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的回答和表现显然出乎我意料之外,更让我觉得万事小心为好。登上石梯,不过5级,院门上方的匾额被枯藤掩盖,却又清楚的显示出“蒲荷院”三个字,好像是宸王的亲笔。
慕雪见我愣神,稍作提醒“王妃,慕雪要交给王妃的东西,就在院里,王妃请进。”我点头,重新挽上慕雪的臂膀,随她入院,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清香,应该是香蒲的味道。
院内,重楼静谧幽暗,空无一人。闻到慕雪身上的木樨香,我又开始发寒,一个女子住在这么神秘昏暗的地方,不怕鬼吗?玉手纤纤,抚慰我发颤的身子“慕雪的物什一定会令王妃受用。”
我强作镇定,沿着小路,进了最前面的一座楼。“王妃随我来。”慕雪引我上到二楼,这里似乎是一间卧室,布置的很雅致。我坐到仅有的一张凳子上,双手攥紧衣角,盯着慕雪的行动。
她从床垫下取出一个包袱,拿过来放到我面前“王妃请看。”我看她并无恶意,长吁一口气,拆开包袱,摸到里面的东西时,痛苦顿时涌上心头。
“王妃,傅公子确实已死,这是他当日留下的遗物。慕雪暗中买通了禁卫,才拿到这些东西。听王爷说,王妃心病甚重。慕雪自作主张,将此物交予王妃,只盼王妃能节哀顺变,回转心情。”慕雪轻柔的拍拍我的背,给予安慰。
我强忍住泪水,拿起二哥惯用的宝剑,拔出剑鞘,上面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收好宝剑,将里面的夜行衣抖开,中间破了几个洞。我轻轻的抚摸,那夜,宇文冽就是顺着这几个洞,把匕首刺进二哥身体的。
缅怀过后,我努力令自己坚强,收起东西,系好包袱,抬头,透过含泪的眸子,望向慕雪“姐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给或是要说的吗?”
慕雪摇头“大概就这些了。”我站起回过身,再问“此物可是王爷命你整理收藏的?”慕雪微笑,并不回答。我自知她默认了,向其告辞,走下楼梯,出院门时,回头看去,慕雪正站在高楼之上,与我遥遥相望,脸上的神色并不清晰,似乎在笑,又像在沉思。
我抱紧包袱,沿着大道返回,走上石桥,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碎萍榭门外徘徊,见到我,立马冲上石桥,脸上的惊喜掩藏不住“王妃,你可回来了,卑职等了好久,生怕王妃再有闪失。”
我翘起嘴角,冷淡回应“景侍卫,我正好有样东西想给你,你若同意接受,就请随我来。”
景煜的神色变了变,除去意外,还有些遗憾,他在遗憾什么,是我没叫他哥哥吗?这会仔细打量,其实他与二哥并非完全一模一样,相似之处仅有八分。
“王妃请。”最后他还是礼貌的伸出手,引我前行。我经过他身边,隐隐嗅到冰麝的香气,
回到住处,我随口对沁芷芳芩吩咐道“我有些饿了,尚未用午膳,你们去给我拿些饭菜来。”沁芷她们应对自如,出去之时顺手关上门。
我让景煜坐下,见他仍有些拘束,便出声安慰“王爷既让你做我的暗卫,自然就是我的手下,以后无外人,不必自称卑职了,你我相称吧。”
景煜一听,眼中划过一丝不安,单膝下跪“卑……属下不敢。”我摇头苦笑,这人还真是木讷,头脑简单,教条的很。不过也是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对我存别的心思。
我拆开包袱,取出宝剑,上前递与他,言辞恳切“景侍卫,这把剑是我兄长的遗物。如今我已接受他死去的事实,你既与他神似,我便将这剑赠予你,希望你日后传承他的绝世武艺,保护我的安危。”
景煜不敢抬头,伸手接过宝剑,举过头顶,向我宣誓“属下谨尊王妃教诲,一定好好练习剑法,忠诚守护王妃左右。”
我轻笑一声,扶他起来,拍拍他的肩,看见他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有些恍神,不禁又喊出“哥哥”二字。这次,景煜没有逃避,模仿二哥的口吻,轻唤一声,“小妹”。
那一霎,我的天空突然阴霾散尽,重现光明。二哥虽去,可他以全新的身份回到我身边,兴许灵魂不灭,景煜就是他,只是不记前世罢了。
傍晚,宸王走进我的屋子,面色阴晴不定,嘴唇翕动,却始终未言一字,只是闷闷的在我床边坐下。我屏退左右,小心的挨着他,抚摸他鬓边零散的发丝,果见宸王一阵轻颤。现在我愈发能演戏了,因为知道他碍于蛊毒不会动真格,所以自己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鸾儿,别碰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你。”宸王的声音含着薄怒。我并未在意,鼓起勇气,拥住他的身子,亲昵地唤道“翊,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我说说。”
宸王却猛地将我推向一边,震天大吼“他算什么东西,敢如此骂我,鸾儿,你还护着他。”
我一听,情况不对,想起世黎,急忙站起走到他身后,扳过他的身子,询问道“是不是世……元公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翊,你别生气,他只是一时糊涂,你也知道,元公子为了我自断右臂,身上有伤的人脾气暴躁也是常事。翊,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好不好?”
还没等我说完,宸王已使劲甩开我的胳膊,令我跌倒在地。“鸾儿,元世黎已毒发身亡,以后你无须再心心念念。我若再听你喊他一声世黎,立刻派人鞭尸三日,让他做鬼都不安生。”
我一时情急,冲上前,死死的抓住他的裤腿,哀求道“王爷,我求你放过他,你不会这么狠心的。世黎他没有死是不是,你不要骗我。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喊他,再也不提他了。你放过他,放过他好不好。”
宸王抬脚把我踢到一侧,大声叫来侍卫,暴跳如雷的下令“你们速去天牢,鞭打元世黎的尸身,不把他打到遍体鳞伤不要回来,滚。”
侍卫们见宸王发怒,一个个紧张兮兮的跑出门,连个是字都来不及说。我此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想到宸王的迁怒,心里愈发害怕,颤颤巍巍的靠近他,给他磕头,潸潸泪下“王爷,今日都是我的错,逃婚也是我的主意,你要罚就罚我吧,别伤害世……元公子,还有小芫,他们全是无辜的,无辜的……”
宸王一听,转过身,将我抓起来面对他。此时他面目狰狞,手上的力道不分轻重,眼睛早已布满愤怒的血丝,暴怒狂吼“你还有脸说,本王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可你呢,整天想着别的男人,成亲之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令本王颜面扫尽,还跟着元世黎那个混账小子逃婚,你……你气死本王了……别以为本王会纵容你胡闹,你是本王的王妃,是本王的妻子,更是本王的女人!若不是看你中了蛊,本王现在就把你扛出去,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承欢侍寝,看你还忤不忤逆本王!”
我听他一番犀利言辞,自知触犯了他的底线,即使二爷也从未对我说过这么重的话,宸王怎么可以让我那样受辱,他对我的温柔体贴去哪里了?我虚脱在地,欲哭无泪,抱住身子不住的发抖。
宸王还不满意,唤来慕雪,递给她一串钥匙,咬牙切齿道“把小芫那个死丫头撵出王府!从今以后,不许她踏入北朝境内一步,若本王再看到她出现,就把你丢去喂狼!”
慕雪面色平静,不像受到惊吓,似乎习以为常,接下命令,便行礼退出房门。我面露惶恐,连大气都不敢出。宸王双目冒火的瞪了我最后一眼,摔门而去。
那天晚上,我一直蒙着头,在被子里哭泣。沁芷芳芩不停地安慰我,“王爷只是发发脾气,过一阵气消了,就会好好跟王妃说话的。王妃别太伤心,对身子不好。”
我哪里听得进劝,身子直颤,整夜惴惴不安。清晨第一束阳光投进屋内,我才累的睡过去。迷糊中,有一双手替我掩好被角,擦去泪痕和汗渍。我不知那是谁,醒来只剩一缕冰麝的余馥。
“王妃,不好了!婉妃娘娘她临盆在即,胎儿难产,磨了一日还不见出来。奴婢斗胆,请王妃前去看看。”眼前出现一个绿衣丫鬟,此人我在羽嘉宫见过,是婉代陪嫁的丫头,名碧锦。她素知我与婉代相谈甚好,只是基于王爷的原因,近来不怎么交往。
我听闻婉代出事,心里的矛盾更深了。世黎已经毒发身亡,婉代再有什么事,我如何跟元家人交代。此二人都跟我关系不错,我保不住一人,莫非还要再害一人吗?“碧锦,你别急,赶快去三里外的蕙荃庄请冯公子来,就说我病了,我这就去看婉代。”上次冯清水的话,我默默记下,今日正巧派上用场。
碧锦领命,跌跌撞撞地向外跑。我想起自己不知道婉代的住所,赶紧叫住她询问,方知那似少廷居所的芝露汀,就是婉代的住所。我催促碧锦快去,自己随便披上一件厚衣,向石桥方向奔跑,急冲冲的跑进芝露汀,里面的建筑群跟少廷的一模一样。
我暗自欣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玉华阁。不过这里的名字换了,楼阁也被改造成一条二层石船,名曰“婉妗舫”。婉妗是西王母的闺名,舫是遁世隐居的象征,这倒是个好名字。
不再多想,我登上仿跳板的平桥,进入舫内,还未喘口气,就听见楼上婉代的哭声和产婆的劝慰。我轻抚胸脯,爬上二楼,这里视野很好,加上基底比少廷的玉华阁高出许多,所以更显登楼远眺的美感。
推门而入,丫头们对我行礼问安。我要入产房,却被一个丫头拦住“王妃且慢,这产房乃污浊之地,王妃尚未生产过,只怕不好。”我是现代的人,哪里讲究这些,推开丫鬟,快步来到婉代床边。
她双目紧闭,额上身上全是淋漓的汗液,脸颊微红,双手紧攒被褥。我上前呼唤她,她微微颤动汗湿的睫毛,睁开眼。我被她眼中的绝望吓坏了,连忙握住她的手,小声地抚慰“婉代,你别担心,孩子不会有事的。第一胎都会生很久,我已派人去请冯公子了,他是神医,一定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婉代抓紧我的手,就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身子不住的向上挺起。我压住她,凑到她耳边,询问“婉代,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婉代虚弱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直达脑海“王爷在哪,大哥他怎么样了?王爷说他死了,是不是真的?”
我惊呆了,宸王还嫌昨日发的火不够吗,竟然来刺激怀了身孕的婉代,难怪她会早产。我一时想不到办法,命丫头去把王爷找来,自己无措中只好说出善意的谎言“婉代,王爷那是气话呢。世黎怎么会死,他身子健康得很,我今早还派人去牢里看他了。他没事,你别担心,等你把他的小外甥生下来,他肯定乐的一蹦几丈高。”
婉代孱弱的噏动嘴唇,扬起一丝笑意“是吗?姐姐没骗我?那好,我快点生,这样大哥就可以尽早抱着皎儿逗乐了。姐姐,你向王爷求求情,让大哥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担心他有事。”
我听她一言,心里的苦涩再次涌起。她现在的心情,跟我那些日子找不到二哥有何区别,我如何不能体会她的情绪?世黎跟她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血浓于水,怎会不担心?世黎平日又爱宠着她,如今忽然不见,任哪个妹妹都会受不住,何况还是被家人溺爱的婉代?
我假意点头,转换话题“皎儿是谁,是你给儿子起的名字吗?”
婉代甜美地笑笑“是啊,我若给王爷生个麟儿,就唤他宇文皎,皎洁的皎,姐姐说好不好?”
我自然点头称赞“当然好,皎是明亮,洁白的意思,是你对他前途光明,为人高洁的美好期望,怎能不好?那婉代听话,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到时,你休养好身子,回家省亲,永业公一家都会喜欢的。”
婉代紧了紧抓我的手,语气焦急“大哥怎么还没来,姐姐,你快去叫他。”我虽不忍心,却还是欺骗着,安慰她“好,我这就去接他来。你别急,听稳婆的话,慢慢生,啊。”我松开她的手,捂住嘴角,退出产房,站在二楼门外,泪流不止。
又过了好一会,婉代不再哭,产婆的喊声也停止了。沉睡般的寂静忽的被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那个声音很响亮,就像上一辈子蒙了莫大的冤屈,今日才得以昭雪的喜极而泣。
我双手合十,拜了拜菩萨。屋里跑出一个侍婢,喜报“王妃,婉妃娘娘生了个小王子,大喜,大喜呀!”
我一听,更加乐了,马上跑进去,还没沾到产房帘布的边角,就看到产婆面露忧色的走出来。我冲上去,小声问“怎么了?是小王子不好,还是婉代她……”
产婆扑通一声给我下跪“王妃饶命,老身无能,保不住婉妃,小王子生出来了。可婉妃受了刺激,精神不佳,又是早产,磨了一日,如今大出血,只怕……”
我一时提不起劲,将她扶起,声音打颤“你……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丢下婉代不管?小王子这次没了,还可以再生,婉代她如何再……你们怎能如此残忍?”
身边的丫头连忙开导我“王妃,您别生气。自古以来,都是保王子,不保生母的。皇室血脉比什么都重要,何况宸王爷深受帝宠,小王子更不能有丝毫闪失。王妃不要怪婆婆了。”
我用力推开她,骂道“你们这些人简直丧尽天良,为了皇室,又是为了皇室,皇室究竟要害死多少人才甘心?”
帘里传来婉代虚弱的轻喊,一个丫头嗫嚅道“王妃,婉妃娘娘在叫您,您要不要……”
我不理她,掀开布帘,扑到婉代身边。她此时面无血色,嘴唇惨白,细如蚊蚋的女声飘来“姐姐,大哥他来了吗?我想把皎儿抱给他看看。”
我无奈的握住她冰凉的手,咬唇轻语“他正在府外,马上就入府,你再等等,等等……”
婉代的眼眸突然睁大,手劲也加重,反握住我“姐姐,我怕是不行了。皎儿新生,不会认母,姐姐就让他认你作母亲吧,我不想他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算婉代最后一次求你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跟你争王爷,王爷是姐姐一个人的,一个人……”手上的力道骤然松懈,婉代的双眸合上,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我摇着她,疯狂的大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我不愿意相信,更不愿她误会我。我从来都没有想霸占宸王,我的心里只有二爷,婉代怎么能误解我,不可以,不可以。
“……婉代,你醒醒,世黎跟王爷都来了,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呀,婉代,婉代……”我继续哭喊,心痛得快要窒息。
为什么要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受苦?她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又一个被皇室葬送性命的人。而我,间接的凶手,她心里的负担,爱情的负担。世黎说婉代从小就喜欢宸王,但宸王娶她却不是因为喜欢。这些日子,我也明白了,一切都是阴谋!宸王只想得到永业公的支持,现在太子不受皇上信任,永业公也没了利用价值。世黎可以死,身为女子的婉代又算得了什么。
身子被一个温暖的臂膀拥紧,脖间是男子安然的呼吸,那个害婉代受刺激的人最终出现。“鸾儿,别喊了,婉代已去。以后,小王子就是你的儿子,我会上奏皇父,让他继承我的王爵,将来若有可能……他还会继承我的一切。”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夺取天下。我冷笑一声,转过头,双眸含怒,瞪着他“好,真好,你们皇室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部都是薄情寡义之人!为了争权夺利,可以不顾朋友和妻子的性命,甚至还可以随便改写宗谱。皎儿是婉代的儿子,你凭什么剥夺他认母的权利?宇文翊,你太令我失望了!婉代那么爱你,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数得出来自己有多少过错吗,数不尽的!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唇被人猛的吸住,宸王狂烈的吻着我,想让我不再怨他。可我做不到,使劲甩了他一巴掌,发狠的说“不许你碰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宸王不管不顾地抱紧我,低声倾诉“鸾儿,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总有一天,我会是你一个人的,这一天已经到了,我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那日,也不会太远。鸾儿,不要怪我,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我听完他的话,脑子里乱哄哄的。为了我,又是我,我害了多少人为我牺牲,田家兄弟,世黎,文家,婉代……天啊,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让我摆脱如此强烈的负罪感。禁不住身子一阵虚软,我瘫倒在宸王面前的毡毯上。
心头阵阵发疼,一阵剧痛,迫使我从榻上猛的坐起。身边的人靠近,轻抚我的额头“鸾儿,怎么样,好些了吗?”我听他这么一说,心头噬咬的感觉再次出现,一时忍不住,流下疼痛的泪水。
我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拽住宸王,低吟“痛,好痛……啊……”钻心蚀骨的疼从胸前传来,牵动我的神经。我再次惨叫出口,接着开始咬紧嘴唇。沁芷来到面前,递给我一块帕子。宸王接过,塞进我嘴里,请求道“鸾儿,你别咬自己,含着它,痛就咬帕子。清水出去煎药了,他一会就来,你忍忍。我在这陪你,痛就抓住我。”
我使出全身力气抓紧宸王的胳膊,可那疼丝毫没有减弱,怎么回事,是灵犀通心发作了吗?还是冯春水等不及在催动蛊毒?
“啊”我又喊出声“疼……疼……”心口处就像有一把尖刀,慢慢植入,越来越深。帕子没被咬住,掉在被褥上,我又开始咬唇,口中丝丝腥甜泛滥。宸王紧张的看着我,见我咬破了唇角,嘴边冒出血丝,心一横,伸出左臂递到我嘴边,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鸾儿,咬我的胳膊,疼就咬我,别伤害自己。”
我此时已无法思考,见到可以止痛的东西,就一口咬上去。紫色的袍子再厚,也被我的噬咬穿透,不久我就尝到另一股血腥,宸王的肌肤应该被我咬破了。我忍住痛,松了口,继续咬自己的唇。
宸王见状,把手臂放到我嘴边,哀求道“鸾儿,我不怕疼。你咬我,咬吧,受点伤不要紧。你别伤害自己,别咬唇,已经快烂了。”宸王见我不听劝,用力往我背上一拍,我立刻呼出一口气,宸王把我的头按向自己的胳膊,我再次本能地咬住,额上的汗顺着脸颊直流而下。
宸王用另一只手臂圈我入怀,撕心裂肺的声音令人怜悯“鸾儿,都是我不好,我又害你受刺激了,怎么会心痛呢?鸾儿,你咬我,狠狠的咬,这样我才能分担你的痛苦,你不要怕,咬吧……”
口中血腥弥漫,我受不住腥味,昏昏沉沉,却又被心痛闹得不能放松,只好僵持着。眼前多出一只莹白的手掌,掌心有半颗药。“吃吧,王妃吃了它,就会好了。”慕雪的声音有些担心的成分。
宸王并未多作考虑,把药喂进我口中。我吞下去,疼痛慢慢减轻,时断时续,不过已经可以忍耐。“王妃既无碍,慕雪告退了。”慕雪不等我同意,就离开了房间。宸王眼里只有心痛的我,也未在意慕雪怪异的举动,她怎会有灵犀通心的解药?
“咚,咚,咚”又是那个奇怪的笃笃声,这次我总算有机会一睹冯清水的真容了。灰色的衣角先探入门内,接着是一件浅灰色的外衫,下角有深灰色的里衣露出,里衣之下竟然是悬在半空的双脚,咚咚的声响原是拐杖撞击地面造成的。
向上看,白皙的肤色,清癯的身形,削瘦的肩膀前倾,有两根拐杖夹在腋下。来人低着头走路,我只看到他的侧脸。扁平宽大的前额,粗细均衡的眉毛,黑珍珠似的瞳仁,弧度完美的鼻骨,双唇微合。简单的五官镶嵌的恰到好处,促成此人仪表堂堂,只可惜双腿残疾,不然也是吸引女子眼球的型男。
“清水,你总算来了,鸾儿她突然心痛难忍,你快给她看看。”宸王焦急万分。灰袍男子礼貌的点点头,朝我这边移动。到了床边,宸王移出些位置,他便放下拐杖,坐定,对我伸出手,神色清冷的要求道“冯某为王妃把脉。”
我看着眼前冷漠的男子,那种骨子里的遗世清高,绝不是常人可以比及的。二爷的冷傲还有些世俗,可此人却是真正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都影射出事不关己的态度。
“冯某为王妃把脉,请王妃伸出右手。”冯清水再次重复话语,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这令我更加吃惊,明明拒人千里,为何对于别人同样的拒绝不甘放弃呢?
我默默地伸出手,冯清水将手指搭在我的右腕上,轻轻按动,腕处有暖意传来。这人冷漠如斯,身体却很温暖,倒引起了我的兴趣。
“怎么样?”宸王小声询问,生怕打乱冯清水的治疗。
冯清水面对宸王,淡然安定的阐述病因“王妃原先受到毒液侵蚀,近日又被人下蛊,两种不同的毒碰撞在一起,引发了王妃心痛的旧疾。倒无大碍,待冯某为王妃配了解药,便可解此毒。”
宸王听完,眼眸发亮“这么说,鸾儿的蛊毒也可以解?”
冯清水挑了挑眉毛,点点头。
宸王立马欣喜的抱紧我,低声呢喃“鸾儿,你听到了吗?清水可以解你身上的蛊,太好了!鸾儿,我们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做真正的夫妻了。”
此刻,我早已脸色煞白,蛊能解?不,我不能让他解蛊,解了蛊,我跟宸王不就……
“王爷切莫高兴的太早,冯某还不能断定解蛊之法管不管用。对于贞烈蛊,一般的引蛊,并不能完全清除王妃体内的蛊虫。冯某还得仔细想一想,是否有万全之策,不然只会害无辜的人丧命。”冯清水说此话时,表情丝毫没有异变,有几分二爷的风骨,更令我钦佩不已。
“好,清水,本王把鸾儿的性命交给你。只要你能解蛊,无论什么要求,本王都答应,多谢了。”宸王明显的高兴过头,声音颤抖的厉害。
冯清水淡淡一笑“冯某尚未解蛊,王爷的谢字,言之过早。烦请王爷赐给冯某一个僻静之处,以供冯某研制解药,思考解蛊之法。”
宸王欣喜的喊来侍卫,命他们将一个处名为筛星台的地方收拾一下,允诺冯清水搬过去。冯清水不客气的答谢后,拄着拐杖,咚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