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你真厉害!那小子怕是再也不敢来惹事了!”霍去病听得那是热血沸腾,掳起的袖子还不曾放下,因为出拳而微微有些散的发丝也是飘荡在脸庞,一张微微有些黑的小脸,透着一股崇拜。
平阳淡淡一笑,斜眼看了一下霍去病,都懒得跟那毛没长齐的小子说话,说了他也听不懂。
“病儿,以后遇事先想三分,你这么冲动的个性,以后怎么在朝中立足?”卫青无力地摇了摇头。
霍去病撇了撇嘴,出门喊了下人过来收拾。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不出几日,李广利掀起了更大的风浪,也从此改写了大汉的命运和卫氏一门的历史。
轮台宫殿,刘彻看着床上躺着的李妍,眉头皱紧了,只是一双眼睛却透过她看向别人,渐渐的,那眉宇间的不悦舒展开了,眼眸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皇上?”李夫人一觉醒来,却赫然看到刘彻站在她床边,吓了一跳,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刘彻按了回去。
“皇上来了,怎的不叫醒臣妾?”李妍温柔地笑着,只是小脸有些苍白,现在的她正迅速地消瘦下去,如今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要抹些胭脂才行,不然苍白的脸都没办法看了。
“看你睡得香,朕就没想要打搅你了。”刘彻敛了脑海里的神思,淡淡地道,“既然醒了,就陪朕到处走走吧,今日上山。”
上山。李夫人惊了一下,以自己现在的体力……可是,看着刘彻不容拒绝的神色,李夫人还是勉为其难地挂上笑意,点了点头。
不过让李夫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说是爬山,最终还是坐在了轿子里,山上的空气有些凉,李夫人拢了拢披风,掀开帘子朝外望了一眼,鸟语,花香,满山遍野的绿意充斥着她的眼眸,绿色深处的一片片色彩聚在一起,别样的好看。
“真美。”李夫人忍不住感叹,靠在了轿子的柱子上,盯着那美丽的风景移不开眼了。
泰山顶,明堂,李夫人站在刘彻身后,微微抬起小脸看着那香火不是很旺的道观有些出神,里面飘出的香火味道不浓,却别样的好闻。
刘彻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复杂,她就在这里了……就在这里……
可,就好比近乡情怯一般,此刻的他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他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十几年了……十几年没见了,她变了模样吗?怎么都忘不掉,忘不掉午夜梦回里,那双伤心绝望的眼睛,那么决绝的自请废后,忘不了她哭的时候,生气的时候,绝望的时候,却独独记不起她笑的模样……阿娇……
最终,刘彻还是没有埋进明堂,猛的转身,犹如逃避一般,狼狈地朝山下跑去,李夫人吓了一跳,刚追了几步,便有些气喘吁吁,身后的道观里似乎有人出来了,李夫人忍不住回头,看到一个小道姑手捧着三根烛火,正好奇地望着她。
“夫人是来上香的吗?”灵动的声音犹如百灵,又像清泉,好奇地大眼睛忽闪着看着淡笑的李夫人。
“本来是,可是突然有些事情,本……我,我明日再来。”李夫人笑着福了福身,转身朝着阶梯走了下去,走了没有很久,原本以为已经离去的刘彻却呆愣愣的站在石阶上,望着阶梯下的某个地方,但是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任何景象,不知道那阻碍了他脚步的是什么。
“皇上,您怎么了?”温柔的话语带着安抚上前,轻轻挽上刘彻的胳膊,双眼也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猛的瞪大了眼。
阶梯下是一个背着竹篓的道姑,墨黑的头发随意地绑了一根布条,短衫长裙,清一色的灰褐,一张小脸透着红晕,额上还出了些汗,竹篓里赫然做这个孩子,看起来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然这一切都不是让她惊讶的地方,真正让她吃惊的,是……她的容貌……
跟她自己有些像呢……
“皇上,她是谁呀?怎么跟臣妾有几分相像呢。”李妍忍不住地好奇,只是收回在女子身上的视线看向刘彻的时候,呆了一下,因为在刘彻眼里,她看到了翻滚的情绪……能让刘彻这么激动,又压抑的,李夫人不知道是谁,如果不是陈后还被关在长门宫,她都要以为眼前的就是废后陈阿娇了。
而对面的阿娇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刘彻,呆了一下之后,微微皱了眉,侧开身子想要他们先过,谦逊而有礼得让刘彻一颗心掉入了冰窖。
动了动嘴,刘彻想要说什么,只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微微敛了眼眸,刘彻有些赌气地揽上李夫人的腰,带着她大步从阿娇面前走过,只是迈了几大步后又猛地停住,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后还是忍不住地回了头,一再告诉自己,只要,只要她回头看了他……只要她回头看了他,他就接她回去,废了卫子夫,反正现在他有子嗣了,再不会有人逼她了……只要……
可是,一切都是奢望,刘彻呆呆地看着那吃力攀爬的背影,伸出去收想要拉住她,可……怎么都动不了,只有她背后竹篓里的孩子好奇的望着他们,咧开长了八颗白牙的小嘴,张张合合,好像在说什么,可是却没有声音……
“阿娇……”刘彻喃喃自语,心疼地有些窒息,而他一侧的李夫人却猛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再看一眼那几乎瞧不清背影的人……
那个是……陈皇后。
而在长安,一间狭小的密室里,三颗脑袋正凑在一起,一张绝美的脸此刻正面露狰狞,李广利恨得咬牙切齿,自己脸上的伤休息了半个月才算见好呢,该死的卫青!该死的平阳公主!
“李将军莫急,要扳倒卫家,将军可要一步一步来。”右侧的男子一张尖脸长下巴,八字胡盖在上唇,勾起冷笑。
“苏大人可有好方法?”李广利闷闷地问了一声,被称为苏大人的人名唤苏文,刘彻尊儒尚法,对律法惩罚还是过于严苛的,而在李广利眼前的便赫然是迎合了刘彻口味的两名酷吏,苏文,江充。
“卫家靠的可不是卫子夫。”江充冷冷一笑,“靠的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太子。”
“不,还有一个,就是卫青。”苏文添加。
“你们到底有什么办法。”李广利急的恨不得上去掐死他们,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这样卖关子!
“李将军急什么?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苏文哈哈一笑,“要除掉卫家,将军就要知道从哪里下手啊,卫青一时半会,我们动不了,但是……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不是?”
“你是说……太子?”江充挑眉。
“没了太子,卫子夫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后,就算位置再高又如何?没了皇上宠幸,她怎么也生不出第二个太子来的,李夫人膝下不是已有儿子了吗?”苏文依旧淡笑,有些云淡风轻,江充恍然,李广利却依旧不解。
“可怎么除掉太子呢?”李广利急切地问。
“我听说,长门宫里关着的主子十几年来,都没见过皇上一面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江充插嘴。
“为何?”李广利忙问,苏文却笑了,拍着李广利的肩头道,“将军啊将军,这你都不知道啊?陈妃那是踩了皇上的禁忌,暗中实施了巫蛊之术。”
“巫蛊。”李广利惊了一下,巫蛊之术,在民间都是被禁止的,更何况在皇宫了……皇上没有杀她就不错了……
“所以,我们也要用此招……来个一网打尽。”江充阴冷的笑了起来。
“好!”李广利拍了一下巴掌,大笑了起来。
轮台行宫里,李夫人看着手中的粉末,心是就扯的,她是爱那个男人的,即使他的心里没有她,即使在彼此抵死缠绵的时候,他喊的不是她,可她依旧爱上了他,她用自己与阿娇相似的容貌牵扯着他的心,甚至根据宫里老宫人的描述,可以地模仿着阿娇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能够留在他身边,永远地拥有他所给予的那抹温柔。
狠狠地抿起手,李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朝刘彻的寝宫而去,只是,布满明黄的屋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禁让她皱眉。
“皇上呢?”李夫人拉住宫门口打扫落叶的小宫女问道,有些焦急的。
“奴婢看到皇上上山去了。”小宫女见是平日里好脾气的李夫人,也乐得回答。
上山?现在。李夫人看了看几乎滑落地平线的太阳,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
而彼时,刘彻站在明堂古旧的大门前,透过那有些腐蚀的木门看着院子里的一番场景,双眼一瞬不瞬地钉在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身上,时间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看着她坐在三四个孩子中间,舀了小米粥一一递给那些嗷嗷待哺的小家伙们手里,刘彻的一颗心都碎了……
阿娇这辈子没有一个孩子,但刘彻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孩子,如今,收养在明堂里的孤儿们灿烂的笑容温暖着阿娇的心,却刺痛着刘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