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扉萧显然没想到,她会又问这个问题,而且似乎她很关心这个问题,佩儿,从来不会同一个问题反复的问,他几乎想都没有想的道:“以前我的回答是,我都爱,因为无论是以前的沐尘还是如今的佩儿,永远是我心里的小女孩。”
叶佩有些失望,却听逸扉萧接着道:“可是,如今,那心里的小女孩,却变成了眼前的你,若是不刻意去想,我几乎都要记不住那些与沐尘发生过的过往,满心里,都只有你,佩儿一个人。”
脸色绯红,叶佩心中喜悦,执起逸扉萧没有知觉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这大手,还是那么温暖,逸扉萧却感觉不到她脸颊的细腻光滑,他神色暗淡,心中剧痛,那个已经策划了很多日的计划,是该实行了,不然,等见到了孩子,他便会变得更加的自私,如今他已经很自私,他不能允许自己对佩儿更坏。
“佩儿,我有些饿了,你去看看莲心做好午膳没,我想在亭子里用餐。”
叶佩根本就没有设防,只是开心的顾自己起身,应了声嗯,便朝着后院厨房而去。逸扉萧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唯一能动的脖颈,对着后面的石柱子,用后脑勺用力的顶住石柱子,然后反向一推,便只见那轮椅,缓缓的移动起来,朝着前面的莲花池而去。
“佩儿,再见了!”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逸扉萧沉重的身体,那瘦削的脸,消失在水面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到解脱,虽然有很多的不舍,虽然有很多的留恋,但是,这些,他都要不起了。他的泪,融入了一池春水中,那一池春水,夹杂着他的泪,灌入他的口鼻之中,很难受,但是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他嘴角是释然的笑,这样的结局,他甚至都没有想过,会给叶佩带来多大的伤害。
和莲心说笑着端着午膳朝着亭子走来,远远的,叶佩只看到亭子中没有了逸扉萧和他的木轮椅,她心下生急,那不详的预感,强烈到让她呼吸都困难,她几乎是用飞奔的速度,惦着大肚子,朝着亭子跑来,亭子中,连逸扉萧弥留的气息,都随风飘散,她的目光,在触及到湖面上那木质轮椅时候,整个人,都陷入了眩晕之中。
不顾怀胎七月,自己身子也并不利落,她纵身边跳下了荷花池,池水并不深,只到她脖颈的部位,但是她却知道,残疾了逸扉萧,就算只是到腰身的水,也能终结了他的性命。
她也明白了,逸扉萧为何今天话会比以往多了许多,为何要给她唱歌,为何这么温柔的对自己笑,一切只是因为,他要抛弃她了,他要离开她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用这样残忍的方法离开她,如雨般的泪珠,不停的滑落,叶佩发狂一样的扎入水中,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扉萧,不要离开我,扉萧,我爱你,孩子需要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老天啊,老天啊……”
几个猛子下来,叶佩悲痛的身子,已经完全支撑不住,她觉得灵魂已经抽离了身体,她只浑浑噩噩,一遍一遍的,绕着池子走了一遭又一遭,无魂无魄,无笑无泪,如同傀儡娃娃般,莲心找来蓝震庭,看到的,便是叶佩漫无目的的,一圈圈的绕着池子走的失魂落魄样,莲心心剧疼,哭喊了一声小姐,便要跳下荷花池,蓝震庭忙拦住他,只身跳入水中,将如行尸走肉了般的叶佩抱上岸,她浑身冰冷,嘴唇紫白,眼中无神,一被抱上岸,却忽然像疯了般的,又要冲下去:“扉萧在里面,扉萧在里面!”
蓝震庭知道只有得罪了,单掌扣打在叶佩的后脖颈,她便安静的在他臂弯中睡了去,然后,将叶佩教给莲心照顾,他自己,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找了一遍又一遍,却连尸体也并未发现,这莲花池并不是很大,进出水的口子也只是一条小渠道,他冷静分析了一番,朝着府外走去,不多久,便请来了许多镇民,大家齐力将莲花池的池水通通抽干,抽干见底后,才发现,池子下面除了淤泥之外,并未发现逸扉萧的身影。
蓝震庭这才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睿智如叶仵作,也会有心慌的时候,在还没有确定逸扉萧是否真的出事了,便失去方寸,丢了魂魄,他并不觉得好笑,只是觉得感动,这样的盲目与慌乱,只有爱情,刻骨铭心的爱。
只是眼下,扉萧究竟是去哪里了,他对着空荡荡的荷花池,凝眉深思。
难道是说,扉萧被人绑架了,可绑匪为何要将他的轮椅推入水中,制造他溺水的假象?一般来说,绑架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勒索,另一种就是报复,若是要勒索,就不会制造扉萧溺水而亡的假想,若是要报复,那也说不通,为何要将轮椅推入水中。
他能做的分析只是如此,只是现在找不到尸体,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人或许还是活着的,他立马请乡亲们帮忙寻找,大家很热心的山前山后,水道田野的帮着去寻,蓝震庭先折回了房内,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莲心,然后,也跟着众人,到处去寻人。
午夜时分,冰冷的被窝中,少了那熟悉的气味,叶佩睁着眼睛,无神的看着床顶的雕花,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每一滴中,都裹着一个逸扉萧的身影。他向她表白时候的羞涩,他哀求自己时候的可怜,他疼惜自己时候的温柔,他的笑,他的泪,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唇。
泪落的很急,渐渐的,变成了小声的无法抑制的啜泣,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抚上了叶佩的眼角,叶佩这才注意到,月亮在床边守护着自己,小眼睛已经瞌睡朦胧,却还坚持着安抚着她:“姑姑不哭,姑姑哭,娘就要哭,娘哭了,月亮就要哭,月亮哭了,姑姑肚子里的小宝宝就会哭。”
叶佩被窝中的手抚上自己滚圆的肚子,眼泪落的更急,她无法抑制自己的痛苦,那种痛入骨髓的痛苦,看到水面上那孤零零漂浮的轮椅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死了一半了,另一半,只是为了那腹中的胎儿而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她已经哭到没有力气,房门被推开,莲心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月亮也在一边哇哇大哭,她眼睛一酸,忙将手中不知道热了多少遍的米粥放下,然后跑到床边,将叶佩搂入怀中,温柔的手,抚着她被眼泪沾湿而凌乱的粘在脸上的发丝,对她道:“小姐,你不要难过,震庭说了,逸大哥并没有溺水。”
叶佩猛坐起身,双手圈住莲心的肩膀,形象有些枯槁憔悴,但是眼中却放着光芒:“你说什么?”
“小姐,震庭派人抽干了池水,并未发现逸大哥的尸体,湖底除了烂泥外,没有逸大哥的影子。所以,他推断逸大哥或许是被坏人绑架了,但是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所以只能等你醒来再做断定,小姐,你一定要振作,逸大哥他不会有事的,他或许真的只是被人绑架了去。”莲心用蓝震庭教她的安慰着叶佩,鼓励着她振作起来。
“我要去看看。”叶佩顾不上自己身子虚弱,她觉得浑身无力,双腿虚软的几乎跨不出步子,莲心上前搀扶她,她见着桌上的热粥,示意莲心将自己扶到桌边,莲心小心的将叶佩扶到桌边,粥是刚刚回锅热过的,如今热气腾腾,一看就很烫,莲心要一勺勺吹冷了喂她,叶佩却夺过碗,另一手,掂了掂桌上的茶壶,里面有凉了的茶水。
“小姐,你要做什么,不可以这样吃!”看着她将茶水和入烫粥之中,莲心要去阻拦,叶佩却埋下头,将冷茶水和热粥和匀,然后,仰头便一入脑儿的尽数吞入腹中,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泛恶心,但是她却强迫自己将这些能恢复她的体力的食物吞咽下去,几乎是吃的狼吞虎咽,不消片刻,一碗粥便落了肚。
“好了,我有了体力了,快带我去看看。”一起身,便是一阵眩晕加难耐的恶心劲,茶叶水加上肉粥的怪味,在胃里纠结着,互不搭界的两者,互相冲撞着,她是怀胎的身子,对这些怪味更加的敏感,她一皱眉,咽下一口冷气,强迫自己要坚强。
莲心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叶佩的,她已经眼泪涟涟,叮嘱了声哭的有些困倦的月亮自己在床上睡好,盖好被褥,她便扶着叶佩朝着亭边的荷花池走去。
荷花池已经被抽干,如今是夜半时分,四周静的只剩下风吹动树叶色飒飒之声,叶佩纵观了荷花池一遍,荷花池底下,只有一片淤泥,那些蓝震庭不知从哪里移植来的名贵荷花,已经被践踏入了淤泥,池子并不是很大,站在亭子里,几乎是一目了然,池子进出水口,只有细流两股,如今都被堵住了,只有一小股水,不时的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