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红衣,红被,红帐,红帘,红烛,红喜……
视线落回身侧男子,他亦是一身红。
震惊!她成亲了!什么时候拜的堂,什么时候入的洞房?她明明还是在马上!
“逸……逸……”轻轻推了推身旁男子,在他耳边轻声呼唤,企图唤醒他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儿。
只见他先是不太高兴的皱了皱眉,浓密的睫毛动了动,而后,倏然,睁开了一双如鹰似箭的眸子,犀利狠绝,一把擒住那欲对他不轨的什么东西。
“逸……疼……”没想到他警觉意识如此高,出手如此快,力道如此大,被擒住的手肘立刻泛红。
一见是她,他先是一愣,犀利的眼神在她身上久久停留。
“晚些再来看你。”收回灼热的视线,他僵硬的说了一句,松了手,下了床,扯过外衣随意往身上一披,两脚生风,果断出了房门,只留下一个刚硬陌生的背影。
犹如暖冬的夜晚被抽走一盆炉火,这种感觉让人心寒极了。
傲雪皱着眉,盯着那早已失了背影的大门发呆,敛下眼眸,心凉凉的。
“小姐,您起了……”鹦哥端着水进的屋,嘴角带着抹怪异的弧度,傲雪不经意的一瞥就觉得慎得慌。
“你笑什么?”傲雪下了床,卷上衣袖,接过鹦哥递来的巾怕,正想洗脸,见她还似在隐忍着某种不知名的笑意,而且貌似同她关系不浅,遂问了一句。
“小姐,七爷有没有说什么?”想起早上雷人的大婚,鹦哥偷偷瞄了眼眼露不解的傲雪,知她定是不曾了解,终是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听完鹦哥绘声绘色的讲述,傲雪额际徘徊了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去,眉开眼笑,心怀喜悦,在鹦哥帮衬下重新穿回新嫁衣,带上凤冠,着喜帕,坐在床沿静静等着夜幕的降临。
原本她以为今日是婚后第一天,没想到却还是停留在大婚当日。听鹦哥说,当时,王府众人七请七拜才终于将她二人迎出马车。正当大伙儿都热情洋溢的准备好好喜庆一番之际,楚天逸却怀抱着早已睡熟的新娘下了车,扔下一句“王妃累了,本王亦累了,需睡一觉,大婚改由月老主持”便抱着新娘子猴急的进了新房,当场让司仪闭了嘴,让众人傻了眼。
于是,一场原本就别出心裁,以抢婚之势登台的婚礼,迎亲与成亲一分为二,太阳还未升起就将楚京给闹腾个遍,正事时刻却又拍拍屁股溜人补眠,先洞房后拜堂,一时之间楚天逸更是成了楚京风流才子的无上偶像。
众人皆道:天下才子出楚京,楚京风流一当先。(“一”通“逸”,皇室成员姓名自当避讳)
“什么!出嫁了!哎呦……”最近犯起春困,云听雨今日起的有些晚了。正坐梳妆台前让小翠为其画眉,吩咐小翠替她化一个有多清纯就化多清纯的妆,好好替她那位偷梁换柱的姐姐送嫁。一个女婢突然送来的消息气得她当场拍案而起,忘了那眉笔还在她眉际划动,情理之中的,被那削尖笔头无情划出一道狭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啊……二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见自己闯了大祸,小翠当即吓得跪地求饶,哭哭啼啼。
“小翠,起来。记好了,这不是你弄得,是七王妃不小心划得……”一脚踢开缠在她身前的小翠,云听雨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笑。这血痕来的倒是时候,本来她还在想怎么才能盖过云傲雪的风头,如今这血痕……新娘子经常有,楚楚可怜的妹妹可不是时刻有的。等明日嫁到六王府,楚天昊若是问起来,就说是云傲雪给弄得。
“谢二小姐,奴婢记下了……”
“咦,不对呀,方才小翠经过畅雪园时,三小姐分明还在园子里呀,怎么这会儿就出嫁了,也没听府里有什么动静啊……”取了一块干净的白巾,小心翼翼处理着云听雨的伤口,小翠忽然想起什么,嘟嘟囔囔,却是一字不漏的进了云听雨耳朵。
“小翠,你是说花盈盈还在畅雪园?”
“现在奴婢不知道,可就在方才奴婢去厨房给小姐炖燕窝,经过畅雪园的时候,还见一个婢子端着银耳莲子汤,说是给三小姐送的。”
“有这事?”是真嫁还是假嫁,云听雨一时也想不清楚,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被休回赖在畅雪园的“傲雪”,豁然开朗,问道,“大小姐今日可在府中?”
“大小姐?自从她被休回时,奴婢见过她一面,后来就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起她的境况。现在畅雪园的主子可是三小姐,大家对这大小姐都有些不待见。”
“难怪……难怪……”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同那园子里女人的争锋相对,云听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一向不问世事人情淡薄的云傲雪会突然一下好斗起来,还会若有若无的寻她的茬。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二人为何被掉包,但这结果却是云听雨想要的。早前,受了气,因为忌惮云傲雪手上的玉叶兰草,几次夜潜都未能得其踪影,而不好发泄私愤;如今,既然那是真正的花盈盈,云傲雪又恰巧今日出阁,她再不争回这口气送云傲雪一份大礼,还真对不起她三人之间这浓浓的“姐妹情分”。
云听雨唤了一个隐卫,轻声吩咐几句,斥退来人,纯真的俏脸挂上一抹惹人怜爱的狡黠之笑。
姐姐,雨儿的大礼你可千万接好了。
春日午后,晴空万里,艳阳高挂,温暖舒爽。
似是今日七王楚天逸的大婚把大家都给拉足了气,大街上,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个个精神抖擞,真正是普天同庆。
修缮一新的七王府朱门大敞迎客,从外到里,但凡肉眼可见之处,都多多少少着了红穿了朱,更别说那自大门台阶开始铺制一直延绵到新房的大红地毯,瞧得人心情也跟着喜庆几分。
这时,王府门前一头系了大红缎花的石狮前,一辆朱顶红木架构马车在此缓缓停下,随着一声“相府二小姐到!”,一位粉衣侍女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地将自家二小姐搀扶下车,淡淡瞥了一眼后面下车的另一“丫鬟”,瞧了瞧主子的眼色,便识相的闭嘴不语,同那“丫鬟”一同搀着云听雨进了府。
云听雨今日一袭紫色裙衫,腰系绣莲花淡粉香囊,头戴一顶白纱斗笠,将整张脸都遮的严严实实。如此打扮,更让来往宾客好奇,纷纷投以一抹探究的视线,希冀能有机会得见这养在深闺的云家二小姐。那云傲雪既已被休,声名自是狼藉,如今云听雨可是楚京最炙手可热的千金小姐,更别说她明日就将成为六王唯一侧妃的富贵荣耀。如此场面,云听雨自是见怪不怪了,虽隔着纱布,也足够让有心之人瞥见佳人含笑答礼的几分风韵,做足了窈窕淑女的好形象。
“切……”早将这一切看透的花盈盈不屑的抽—动嘴角。众人皆以为这风姿绰约的世家小姐是何等娴静,到底娴静到何种程度她花盈盈经过这么几天的相处早已看了个透。云听雨,根本就是青楼里那些见惯了场面、娴熟卖笑、笑里藏刀的烂货色!
“你若想呆这儿赏礼就给本小姐安分些。”听到那声不甚响亮的鄙夷之声,云听雨冷着笑悄声警告一句,复又挂上她招牌的倩女之笑,迷倒男宾无数。
没错,除了小翠,那另一名“丫鬟”就是被休赖家的“云傲雪”,即花盈盈。因着前些日子都未着脸,用花盈盈她自己的脸替傲雪充当了十日的替身,受尽了各方之气。而今日从云听雨那儿又惊闻失踪十日的傲雪已被迎至七王府,花盈盈自是既气愤又嫉妒。气愤傲雪风风光光嫁给如意郎,自己却是境况凄惨;嫉妒一个红杏出墙的残花败柳都能嫁给大楚王爷,而她原本清清白白的女子却沦落至此地步。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换回身份,着上脸皮,以“云傲雪”的身份去求云听雨带她来见识见识大楚尊贵王爷的大婚,低声下气求了许久,云听雨才勉勉强强答应带上她。不过鉴于她“弃妇兼坏女人”这见不得人的身份,许她打扮成丫鬟模样随她前来王府。一听云听雨松了口,花盈盈自是高兴非常,却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这自是后话。
“二小姐小心慢走,莫要踩了自身裙摆。”花盈盈冷哼一声,悻悻然喊了一句。
见她这样,云听雨也懒得同她一般见识,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且让她再得意一会儿。
“二小姐怎么来了?我家小姐今日不方便见客。”听有人敲门,鹦哥先是一愣,想这新房怎么会来人,但听傲雪吩咐她去开门,想想能来这新房也只有自家姑爷,便带着笑殷勤开了门。待见了来人,笑容僵在嘴角,语气很是不善,抬手就想关门。这狐狸精,每次来都不会有好事,上次还搞出血,这次还不定会弄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