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宜怒道:“无稽之谈而已,何足凭信?”唐杰冷笑道:“先师当年分明留下笔记,中断肠草之毒者,胸喉间僵硬如木,气息艰难,脉象颠倒错乱,现下一一应在郡主和殿下身上!侯院判既然不知,又怎能在万岁面前口出狂言?”
侯宜又道:“你既云毒性较缓,为何郡主和殿下双双中毒,且发作甚急?”
唐杰胸有成竹地道:“殿下不过一孩童,当然较成人容易发作。郡主又素来身子虚弱,故此都易中毒。”
水擎苍又问:“你可有把握?”唐杰微微踌躇,不敢立时回答。
水擎苍追问道:“唐太医,你还没有回答朕呢。”唐杰垂首敛容,毕恭毕敬地答道:“微臣无复他言,唯当死而后已!”
水擎苍听了,漠然道:“很好,朕期待着,郡主和二殿下就交给你了……朕听着你们消息便是。”
又对水溶道:“你呢,你是在这里等着还是和朕出去?”
水溶道:“皇上先去吧,我在这里等着玉儿。”
水擎苍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先出去,等凤儿他们回来就让他们过来。”
水溶头也不抬地道:“你去吧。我在这里陪陪玉儿。”稍停了停又道:“我劝你最好赶快弄清楚这事倒底是怎么回事。要不然就算你不在意,我也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水擎苍也不以为忤,自己走了出来,迎头看见小安子。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安子连忙将事情一一禀告了水擎苍。水擎苍点点头道:“朕知道了。如今宸妃她们在哪里?”
小安子忙道:“宸妃娘娘和各位娘娘如今都还暂时安置在长信宫各偏殿中。因事涉各位主子,奴才不敢自专,如今还等着皇上示下。”
水擎苍想了想道:“你先把各位娘娘都送回各自宫里去吧。就算有什么罪证,那么长时间了,也早不在身上了。再说,按唐太医所说,是山鸡中自带的,那就更是无济于事。只是回去后,也不得随意出宫便是。”
小安子听了连忙道:“是,奴才尊旨。”说着便要去了。水擎苍又叫住道:“等等,德妃你亲自送回去吧,好生安慰着。就说朕一会就过去。还有,宸妃现在哪里,你带朕去看看。”
小安子连忙答应着,便将水擎苍带到宸妃关押的那间宫室外。水擎苍往里看看,却见宸妃依旧在那里气鼓鼓地坐着,虽是初冬时分,已然有些薄凉,只是她却依旧用力地摇着手中的扇子,好象要驱赶心中的怒气似的。
水擎苍见了微微地皱了皱眉,便示意开门。守在门口的侍卫连忙开了门,小安子却不敢进去,悄悄在水擎苍耳边道:“皇上奴才先去看看德妃娘娘,就不进去了。”
水擎苍会意,点头道:“去吧。”说着便进了房中。”
此时宸妃听见外头有动静,喝道:“外头谁在鬼鬼祟祟的,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水擎苍不悦道:“是朕。”
宸妃吃了一惊,连忙紧走几步,跪在地上:“皇上,臣妾不知皇上驾到。出言冒犯,还请皇上恕罪。”
水擎苍不耐烦地道:“你起来吧。”说着便自己走到椅子前坐下了。
又道:“你也改改你那性子。别那么浮浮躁躁的,也看清楚再说。若朕真要计较起来,你也早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宸妃原来见水擎苍并不怪罪,让她起来,还有些得意,还正要撒娇扮痴,如今见水擎苍这样说,脸上登时挂不住,便抽抽咽咽起来。
水擎苍却不理她,只是坐在椅上,自己竟在那里用手指叩着扶手。
宸妃见水擎苍自始至终都没有和自己说话,心中大为恼怒,自己哭了一回也觉得没趣了,便也止了哭泣。
水擎苍见她不哭了,便淡淡地道:“怎么?不哭了?还是要说些什么?”
宸妃听见,越发觉得委屈,忙道:”皇上,臣妾冤枉啊。”
水擎苍道:“你这会子喊什么冤。朕还没说什么呢。二皇子和郡主中毒的事朕是一定要查的,只是如今他们还没醒,朕也一时还顾不上。郡主也还罢了,只是你如今也算是二皇子的母妃了,怎么朕来了这么些时候,你问都不问一声。”
宸妃听他这样说,一时语塞,只得悻悻地道:“皇上,臣妾何尝不挂念着二皇子呢。这不是方才听皇上这样一说,臣妾心中一着急,竟就忘了。二皇子和郡主如今怎么样?”
水擎苍听了,冷笑了一声,道:“你如今也不用替她们操心了。他们那边自然有太医们看着。你只替你自己担心担心吧。不说别的,他们二人都是在你这里中的毒,你这点就脱不了干系。再说你这长信宫里的厨子用的都是你们王府里的人。哼,只怕整个忠顺王府都脱不了关系吧。”
宸妃一听大惊,心中意有些害怕,连忙又跪下道:“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皇上明查。”
水擎苍容色稍缓,又道:“你也不必求我。你还是多求求老天爷,求他保佑郡主和二皇子没事便还好些。若是果然有事,便是朕不追究,只怕北静王也饶不了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着便就拂袖而去。宸妃一时竟跌座在地。
见水擎苍走了,两旁宫女方敢上前将宸妃扶起在椅子上坐下。宸妃想着水擎苍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冷,心中害怕极了。心道:本以为用那食用了断肠草的山鸡必定是无人得知,一切作得人不知鬼不觉,再没人能发觉。不料这样快便被知道了。如今听皇上的口气,那黛玉竟是北静王的心上之人。那水溶本来就和忠顺王府不睦,如今若果然有事,只怕北静王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如今父王已然被禁足在家,皇上已经是对忠顺王府心存怀疑。这样一来,岂不理是雪上加霜?只怕皇上不会饶了自己。
想到此处,宸妃不禁又怕又悔,竟不该一时听了那薛宝钗之言,逞了一时之气,如今竟惹下这泼天大祸。若是一旦被人知道是自己指使宫中厨子所为,方才听皇上这话,竟然是凶多吉少。如今倒是要速速想个法子才好。
想到这里,宸妃将手紧紧握住,长长的指甲竟然嵌进肉中,留下几个深深的指痕,她却依然不觉得。
‘斩草除根’一个念头忽地冒了出来,宸妃有些兴奋,差点说出声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可是她仔细想想,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莫说如今自己被软禁在此处,不得随意行动。即便是能够出去,那厨子此时也必定是被严加看管,又如何能够接近?看来还需另想办法才是。可惜父王还在禁足之中,若不然问问他老人家,必是有法子的。
宸妃苦恼的摇摇头,怎么办?怎么办?如今她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一丝头绪都没有。她使劲地晃着头,似乎要把那团乱麻甩出去一样。
此时水擎苍已经到了德妃那里。小安子送德妃回到宫中,好言劝慰。德妃却淡淡地笑道:“你不必劝我。我知道,发生这样的事,谁都脱不了干系。如今只希望老天保佑郡主和二皇子平安无事,否则这后宫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小安子见她这样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得安慰道:“娘娘也别这样说,皇上还是相信娘娘的。皇上还说一会儿就过来看娘娘。”
德妃道:“你快去告诉皇上不必过来,我这里没事。若是这样我心中更是不安。你也不必管我,快去看看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吧。我就呆在这宫中不出去便是了。”
小安子只得告了罪出来。
小安子才回到长信宫,迎面便见水擎苍出来,见了他便问:“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照料德妃的吗。”
小安子忙道:“娘娘让奴才来回皇上,说她很好,皇上不必过去了。”
水擎苍点头道:“还是她识大体。其他人呢?”
小安子连忙回答道:“众位娘娘都已送回各自宫中。”
水擎苍又道:“好。既然如此,你到宫门去等着,看阙宸和凤翔回来,就领他们直接到长信宫去。”不安子连忙答应着。
水擎苍自己却往德妃这边来了。
德妃听说水擎苍来了,连忙带着人出来跪候。水擎苍一见连忙将她扶起,温言道:“洁儿快起来吧。方才可曾受惊了?”
德妃顺势起了身,有些担忧地道:“臣妾倒是没事。只是郡主和二皇子如今怎样?”
水擎苍道:“一时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若要恢复,恐怕还些时日。”
德妃这才舒了口气,道:“这样便好。皇上这时很不该来臣妾这里。二皇子和郡主那边还要人,再说宸妃妹妹那里只怕还要皇上多去劝劝才是。”
水擎苍哼了一声道:“她恐怕还怕朕在那里呢。朕在那里,她要行事也多有不便。”
德妃有些不解,只得道:“臣妾方才看她也是惊恐万分,她又是二皇子的母妃,如今二皇子出了事,她心中自然慌乱,纵是有些失仪,也是难免。还请皇上不要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