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我在这园子里住了这么些年,哪不比你更熟些,哪里就用你带了?”
水溶好脾气地道:“那是先前,如今这里可大不一样了。我领你去一看便知。”
说着便拉着她出来。早有一步撵预备在那里,黛玉上了撵,水溶却只扶撵而行,黛玉还觉有些不好意思,悄悄道:“你干嘛不另乘一个小轿,岂不方便,何苦作出这生象来?”
水溶却道:“你别管,我只须在你身边就觉得安心。况且我就是要让人看看,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黛玉脸上飞红,轻轻“呸”了一声也不再理他。
一路行来,只见园中香烟缭绕,绿树成荫。到了沁芳亭下,却见前面又是一道粉墙,黛玉奇道:“这是什么?”
水溶忙道:“这里便将潇湘馆与别处相隔开了。其他贾府姑娘所住之所与此处留有一小门可供日常出入。你那里连同怡红院却是另行分开的。因为凤翔说要给她另留一处住所,故此我将怡红院收拾出来,预备给她住。”
说着便走近粉墙,却见一弯拱门,门口有二名侍卫守着,水溶又道:“你这里住着的都是些女子,我不放心。故此从宫中调了些侍卫过来,他们一共分三个班次,每班四人,分守于此。黛玉点点头。
近了门来,只见园内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条碧绿水带贯穿其中,蜿蜒曲折,绕假山,穿桥榭,渰渰流淌,游廊曲桥,玉栏绕砌,一派闲适幽雅景色。
黛玉喜道:“你哪来的心思,布置地竟如此精致却又不显穿凿。”水溶笑道:“你先别急着夸我,你再回去看看。”
说着便引着黛玉来到潇湘馆。却见虽然已是初冬,却依旧一片葱笼,却不似往常那般萧瑟。黛玉奇道:“怪道这时节了这竹子怎么竟还如此青翠?”
水溶笑道:“你看看这竹子是新栽的呢。”又道:“因你喜欢竹子,我特意找了这些异种观音竹来。这些竹子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却是无论春冬同样青翠。再不象别的竹子那样秋风一起便有许多落叶了。”
黛玉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不过才几日工夫,你哪里去寻了这些来?”
水溶道:“你忘了吗,我那里原有个竹园的,里边就有这种竹子。我便移了些过来。”
黛玉笑道:“那岂不要多谢你了,让你割爱我却是不安心的很。”
水溶笑道:“你我之间还需说谢吗!”说着又俯在黛玉耳边轻轻道:“反正过些日子你就是我的了,到时再带了过来还不一样吗。”
黛玉红了脸,嗔道:“你作死啊,又说这些,被人听见象什么样子!”
紫鹃等此时却是远远地跟着并不上前打扰。
说着便已进了屋子。
只见四壁皆是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或有贮书处,或有设鼎处,或安置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处。其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每个隔中均放了物件,或是古书,或是古砚,当真是古香古色,每一件均是稀世之宝,人间罕有。
黛玉又来到内室。却见原先的床被一张石床取代。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被褥是银红色的,床前悬着粉粉的薄纱罗帐,精心研刻的翠绿窗栅,粉着半透明的淡银红色软烟罗。真是一派粉红世界。地上却铺着厚厚的豹纹地毯,更添了几分温暖及富丽之气,七孔麒麟铜炉中氛着悠悠的花香。
黛玉又惊又喜,忙道:“这都是你布置的?”
水溶笑道:“可不是吗,你看都是我亲自挑的,可还满意。对了,你到这里看看。”水溶说着便将黛玉拉到床前,将她的手放在床沿。黛玉不解,却只觉得手边一阵温润,并不象寻常石头那样冰凉。不禁奇道:“这是什么?”
水溶有些得意地道:“这是东海暖玉床。你看它是由整块玉石雕凿而成。最妙的是这床四季温润,冬暖夏凉。即便是最寒冷的冬季,躺在上边都不需再起坑,照样觉得暖烘烘的。
黛玉有些好奇地道:“你从哪里弄来这稀罕东西?”
水溶笑道:“因为你素来身子不好,我原先就令人四处查访这暖玉床。也是机缘巧合,那次我一听说有个暖玉床,立即便去了。原先别人还说那原主甚是不好说话,况且家中也薄有积蓄,并不差这些钱用。从前许多人去请他转让,都被他以祖传之物不好变卖为由打发了。我还琢磨着要多费口舌了,岂料那日在去的路上无意间救了一名孩童。到了那主人家中,果然推三阻四的。虽然碍于我的身份未敢立刻拒绝,却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黛玉奇道:“既然如此,那你如何又能够取了来?莫非是用强?”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你别急啊,听我慢慢和你说。”水溶道:“我正在想对策呢。突然他家中之人带了那小孩进来,见了我便唤‘恩公’。那主人大惊,忙问缘故,家人家实情告诉了他。原来那孩子本是他的独子。他家四代单传,他又至50岁上方得此一子。当下连忙离座道谢。说起这暖玉床来,那主人却是态度大变,忙道‘既然是恩公要用,我们哪敢说不。’说着竟不要我的钱,便要送给我以作醣谢。”
黛玉笑道:“原来如此,你真的不费分文便取来了吗?”
水溶笑道:“我哪能真如此啊。况且这本是人家家传之物。后来我看这家人家中却也不象缺钱的人家,又坚不肯要银子,便留下一块先皇所赐先朝龙形玉佩和谷纹璧和一件商朝青釉弦纹瓷尊以作纪念。他这才收了。后来我也感其高义,又送他那小儿一块皇上所赐玉佩。你说这不是机缘巧合吗?”
黛玉抿着嘴笑道:“你那两件却也是难得一件的宝物呢。再加上皇上赐的玉佩,那主人倒也未必吃亏。”
水溶看着黛玉深情地道:“为了你,别说这几件东西,就算是倾尽我的所有我也愿意。”
黛玉脸一红,便转过去不理他。水溶又道:“好了玉儿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黛玉忙道:“我送送你。”
水溶连忙拦住道:“你歇着吧,我自己出去便是了。对了,如今这府里所用的人除了贾府姐妹那边的人外,一应都算是你郡主府的人。外头的卫士却是宫中侍卫及我王府卫士,皆是我的亲信,你有什么事尽可吩咐他们。还有,你身子还未大好,切切不可劳碌。”
黛玉笑着道:“我都知道了!我的王爷,你快去吧。”水溶这才出去。
黛玉便命关了馆门。紫鹃等自在安顿。黛玉今日却也有些累了,况又回到旧居,自然心中欢悦,在那里歪着便睡着了。
紫鹃进来,看黛玉歪在床上,双目微闭,似是已经入寝。便悄悄过来扶她躺下,又给她盖上一床薄被。
到了晚饭时分,方过来叫醒黛玉。黛玉不好意思地笑道:“怎么,我竟睡着了不成?”
紫鹃笑道:“正是呢。姑娘如今比先前可好多了。从前只觉得累,却哪里能够睡着呢?一年里头能睡上几个安稳觉竟是难的。”
黛玉嗔道:“你不叫我起来,如今倒来笑我!”
紫鹃笑着分辨道:“哪里是笑话姑娘呢,真是替姑娘高兴。”
说着便忙着服侍黛玉用饭。一宿无话。
第二日清晨,黛玉一觉醒来,见外头阳光明媚,忙道:“什么时辰了?”正好紫鹃出去了,只有青萧在侧,青萧揉着眼睛道:“姑娘醒了?还早呢。反正今儿也没什么事,姑娘再睡会子吧。”
黛玉看了看天色道:“可不早了呢。今日还要去老太太那边,太迟了不好。”
青萧惊讶得睁大眼睛:“怎么姑娘还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如今姑娘不比往日,依我说竟不必去了。”
黛玉一边起来一边道:“话虽如此,只是老太太到底是长辈,如今又住得近,我过去陪老太太说说话也好啊。难不成真等老太太她们先过来不成。”
青萧见黛玉这样说,只得也连忙起来了,又唤了紫鹃、雪雁等进来服侍。
一时收拾好,黛玉便带了彩卉和紫鹃过来,却留下青萧、雪雁看屋子。
到了贾母这边,人还未到,便早有人报了进去:紫云郡主到。因贾母早有吩咐,如今见了黛玉只唤郡主,切不可失了礼数。
此时探春惜春都在这里说话呢,听说她来了,连忙都迎了出来。见了黛玉便要下跪。黛玉连忙拦住,含笑道:“昨儿我不是说了吗,嫂子、妹妹们不必如此客气。”
正说着便见贾母颤微微地也扶了鸳鸯出来,黛玉连忙过来搀扶住道:“外祖母这是作什么?这不是折煞黛玉吗?昨儿是因为有公主她们在,大礼不可废。如今却没有外人在这里,外祖母万万不可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