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连声道:“没有,我和姑娘用过晚膳后就在房里,什么也没有见过。”那人粗鲁的道:“不用啰嗦,大伙快搜,我就不信他们能插翅飞了不成。”见兵士们去推门,紫鹃忙尖声喊道:“姑娘。”
火把使得房里一下亮了起来,黛玉直起了身子,把剪刀轻轻放在桌案上,不作一声的看着他们来来往往的东看西找。
紫鹃忙跑进来立在黛玉身后,静悟随后走了进来,见黛玉身后的桌案上铺着雪青色的罗纱,长长的垂到了地上,裁剪的纱块零零散散的铺满了桌案,地下还乱七八糟的洒了一些。
黛玉见静悟看着,轻声道:“晚上闲着无事,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因此把上次的那匹绢纱裁剪一下,免得到时来不及,小女子手拙,让师太见笑了。”
静悟道:“林姑娘心思聪慧,想不到连女红也精通,倒是让静悟意外。”一阵冷风吹来,黛玉情不自禁的咳了一下,案上的灯也禁不住摇晃了起来。
突的有人尖声来报道:“头领,后面的矮墙处有破损,他们会不会……”那个头领正阴沉的四下打量着正房里的布置,听得来报,不耐烦的道:“知道这些,你们还不快去追。”
接着转头看着黛玉,阴测测的道:“姑娘一个时辰前可曾听到什么动静。”黛玉望了紫鹃一眼,摇了摇头,道:“未曾闻得。”
见那人不怀好意的望向身后的桌案,黛玉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身后紫鹃扶过来的手竟颤了起来。
外面的凉风从敞开的门里不停地吹进来,冷的黛玉情不自禁的又咳了几声,捂住紫鹃微抖的手,黛玉脑里闪过一道亮光,忍不住咳得更急了,身子不由自主的伏在桌上,趁着咳嗽的时机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同时抓紧了紫鹃的手,给她一份安慰。
见黛玉咳得玉面绯红,气喘吁吁,静悟在一旁对手足无措的紫鹃道:“紫鹃,快去给你家姑娘倒杯水来。”转头又对头领道:“官爷,既然这里没人,那请到别处看看,林施主有病在身,还请官爷通谅则个。”
那人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黛玉身下的桌案,正要开口,却听黛玉气喘吁吁的吩咐道:“紫鹃,既然官爷不放心,你扶我到那边去,让官爷好好找找,否则我们岂不脱不了这嫌疑的罪名。”
听得黛玉如此说道,那人反而放下心来,呵呵一笑道:“这倒不必了,走,再到别处看看。”说完,当先走了出去,一时,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关上门,紫鹃惊喜地道:“姑娘,都走了,吓死我了。”黛玉这才觉得额上,身上早已香汗淋淋,直起身,竟觉得浑身酥软,忍不住一下子倒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紫鹃手忙脚乱的过来扶住黛玉,故意轻声嘀咕道:“真是祸从天降,偏偏碰上这种事,亏得躲了过去,要不……岂不倒霉。”
黛玉道:“你这丫头,尽学我嘴不留情,把人都得罪了,好了,扶我到那边坐一下,也好让他们出来。”
紫鹃扶着黛玉缓缓地坐到那边,递上一杯热茶道:“姑娘,先喝口茶压压惊。”转身对着桌案,好像自言自语的道:“人都已经走了,姑娘,你说以后该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声音,紫鹃不由惊讶的望着黛玉,喃喃的道:“姑娘,你说不会……”话还没说完,忽听扑一声,随后房门被一下子推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月色下,两个兵士模样的人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冷冷的望着。
紫鹃颤声道:“你们……”两人又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没做一声,转身离开,只剩下紫鹃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竟连房门也忘了关。
冷冷的风吹的黛玉情不自禁的又咳了一声,嗔道:“紫鹃,先关上门。”等紫鹃回过神来,把门关上,刚转过身,就见侍卫扶着那人从桌案下出来。
紫鹃不由自主的道:“别出来,万一他们再回来怎么办。”那人冷冷一笑道:“云阳这人我了解,这次是真的走了,回马枪用多了也不灵。”
黛玉在旁淡淡的道:“你既知对方的脾性,又怎会弄得如此狼狈,这马后炮谁也知道。”想起刚才的心惊胆战,平白无故的摊上这种险事,黛玉的心里忍不住后怕,浓浓的愠怒使得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本性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
侍卫不由怒道:“放肆,你竟敢这样对王……”那人挥手制止了侍卫的话,凌厉的双翦默默地看了黛玉一眼,脸上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狠狠的道:“子扬,多说无益,今日我们确实栽了,不过,我会让他十倍的偿还。”说完,狠狠的虎拳落在刚才的桌案上,隔着厚厚的纱布,亦传来闷闷的响声,连坐在一旁的黛玉都感觉到他话里的寒意和拳里的狠意。
转过头来,那人意味深长的看着黛玉道:“奉劝一句,姑娘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不顾眼前之危,难道你不怕……”
黛玉轻眼撇了一下,笃定的道:“正是相信你们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我才这么说,难道不是吗。”
那人忽的轻轻笑了,惨白的脸色也掩饰不住他自来风华,紫鹃在一旁心道:都说二爷长得好看,没想到即使这样,他也比二爷好看。
缓缓坐了下来,那人道:“姑娘的确聪明,轻巧的一句激将话,就把我逼到了浪尖上。”
忽听侍卫惊讶地道:“爷,你的伤口又裂开流血了,让小的给你包扎一下。”
那人摇了摇头,缓缓坐下,低声道:“不妨事,等一下我们就走。”侍卫急道:“这怎么行,若是不止血,你的手臂就……”
那人怒怒的目光止住了侍卫还没说完的话,抬眼看了那边静默不语的黛玉主仆二人,那人轻声道:“这次多亏了姑娘,大恩不言谢,这是我的玉佩,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姑娘带着它到……”
“公子客气了。”黛玉没有等那人说完,便轻声道:“举手顺言之劳,不足挂齿,况且公子和我们素不相识,今日只是无意遇到,刚才之事请公子不必介怀。”
转头淡然的看了看外面沉沉的夜色,黛玉立起身来,道:“看公子的境况,非富即贵,我们只是平淡俗人,但求平安两字,事毕之后,请公子保重,紫鹃,我有些闷,扶我出去透透气。”淡淡的话里已隐隐含着逐客的意味。
说完,没有再看一眼两人,起身向门口走去,紫鹃忙上前扶住,却见黛玉对紫鹃耳语了几句,紫鹃便转身跑进了内房。
不一时,紫鹃一手拿着黛玉的长衣,一手端着笸箩,里面针线纱布皆有,有些不甘的将笸箩放下,紫鹃不好气的道:“剪刀什么的案上都有,今日里真是不知烧错了那柱香……”
“紫鹃,我们出去吧。”黛玉轻轻的打断了紫鹃的话,伸手打开了房门,一股冷风迎面吹了进来,房里的人都感到了丝丝的凉意。
房内的两人都有些出神,看着黛玉主仆两人缓缓的关门离去,坐在案前的那人只觉得心底有一抹从未有过的的心思正蠢蠢萌动。
自从渐渐懂事起,自己便养优处尊,周围都是奉承顺从的声音,以后少年得志,位高权重,再兼得风流倜傥,身边艳羡钦慕的目光更是不断,阅尽繁花众香,从没见过有一人像这个不知名的人儿这样,柔弱的身上有一种掩不住的淡然和坚强,冷冷的表情下却又有一副蕙质兰心的侠骨柔肠,就像那空谷的幽兰,遗世独立而又淡香流芳,而且,第一次接触到她清澈如水的眼神,心里就不容置疑的认定,她就是七年前心底深处的那个梦……
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人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今日真是走了背运,想不到堂堂王爷,平日里谁不恭维奉承,如今竟这样被人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自己认为诚恳的谢意,更何况看她的表情,好像还带着一丝不屑于权贵的清高。
侍卫见主子的样子,不由道:“真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人,竟还敢回绝王爷的话,等她知道了爷的身份,不知会不会后悔。”
那人没有应声,只是又朝着外面望去,本来凌厉的眼眸里竟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迷茫。
扶着黛玉在墙边的石凳上坐下,紫鹃道:“姑娘,外面风凉,你的身子刚好些,又何必出来呢。”转头朝着屋里瞥了一眼,又道:“今日真是邪了,竟会遇到这样倒霉的事,菩萨保佑,多亏躲过去了,要不我们岂不冤死了。”
黛玉淡淡的道:“你这蹄子,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既已过去,就别再叨叨,出门在外的,谁不会遇到难事,与人为善,手有余香,就像我们能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还不知是谁帮的大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