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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偷生鬼来一个劈死一个(13)

祝家倒败下去的年辰很差,很吓人。有一回祝家大财主骑白马从上佛堂到王谢去,路上想到有个仇人说要铲平祝家,想想好笑,骑在马背上大声说:哈哈,我祝家整箩的金子整担的银,哪个要得我祝家平?!

话刚讲歇,天公老爷就把话传下来,说:一场大火一条命,问你祝家平不平?!

马还没骑到西叉坞,祝家有人赶过来报信,说家里起了大火。那天的风也真大,等大财主赶到家里,整片的屋都烧得差不多了,家里头的人也死差不多了。不晓得为什么,大白天都不晓得逃出来,就这样活活烧死在里头。

祝家财主另外搭了间茅棚歇外头,第二天,官府里有人来,说他把某某佣人害死,犯了人命,就把他挎牢里去。没多久,就死了牢里头。

往年祝家歇歇的位置,再也没有人敢去歇。一大片空地,吃水也很便当,只能种种小麦和苞萝。人家说,风水倒败掉的位置,歇不得。现在这个位置叫祝家坪,不光是位置很平的缘故,当年祝家财主说没有人平得掉祝家,后来老天爷把祝家平掉了,就这样子叫了祝家坪。往年这个位置有好几口水井,听说祝家出事前往水井底下丢进金交椅金砖,再填平水井。我们汪家人去寻过好几回,就是没有摸准位置。

我姆妈说,祝家太作太威风要倒败,汪家还没有祝家这么作这么威风,后来也倒败了。一是毛主席来了,要把地主灭掉,做地主的没有另外路好走;二是汪家也有人欢喜嬉婆娘,姓须姓闫人家都恨姓汪的,只怕汪家人越来越发,发到和祝家一式一样,也要尝人家家媳妇的三天鲜。等毛主席一来,个个齐动手,早早灭了你汪家。

汪家究竟某某人欢喜嬉婆娘,我姆妈没有讲,我也不晓得。我只晓得汪家出了个狗能跑,每一回都是嬉婆娘嬉出事情,把汪家的名气都嬉败掉。还有人说,汪家人开始发起来后,姓须姓闫人家的婆娘自己也欢喜去惹汪家的男人。老古话说:身上铜钿响,卵子都喷香。我们汪家人有了铜钿,人家的婆娘都闻到香,都想来揩油。有事没有事靠过来的也有,家里没人时光自己把衣裳脱掉的也有,夜晚头躲在壁里角头把事情做高兴,挣几个铜板去用用的也有。过了些时候,就有人传出风声,说汪家男人迟早要和祝家财主一样,要来尝三天鲜了。风声传得越来越兴的时景,解放了,土改了,地主下台了。我姆妈说,我们姓汪人家名气弄得很差,三天鲜尝是没有尝过的。

大胡子、祝家、汪家,在这里先后倒败。另外,还有姓闫人家,在糠芯坞也发过段时候。到大围裙手上,一天到夜献世宝,作得要死,很快也倒败了。

我姆妈晓得汪家坞很多的往年事,晓得一家家兴起来又败下去的缘故。她从小就扭着我耳朵,对我交代又交代:你狗嬉得羊嬉得,人家家里头的婆娘嬉不得;你饭吃得屎吃得,吃好之后碗盏打不得!

话是听过,没有听进耳朵。有一回饭吃好之后手痒,用筷子在碗沿上当当当敲了三下,快活得我心里痒去痒去,哪里想到我姆妈往我头顶上飞过来一个大栗子壳,打得了眼睛里满天满地飞金星。只见我姆妈牙齿咬得紧紧,眼睛鼻子皱得很难看很凶,骂我:你再作!你再作!你是大围裙投胎啊?说过吃好之后碗盏打不得打不得你还要打,你耳朵让狗背去还是鸟背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