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殇曜桀转过身子,珞溪才将假寐的翦瞳睁开,将手指含咬在口中,把喉中呜咽的声音都一一吞了回去。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滴落下来,没入身下的丝褥中,悄然无声。
同床,异梦!
第一次,他们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是各怀心思……
翌日一早,男子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叫醒。刚要挪动身子,他就感觉到怀中软软的一团。鼻间传来她独有的玫瑰清香,男子的薄唇缓缓地勾起弧度。
低眸,就看到女子好似一只慵懒的小猫,将小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臂弯间酣然入睡,而他的手臂也占有势的揽在她的腰间。
俊颜顿时一松,昨晚的阴霾都被今早这温馨的一幕驱走。殇曜桀轻手轻脚的下了穿榻,薄唇轻柔的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起身时将她踢掉的丝被重新敷好,鹰眸滑过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时,眼中爱意无限,薄唇瞬时压低,轻轻在她的肚皮上也吻了一下,才心满意足的将被子给她盖好。
为了怕吵醒她,殇曜桀并没有唤人进来伺候他更衣,而是自顾的穿起衣衫。
蓦地,一个不小心,玉带便掉落子在地上,男子顿时一僵,眉头紧蹙。幸好玉带掉在了波斯地毯上,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来,这才让男子稍稍展颜。
转头看看榻上的女子,见她依旧安睡不醒,殇曜桀才抿唇一笑,宠溺的凝着她好久,才蹲下身子,搜寻着玉带。
鹰眸低垂,一眼就看到目标,修长的手指一下子就将玉带勾入掌中,轻轻一挑,就把玉带抓在手里。
然,就在他不经意间的一瞥,正好看到在白色波斯地毯的罅隙中,有一片碎纸片,脑中赫然想起他昨晚进殿时看到的那一幕,心里也没有多想,只是好奇的,随手拾起那张纸片,慢慢的直起身子。
将衣衫都穿戴整齐之后,殇曜桀才凝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纸片。犹豫了一下,他终是慢慢的伸出手指,将碎片摊开,放在掌心中。
鹰眸触到上面的字迹后,原本含笑的薄唇一点点的收拢,内敛的褐色瞳仁中精光乍现。
时值深秋,秋风瑟瑟,原本绿意盈盈的枝叶也逐渐暗黄,凋落。晨起的阳光暖意融融的照进寝殿内,女子秀眉紧皱,双手不安的攥着身上的丝被,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睡梦中的女子,全然陷进记忆中的另外一处情景中。那里鸟语花香,绿意浓浓,女子一袭嫩绿色的烟纱裙,嬉戏在花丛中,身边都是色彩斑斓的花朵,争奇斗艳。原本靓丽多姿的繁花,却都被置身于花海中的女子给比了下去,顿时花容失色。
女子肌肤白皙,墨发如瀑,黛眉水瞳,身姿飘飘。此时倾国的容颜上满是舒心的笑意,她蹲着身子,专注的的看着花丛的繁花,时而采摘下来些许,抱在怀中。
“朵儿,朵儿……”一声声呼唤飘来,女子嬉笑着转头,见到来人后急忙大步上前,扑进他的怀抱里。“哥哥!”男子顺势将她抱在怀中,双臂揽住她轻巧的身子,原地转着圈,每每如此都将她逗得开心大笑。
“这两个孩子,怎么还是长不大呢?!”不远处飘来一道慈爱的声音,让憨笑的女子举目望过去,“父皇,母后。”说话间,女子已经挣脱了男子的怀抱,一路笑着跑向对她张开双臂的慈爱长者。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转,‘砰砰!’震天的锣鼓声响彻云霄,女子蹙眉看着城墙下黑压压的一片人海,紧张的直攥紧衣襟。
“朵儿,快和哥哥离开,快走!”衣着华丽的妇人,含泪望着她,坚毅的说道。
女子一个劲的摇着脑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掌,“不,母后,朵儿不走,不走!”不多时候,原先的男子神情肃穆的走到她的身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腕,下了城墙。挣扎中的女子,一直含泪望着妇人,哭喊着:“母后,母后……”
眼前的画面被无限放大,脑袋撕裂般的疼,“母后!”珞溪一声疾呼,猛的坐起身子,冷汗顺着两鬓滴落下来,一滴滴砸进她的心口。
父皇,母后!
原来自己真的是……
珞溪绝望的阖上眼眸,一滴滚烫的晶莹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收敛好思绪后,珞溪翻身下塌,看着空旷的寝殿,顿时哀戚重重,恐惧如潮水般向她袭来,让她坐立不安。
不多时候,她便一个人出了大殿,漫无目的的走着。沿着园子转了好久,珞溪好像不知疲惫一样的乱走,只是神情低迷,娇颜上苍白暗淡。
低垂的眸子紧盯着地面,直到她的眼底映入一双黑色的靴子,才让她渐渐抬起头来,审视着面前的男子。翦瞳凝着面前的男子,珞溪委屈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滚过下来。
“哥哥!”一声压抑的低唤,却包含了千言万语,诉不尽的凄苦,珞溪扑进男子的怀中,肆意宣泄着心中的沉闷。
霖冽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眶也微有湿润,珞溪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着,小手紧攥着他的衣襟,哽咽的说道:“哥,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稍稍顿了下,她又接着说:“我都知道了,‘汝焉’,‘楚南国’!是他灭了我们的国家!”
墨瞳警惕着打量着四周,霖冽蹙眉制止她的话,“朵儿,小声点!”听见他的话,珞溪才意识到他们此时还处在园中,马上稳稳心神。扫视了一周,见并没有异动,霖冽才缓下神色,牵着珞溪的小手,将她带往一处隐秘的地方。
等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才慢慢显现出一抹清丽的身姿。离烟脸色煞白,双目直直的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惊愣的瞪大眼眸。
汝焉!
楚南国!
灭了我们的国家!
原来她竟然是楚南国的公主?!那另外一个男人又是谁?
离烟脑中急速运转,一颗心都因为这个突来的意外而砰砰乱跳。当年楚南国的事,她也是从她母亲那里得知的。不逞想,今日竟然被她无意中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
菱唇缓缓地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她转身就跑去御书房,却在半路停了下来。想起上次,她挑拨皇帝,说是珞溪与睿王有染,但是皇帝竟然不了了之,极度维护那个女人。这样想着,离烟就停下步子。
太后!
看来这次想要除掉那个女人就只有太后了。可是若要向太后进言,就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况且这次的事情牵连甚广,事关重大,一定要有绝对的证据,才能让人信服。
心中盘算好以后,离烟反倒安静下来,神色如若的又转回了自己的寝殿。她要守株待兔,以静制动!
霖冽将珞溪带到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确定四周并无异状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珞溪眼睛红肿,一双小手冰冷异常,霖冽心疼的拂去她的泪水,安慰道:“朵儿,不哭,有哥哥在!”
珞溪心里一酸,再度扑进他的怀里,呜咽起来。压抑的委屈倾泻而出,好久以后,她才渐渐止住泪水,举目望着霖冽。
墨瞳深深地望着哭泣的女子,霖冽犹豫了好久,才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摊开她的小手,将瓷瓶交到珞溪的手中。
翦瞳直直的盯着手里的白色瓷瓶,珞溪猛的一个激灵,一瞬间就好像意识到什么,忙的想将瓶子塞回给他,却被他大力的制止住。
霖冽双手扶住珞溪的肩膀,目光如注的望着她,眼中坚定果决,“汝焉朵儿,你是楚南国的公主,你有责任为你的国家报仇!”
珞溪瑟缩着双肩,眼中泪花又起,霖冽故意忽视她眼中的脆弱,继而接续狠戾的说道:“让他服下这个,事成之后,哥哥带你离开,永远的离开这里!”
僵硬的身子颓然一软,珞溪紧咬着下唇,绝望的看着霖冽,樱唇几次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看着她不断滚落下来的泪水,霖冽终是心里一软,将珞溪拥进怀里,柔声道:“朵儿,我们必须这么做!听哥哥的话,找个机会让他服下,哥哥就带你离开!”垂在身侧的双手兀自收紧,珞溪想要狠狠地推开他,却发觉自己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木讷的听着他的话,心中苦涩连连。
良久,等到她神思混乱的回到鸾溪宫时,天色已近渐暗下来。独自坐在寝殿内,看着手中那个白瓷瓶,珞溪心痛难当。
怎么办,要怎么做呢?
皇帝回来鸾溪宫的时候,就见到珞溪挎着一笑小脸,将脑袋依着床柱,翦瞳中暗淡无光。颀长的身躯慢慢朝着女子靠近,直到他温热的手掌敷上珞溪的脸颊,才让她倏然回神,惊惧的躲开他的触碰。
鹰眸中闪过犀利,殇曜桀双目灼灼的盯着她,让珞溪不自然的躲开他的视线。俊颜上复杂难辨,他脸色紧绷的看着珞溪,却并没有步步紧逼,而是旋身朝着殿外吩咐道:“沐浴!”随着他的话落,健硕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珞溪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