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牢,沉寂的空气,惨淡的呼吸,交杂着寂寥不变的腐霉味,尽管是白天,依旧暗的不见天日。
安静死寂的过道上,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直至停在其中一个隐蔽暗沉的牢门外,覆在头上的白色披风斗篷缓缓敛下,一张令人屏息的绝色容颜乍现。
牢内的云义天激动的起身,冲到牢门前,兴奋的抓住牢门,那模样像是饿了许久饥渴万分的人看到垂涎的食物,“安儿,你拿到东西了?快,快拿出来给我。”
萧思安轻扯嘴角,些许浓烈的鄙夷和恨意一闪而逝。
“好,我给你。”抬起纤纤玉手,缓缓伸到眼前云义天急切伸出的手前,突然,她笑了,笑的冷冽,笑的魅惑,一根极细的银针没入云义天手心。
瞬间,云义天瘫软在地,双手死死的扼住自己的脖子,火烧般的疼痛不断上涌。
“你……为什么?”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会暗算自己,云义天瞪大眼,说不出是挫败还是愤恨。
“为什么?哈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有资格问我为什么吗?”萧思安冷笑的轻嗤。
“我是你父亲,你居然敢暗算我?快把解药给我。”云义天怒目相视。
“父亲?”用着极慢甚至于迷惑的口气,萧思安淡淡的瞥了云义天一眼,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你以为我会把你当父亲吗?当你为了自己的利益机关算尽狠心将我抛弃在路口,你就没有资格了,你知道萧柏彦会救我,因为我长的跟娘一模一样是吗?”
“你……”惊讶的瞪大眼,想不到自己多年的秘密居然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知道的一清二楚,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她。
“很讶异是吗?”缓缓转过身,像是在回忆,萧思安平静的道,“那年我六岁,进入逍遥堡我才六岁,我大哭大喊求你不要抛弃我,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将我弃之路边,像一件不要的东西无情的扔掉,我被欺凌,我被毒打,我甚至差点被贩卖,但是,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头脑,萧柏彦救了我,而后我很荣幸的成了萧家二小姐,想必,用尽手段害死萧昱竹就是为了让丧女之痛的萧家夫妇能够成功的收养我吧?”
“我做这一切有错吗?我没错,你不是成了人人称羡的逍遥堡二小姐吗?你想要的我也一一帮你做到了,你要得到萧昱枫,好,只要毁掉逍遥堡我不杀他,你要害死他心爱的女人,我也按你的计划陷害她,我做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弥补你那点小小的损失吗?”
“小小的损失?”
萧思安捏紧手心,尖锐的指甲狠狠的刺进手心娇嫩的肌肤内却毫无知觉,愤然转身,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这个所谓自己父亲的男人,恨不得当场撕了他,“要不是为了得到江湖至宝血炼,你会弥补我这小小的损失?要不是想毁掉逍遥堡报当年萧柏彦夺妻之仇,你会那么好心的弥补我这小小的损失?云义天,你以为我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为什么?每次都乖乖的听你的任务办事为什么?你知道我等这刻等了多久了?从你凌虐娘之后一掌打死了她,我对你的恨就没有一刻停止过。”
悲愤的嘶吼,娘被凄惨的凌虐直至被一掌击毙倒地的那血淋淋的一幕仿佛清晰的再现眼前,紧紧的仰头闭上眼,一滴清泪滑下眼角,渗进发丝,消失不见,好似从来没出现过。
“安儿,答应……答应娘,好好的活下去,别恨……恨他。”
心头剧烈的疼痛袭上,萧思安咬紧双唇,再睁眼时,已是铺天盖地的恨意直射惊恐诧异瞪大眼的云义天,要她忘了恨,不可能,无情的勾唇,“那天,我就躲在床底下,看着你怎么丧尽天良的凌虐娘,看着你怎么辣手无情的一掌打死娘,你该死。”
愤裂的悲吼出声,她的恨意已经根深蒂固,从小就萌发的恨意早已经无可自拔,失去了这赖以生存的恨意,她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进逍遥堡的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对待敌人只有辣手无情才能活下去,我不会被任何东西牵绊,不会让任何人阻挡我的去路,包括你。”
惊恐的瞠大眼,云义天颤声道,“安儿,我们是父女,我们才是一条线的,乖,给我解药,只要得到血炼,毁掉逍遥堡,我们就能称霸武林了,到时候这天下就是我们父女的了。”
疯狂的面容上尖锐的双眼闪着异常的兴奋。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忘了告诉你,逍遥堡根本没有血炼,这天下也没有血炼,那只是江湖上的传言,你费尽大半辈子的心机全是白费的,哈哈。”淡漠的看着眼前疯狂异常的男人,萧思安无情的细语,看到他眼底的不可置信似乎颇为享受的勾唇浅笑。
“不可能,你骗我,不可能……”
抱着头颅,过于激动的情绪加速了毒素的升腾,一口污血倏地喷出,云义天瘫软在地不断的抽搐。
居高临下的看着脚边的男人,萧思安冷笑道,“潜血针的滋味不错吧,你不会马上死,只会一点点一点点的越来越痛,最后慢慢的痛死。”轻挪莲步,微微俯身,红润的艳唇缓缓吐出冰冷无情的字眼,“对于我来说,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活着反倒会成为我的累赘,不如我就让你痛快一点死吧。”
抬起身,冷眼看着蜷缩在地的男人,阴冷的眼睑折射出嗜血的弧度,缓缓抬起纤手……
一道凌厉的掌风横穿过中间,萧思安踉跄的倒退两步,警惕的看着门口,水亮的眸一接触到眼前的视线倏然瞠大,双腿下意识的不断后退再后退。
“不……你……”
平稳的脚步逐渐逼近,阴鸷的眸中冰冷的看不到一丝暖意,俊脸如千年寒冰令人战栗不止,“你还有什么要说?”
“不,枫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萧思安趋前,试图以柔弱的姿态接近他,却被冰冷的利眸逼退。
“瑭儿何错之有?为什么你要如此待她?”艰涩的字眼从喉间溢出,早已惊涛骇浪的眸中悔恨和愤怒的焰火不断焚烧着。
踉跄的倒退两步,萧思安扯动嘴角,慢慢的从轻声冷笑逐渐转为仰头大笑,“哈哈,何错之有?她何错之有?她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让你爱上她,她该死,你是我的,”大笑声悠悠转为低泣,“我爱你啊,枫哥,我爱了你足足十四年呐,从进逍遥堡的第一天起我就对你无法自拔了,为什么你的眼中总是看不到我,为了你,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为什么你只爱她,你不该爱她的,她该死,她早就该死了,挡我的人都该死。”
狰狞的怒吼,早已没了平日的温婉,绝色的容颜此刻已经扭曲的不成形,萧思安疯狂的大笑,黑发飞散,缠绕着狰狞的脸颊,诡异的像是暗夜罗刹。
一抹刺眼的银光快如流星的划过,距离雪白的颈项只有一个指尖的距离。
“我,从不用剑,今日你对瑭儿所做的一切,就用此剑洗清,你的心我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鹰般的烈眸闪着汹涌炽火,此刻他就要为自己所造的孽做个了结。
软如绸带的剑锋快如闪电的转了方向至袭上心房,蓦地,一声苍劲的嗓音倏然响起,“枫儿,不要……”
凌厉的剑头更快一步的没入一截,鲜红的液体瞬间染红轻软的白衣,萧思安冷笑的跪地,任由血液染红衣裳,戚戚然的抬起幽深的眸,笑的诡异冷瑟,“她已经死了,就算我得不到你,任何人也别想得到你,哈哈哈哈……”
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萧思安依旧不动如山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再平静的俊颜,那悲凉的巨痛映入她眼里,她笑的更猖狂,而血依旧无止息的奔腾着。
“枫儿,放过她。”
萧柏彦沉重的叹息,最终,自己还是发现晚了,还是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他早该知道的,早该想到的,这张近似一模一样的脸孔,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跟她如此相似。
如今,他还能做什么?水滟啊水滟,因为当初错误的邂逅才会有今天这一切的孽缘呐,你爱的是义天,而他却被利益权势蒙蔽了理智和良知,当初我若是没有听你的哀求放了云义天,这一切是否不会走到这步,思安会变的如此狠辣无情能怪谁?
看着凛冽如冰,双目染红的儿子,他试图乞求。
回眸间,看到父亲沧桑乞求的脸孔,手中的软剑垂地,剑锋上的点点鲜红顺着肮脏潮寒的地面一点点滴落,散开。
良久良久,剑锋回转,眨眼间圈回腰间,冰冷的嗓音带着寂寥静静的响起,“她毁掉的不是你的过去,而是你的儿子。”
转身间,谁也没看到炽热的利眸中一闪而逝的挣扎和沉痛。
看着僵硬离去的背影,萧柏彦沉重叹息,也许这一切一开始就是宿命,注定的宿命。
他是个失败的父亲,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现在竟连累的自己的儿子都失去了太多太多……
哀莫大于心死,那个无缘相见的媳妇,他多么希望那个能改变枫儿的女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