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已经快三十了,再看日历,清晰地印着2010年,何小兵不再怀疑自己确确实实即将三十岁,不缺斤短两,货真但价还不实,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以前何小兵认为,三十岁的人,得多老了,得什么样啊,各种家庭重担落在肩膀上,老人的、孩子的、亲友的、自己的,现在自己也是这个队伍里的人了,却并没有成为他想象的那样。比如此时,何小兵没有想到过年了,该给家里干点什么活儿,而是想着出去喝一碗小摊儿上的豆腐脑儿。
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早饭,何小兵不想在家吃,就想去吃豆腐脑儿。母亲说过年了,人家不出摊儿,何小兵仍执意要出去看看。
去了几个地方,果然都没出摊儿,何小兵并不甘心,继续往前走,终于看见一个摊儿,吃的人还不少。何小兵坐下,要了一碗豆腐脑儿,两根油条。何小兵问老板,明天初一还出摊儿不,老板说,什么时候也有人吃早饭,只要有人吃,就出。
煤炉子上坐着一个大铝锅,锅外面已被熏黑,里面锃亮,盛着白花花的豆腐脑儿,伙计打开锅盖儿,从锅里?出豆腐脑儿,盛进破了边儿的瓷碗里,端上来。
桌上有仨罐头瓶,一个装满铝勺,一个盛满辣椒末,一个灌满蒜汁儿。何小兵取出铝勺,辣椒和蒜汁儿各?了一小勺,放进豆腐脑儿里,吃了起来。
油条也上来了,炸得金黄、蓬松,有人说在地沟油里放了明矾才能炸成这样,何小兵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吃一次也不会死。何小兵喜欢这种味道,这是只有小城市才有的味道,即使这个摊儿搬到北京,也不是这味儿。
喝完豆腐脑儿,何小兵并没着急离开,而是点根烟,坐在街边看着,看着这个城市的人与物。旁边是一个小区,楼都只有六层高,排列分散,空间充裕,人们进进出出,推着车,拿着年货,带着孩子,牵着狗,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何小兵很想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显得如此悠闲,看了半天,他发现,其实跟这里本身无关,是因为他自己悠闲了,离开了北京,离开了事儿,心态不急了,看到什么便都从容了。
何小兵喜欢小城市的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种喜欢是以长期在大城市生活为前提的,如果真让他扎根在小城市,他接受不了,喜欢很快就会变成厌倦。而这种悠闲,本质上和在哪里没有关系,这是人内心的问题,想通了,在北京,一样可以让自己轻松。
何小兵慢慢悠悠地回到家,他妈正在给他爸热粥,他爸出去下棋了,还没回来。他妈说,马上就八点半了,你爸这就回来,先把粥给他热上,凉粥喝着不舒服。果然,八点半过了没五分钟,何建国回来了,一脸喜悦,显然是赢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