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萍儿醒了,艰难地睁开眼睛,神智却还未清醒,散乱的目光扫过周围,耳边传来一句句温柔的低喊“萍儿……萍儿……”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容颜,皱着眉,双眼盛满焦虑与担忧。她想伸出手抚上那双好看的眼睛,可是没有一丝力气,指尖微微动了动,随即便被一双大掌抓住,她张了张嘴,“你……”,是沙哑至极的声音。
风辰凌得知红萍儿已经醒了过来,急急忙忙从御书房来到永华宫,走进内室时,看到贺兰正拉着红萍儿的手,与她温柔对视。
这副宁馨和谐的画面,深深刺痛了他。
红萍儿感觉有人进来,将目光移向贺兰的身后,看到那张冷峻而高贵的身影,突地,双眼就被水汽浸湿了。
风辰凌看进了她的眼里,却迟迟没有再上前一步,“你醒了就好,朕就可以不担忧了。”
他为何担忧?自己?还是若自己死了,他与贺兰国之间将反目成仇?
而他那冷冰冰的声音,刺痛的又是谁的心?
红萍儿不由勾起嘴角,他的在意从不表露,故作姿态的掩饰泄露了一切,只可惜,为时已晚。
如烟吹了吹碗里的药,递给红萍儿,看她一口口喝着。
“是谁救的我?”红萍儿将空碗递给如烟,靠在软榻上,补充道:“是谁给的解药?”
“是潋滟,就是海姬公主的那个贴身婢女,她用她的血浇灌血莲,救了娘娘。”如烟微微叹息一声,“真该好好谢谢她,她可是个好人,也真难为她了。”
红萍儿把玩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垂下眼帘轻声道:“确实应该感激她,只不过……她是不是个好人,就不可妄下定论了。”
如烟不解,“难道她救您是……别有所图?”想及此,她只觉心下一沉,似曾相识的不好的预感渐渐涌了上来。
红萍儿不答,站起身道:“她在哪儿?本宫去会会她。”
如烟忙拿了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扶着她边走边道:“皇上差人将她安置在永华宫附近的一座院落里。”
二人来到潋滟住的院落时,潋滟正坐在铜镜前梳妆,从镜子里看到红萍儿来,也不起身行礼。
“你架子倒是不小,只可惜……过刚则易断。”红萍儿在一处坐下,笑容明媚。
潋滟转身望向她,“我救了你你不感恩,却在这儿对我说这些话,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红萍儿捂嘴吃吃笑出声,笑完了双手一摊,道:“身份?我从不在意自己与别人的身份,如若不然,以你现在的身份和态度,我早就向你发难了。”
潋滟面色一沉,红萍儿一手支颚,笑眯眯道:“你不要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本宫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真正刺了本宫一刀的究竟是谁,本宫一清二楚。海姬不过是你的挡箭牌,潋姑娘,你说本宫说得对么?”
“你!”潋滟腾地站起来,面色由红转白,随即冷冷道:“既然都被你知道了,你想要怎样?!”
红萍儿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如果本宫想要怎样的话,早就动手了。只是念着你‘救’了本宫,本宫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只不过……”她笑容满面,“你最终有什么目的我是不知道,但我可以提早告诉你,你……肯——定——会——输。”
“你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说我会输!”潋滟恼怒,食指指向红萍儿,秀颜扭曲。
“本宫只是提醒你而已,你的结局本就与本宫无关。”
红萍儿笑笑,站起身欲走,却看到传旨公公走进了院落,步了过来。
“圣旨到,潋滟接旨——”
红萍儿同如烟对望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潋滟心细淑贤,朕甚赞之,故封其为婕妤,钦此——”
“谢主隆恩!”潋滟弯起嘴角,起身接旨时看了红萍儿一眼,那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得意与蔑然。
待传旨公公离去,红萍儿瞥了潋滟一眼,微笑道:“原来,你已开始动手了。”她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如烟,我们走吧。再有几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了。”
她轻轻转过身,内心里空荡一片,那颗心似乎没有装下过任何人,也似乎早已被某种东西占据着再没有一丝空隙。
潋滟站在当处,拿着圣旨的手倏地捏紧,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扭曲亦狠毒。
红萍儿醒了,可是这边王爷风辰霄伤势颇重,但御医说剑伤并不致命,等醒来便无事了。
贺兰来时正看到风辰凌站在风辰霄床边,面色平静无波。
“朕竟然没有想到,是真的没有想到。朕一直以为……他与二皇子是一伙的。”
风辰凌像知道是贺兰明澈来,也不回头,只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他终于明白了这整件事中的曲折。
原来,二皇子的人马本欲和贺兰国联手共同向风辰凌发难,可风辰霄从中周旋,说服了贺兰国接受了风国的和谈,后来风辰凌便将计就计,让贺兰国佯装与二皇子联手,并传出方玉成将军殉国的消息,实际上方玉成已领兵悄悄回到了皇城绍庆,在二皇子发起政变时将其人马包围在首京从而一网打尽。
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
“朕以为这个计划是那么完美无缺,可是结果也不过如此,朕终究没有做到天衣无缝。”
这便是风国冷厉无情皇帝吗?但是他此时的声音却将那种得知真相之后的极度懊悔表露无遗,倒令贺兰明澈有些惊讶——
是什么令这个帝王的狠绝和霸气出现了裂痕?
贺兰只有暗暗感叹,饶是他皇帝之威天子之贵,也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抵不过十丈软红中的爱恨情愁。
“我明日便携萍儿回贺兰国了。”贺兰靠在桌案上,转过话锋淡淡道。
风辰凌心里一震,转过身目光凌凌地瞪着他,随即嘲讽而笑,“等不及了吗?还是怕朕反悔?或者担心她会改变主意?”
贺兰挑眉,耸耸肩,“随你怎么想,反正过了今天,她就再不属于你。”对他的话倒是毫不在意。
风辰凌转过身,复又望向风辰霄,冷冷道:“出去!”
贺兰笑着叹息了一声,抬脚欲走。
“明日朕亲自送你们出城门。”风辰凌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贺兰微偏过头,“多谢陛下厚意!”
从风辰霄的房中出来后,贺兰没有回驿馆,而是去了永华宫。
那个占据了自己满心房的女子正在对镜梳妆,漆黑的长发垂下来,泛着动人的光泽。优美的侧脸在柔柔的亮光下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小轩窗,正梳妆;不思量,自难忘。
贺兰站在不远处,微眯着双眼,心里温软如如春水。失神间,便想到了这样几句。
听到有人进来,她转过脸,微微弯起嘴角,笑靥如花。
“萍儿,你答应同本皇子走出皇宫来到贺兰国,这里面究竟有几分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