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视察完所有病房,准备回办公室,何小兵追上去,偷偷问他:"我姥爷能吃肉吗?"
大夫一笑:"病人现在只能吃流食。"
何小兵失望地回到病房门口。
病房已经住满了,很多新来的病人没床位,就在楼道搭建了临时床位,把楼道挤得没有下脚的地方。护士给新来的病人输着液,家属们从她身边走来走去,一会儿上趟厕所,一会儿打个电话,护士不耐烦了:"别碰我,扎偏了可不赖我啊!"
面对缠着一脑袋纱布的病人,护士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她们在饱览群病后拥有了一颗坚硬的心。
单位的人来看姥爷了,两个临时工抱着一箱子矿泉水、方便面、面包、火腿肠、水果等物,跟在一个正式工后面,把东西交给家属。正式工说:"听说老同志病了,我们来看看。"
其中一个家属说:"我爸不缺这些东西,单位给他涨点儿工资什么都有了,别的单位都涨了,就你们单位,还那样!"
"这事儿不是我说了算的,我的工资也没涨,上面的规矩死性儿!"正式工看了一眼带来的东西说,"就谁家有个什么事儿这方面能灵活点儿。"
单位的人坐下说了几句慰问家属的话,然后就告辞了,说有情况再通知他们。
家属之间开始聊天了,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关系比较远、非直系的亲属,相互间热情友好地打招呼,与其说是来看望病人,不如说是一次病人家属们的聚会。他们聊起孩子的婚事,要帮助介绍对象,被帮助方顿时来了精神:"多大了,属什么的,在哪上班,手机里有照片吗?"
病房旁边是水房和卫生间,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清洁工正在水房门口干着活儿,已经和家属们混熟了,边参与聊天,边忙乎着。她把用完的输液瓶瓶口的铝圈剪下来,归成一堆儿,拔掉橡胶塞,归成一堆儿,剩下的玻璃瓶放一堆儿,三样儿,分开卖钱。
剪刀剪开、铝盖儿碰撞、塞子被拔掉、玻璃瓶碰撞,带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在一堆空瓶中,混迹着一个没输完的瓶子,清洁工剪开铝盖儿,拔掉塞子,倒掉液体,空瓶归堆儿,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这怎么还剩半瓶没输完啊?"家属问。
"输一半好了呗,或者输一半人没了呗!"清洁工不以为然地说着,多一个瓶子,比少一个人,对她更重要。
众人呵呵一笑,继续找话题聊天。
何小兵觉得,在这种时候,无论是谁,跟病人有没有关系,都应该怀着对生命的敬畏,保持肃穆,而他们却依然没有忘记扮演自己的角色,爱讲笑话的还在讲,爱装B的还在装,不说话的依然不说话,有人依然保持着平日的优雅,平时傻了吧唧的依然在犯傻,看来人是难以改变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