛然的出了太史院。见他走远,辛太史急忙将殿门关好,速速拿起纸笔,将损坏的书册重新书写,装订好。
珞溪神情萧索的走着,颓然的身影飘忽不定,犹如一抹孤魂。直到她坐在了鸾溪宫内的时候,自己竟然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
珞溪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寝殿内,不吃也不喝,只是一语不发的静静坐着。如意见她如此,心知她心中有事,但是看着她脸色沉重,又不敢多问,只好退到殿外,随时等着她的差遣。
好久以后,珞溪才稍稍动了下石化的身子,将藏在袖中的那张书页取出,摊开在手掌中。苍劲有力的字体,字字都刺疼了她的眼眸,眼中的酸涩终是越来越多,最终一滴滴悄然滚落,浸湿了手上的那张宣纸,眼中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也让那些字迹更加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底。
“楚南国,地处逐月国之南,地域丰沛,气候宜人。‘汝焉’复性,乃是楚南国的皇姓,只有皇族中的子嗣才可冠以此姓氏。”
“逐月国六十三年,新帝登基,该国号为天擎。新帝登基,平定四方。天擎十二月,新帝挥军南上,率军五十万人马,一举歼灭楚南国。”
“同年十二月,楚南国灭。新帝赐封楚南国为‘南郡’,由先皇的胞弟,当朝的贤亲王镇守。”
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珞溪一遍遍的看着手中的书页,全身都抑制不住的在颤抖。
真相!真相!
原来,这就是真相!
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珞溪将眼中还要涌出的酸涩生生逼了回去。不许哭,不许哭,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却还是无法抑制那涌出的泪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珞溪终于止住哭泣,双目灼灼的盯着手中的那张书页,双手用力一拧,宣纸应声而碎,被她狠狠地撕碎,狠戾的将碎纸片仍在地上,她发了疯一样的踩踏。
珞溪狠狠地瞪着地上的那些碎纸片,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她的双脚来来回回的踩踏着那些纸片,高隆的腹部让她的动作笨拙,有好几次身子都差点摔倒在地上。
疯了一样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珞溪丝毫也不知道疲倦,光洁的额头上,慢慢溢出细汗,直到她开始喘息不止,却还是固执的不肯停下动作。
直到殿外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皇上驾到!”疯狂的,几乎扭曲的动作才戛然而止。翦瞳望着殿门的方向,一动也不动。眼看着殿门被熟悉的男子推开,他一脸柔情的朝着珞溪缓缓地走过去,亲热的唤道:“朵儿!”
听到他的声音,珞溪如遭雷击,一步步倒退着步子。翦瞳一瞬不瞬的凝着他的脸庞,强忍住想要大步上前,厉声质问他的冲动。
眼看着他步步挨近自己,而她只能逃避的往后退着步子,直到后背递上冰冷的墙面,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无路可退。
逃避?!呵,是啊,她就是逃避!因为她怕,她不敢去质问,她怕他说出的话,会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殇曜桀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里一惊,健臂往前一伸,使力将她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问道:“朵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淡淡的龙涎香袭来,让她全身一阵战栗,珞溪急忙狠狠地推开他,让自己远离他的怀抱。殇曜桀眉头紧蹙,看着她眼中的黯然,胸间一阵阵发紧,低眸触上地上的那些碎纸片,他又挑眉看看珞溪,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说话间就要弯下身子,捡起来查看。
珞溪倏然一惊,暗叫不好。于是,她顾不上想其他的,本能的大步上前,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道:“没什么,是我无聊时撕碎的书籍。”边拉着他的胳膊,珞溪边朝着殿外大喊:“如意!”
如意等候在外殿,听到珞溪唤她,紧忙进来。珞溪急急的将皇帝拽到一边的软椅上,转身对着如意吩咐道:“把这些碎纸收拾干净,处理掉!”不疑有他,如意手脚麻利的将地面收拾干净,才退出寝殿。
珞溪看着那些碎纸片都被清理掉,才重重的舒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跟着一松,正好被皇帝逮到机会,顺势将她抱进怀里。
感受到他的触碰,珞溪再度全身一僵,瞬时就从他的怀里弹开,躲得远远地。褐色的瞳仁渐渐眯起,殇曜桀慢慢起身,朝着珞溪走了过来。珞溪依旧是一步步的后退,脸上一片戒备的凝着他,直到她的脚跟撞上桌柱,才迫使她停下倒退的步子。
“朵儿,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殇曜桀猛的倾身揽住她,将她紧紧地桎梏在怀中,不让她有一丝的挣扎。将俊颜低埋在她的颈间,他低低的说道:“不要这样!这样会让朕觉得心慌!”看着她眼中的那抹惊慌,就让他觉得莫名的不安。
一双如水的翦瞳盈盈闪动,珞溪被他抱在怀中,高扬起小脸,努力地将眼中的酸涩逼了回去。往日这具温暖的怀抱,如今这样紧紧地拥着她,竟会让她觉得莫名的窒息,好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勒在她的脖颈处,让她喘不过气来。
收敛下思绪,珞溪为了怕引起他的怀疑,便佯装自然的轻轻推开他,低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大掌轻抬起的她的下颚,鹰眸攫住面前的女子,见她一切如常,才让他心底里涌起的那股不安褪去。薄唇轻勾,殇曜桀展颜一笑,将俊颜再度压低,薄唇缓缓地朝着她的樱唇凑了上去。
就在唇瓣将要贴上的时候,一双小手猛的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珞溪的柔荑固执的挡在他的胸前,翦瞳中波澜不惊,语气沉凝道:“我累了。”撂下这句话,她便神情自然地挣开他的怀抱,大步朝着榻上走过去。
女子旖旎的裙摆滑过脚下的波斯地毯,却没有看到在地毯的罅隙中竟然还遗漏了一片破碎的纸片,清晰地字迹黑白分明,静静地躺在那抹角落里。
白色的帐幔低垂,珞溪面朝着里侧,侧卧而躺。殇曜桀沐浴回来后,就看到她背对着自己一动也不动。鹰眸中闪过一抹明显的失落,英挺的剑眉也高高的揪起。
往日他沐浴回来窝上穿榻的时候,她就会温柔的笑睨着他,然后将身子依偎过来,磨蹭进他的怀里,然后她就会牵着他的大掌,到她高隆的腹部,滔滔不绝的和他说着孩子一天的动静,还有她一天中的趣事。每晚的这个时候,就是他这一天之中最为享受的时刻。
每每看着她兴味的神情,璀璨的翦瞳,他的心房,就会被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柔情,填的满满的。
内敛的褐色瞳仁,再度望着女子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薄唇抿的紧紧地。今晚的她,为何对自己是这般的疏离与抗拒?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吗?
懊恼的抚着自己高耸的眉头,殇曜桀伸出手掌,刚要触上她的肩头,却被他硬生生的顿在半空中。烦躁的看着她紧缩的背脊,耳畔是她传来的呼吸声。看来,她是真的累了,困了。
也许,只是自己多想了吧!
一想到此,心中的那股莫名的烦躁才被渐渐地疏散,小心的给她将丝被掖好,殇曜桀也转了身子,将俊颜朝着外侧,背对着她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