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的风气似乎特别的好,洋洋洒洒流传到使这个洛阳的阳光似乎都蕴含着一股风流,点点滴滴的投射在这个都城的上空。
景初三年
魏明帝曹叡卒,遗诏曹爽、司马懿等辅政,年仅八岁的曹芳即位。时曹爽和司马懿互相勾心斗角,整个朝政处于混乱的状态。
当时名士渐多,何晏,王弼被誉为“风流名士”。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也已经名声正起。他们风流旷达有才名,多为人所重。
正始二年
清晨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一队人马像幽灵般快速的往城门奔去,黑衣黑马,刚健威姿。厚重的马蹄声踏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嘹亮,仿佛那些薄雾也被踏干了似的。城门渐渐打开,守门军恭敬的低头送这队人马出城,等到尘沙扬尽,他们直起腰,望了望远处的薄雾,转身,更加惶恐的低腰候着,渐渐的从暗处走出来两个人,那两人并肩站着,迎着喷薄欲出的晓旭,把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如果你刚刚出这个城门,很快就会被他赶上。”男子沉静瘦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却颇有点庆幸。
“司马昭,你的确比我想的周到,钟会他万万想不到我会躲在这里,等到他追出百里后我再逃,就再也找不到我了。”司马黛说完吐吐舌头,神情间透出俏皮神色。
守门人不敢偷眼瞧这两个风华绝代的人,面无表情的等待下面的吩咐。过了好久,似乎有一声叹息,接着便是醇厚的声音威严的响起:“你先下去吧,忘记今天所见的知道么?”
“是,这城门没开过。小人也没有见到大人。”守门人说完便退下去了。
忽然一声轻笑,婉转的女声使得这空旷悠远的天空格外寂静:“为什么也替他瞒着?让钟会也丢这个人去。”
话还没有说完,司马黛头上便挨了一记爆栗:“胡闹!难道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堂堂秘书郎钟会求亲司马家的小姐不成,司马小姐连夜逃跑的事么?你丢这个人,司马家的脸丢不起。”
司马黛皱了皱眉,神情一下子垮下来了,盯着司马昭无可奈何的脸,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了刚才的嬉笑神情,轻轻的道:“二哥,我不想嫁他,至少现在不想。”
司马昭摇摇头,说:“你呀,平时都对我这个哥哥大呼小叫,直呼我的名字,等到心情低沉的时候才会喊我一声二哥,不过你逃婚也好,钟家那小子……算了,你向来机敏,凡事吃不了亏,但外面实在是凶险,不比家里,要小心。”
司马黛吸了吸鼻子,清晨的露水果然很凉,凉的她的鼻子酸酸的,她点点头,扬起下巴轻轻笑道:“司马昭,你就这样放我走了,回头爹会找你算账的,小心你的皮哦!”
闻言司马昭皱的眉头有点松开,又敲了一下她的头:“在家里我们都烦你了,爹巴不得你离开的远远的……”可是说这话他突然感到一阵沉重,最近时局动荡,曹爽到处培植亲信,爹处处示弱,处处受制,为此特意上书带兵伐吴,而眼前的洛阳确实太压抑了。
司马黛看着司马昭柔和下来的脸,忽然凑近踮起脚用手快速的捏了一下司马昭的脸,笑嘻嘻的说道:“二哥,你的皮相真好,不过皱眉可不好看了。”
司马昭愣了一下神,随后恨声道:“看来我不该帮你逃跑,该让大哥过来把你抓回去亲自送到钟府!”说完一副懊悔的样子。
司马黛这一下换了另一副脸,谄媚的搂着司马昭的手,讨好的说道:“二哥,你说笑的吧?二哥,青梅酒楼以后三年的收益都是您的成吗?二哥,你会帮我的吧?”
远处的光辉越发的亮起来,金灿灿的光芒折射在司马黛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耀的人睁不开眼,司马昭有那么一瞬慌神,他努力压下奇怪的感觉,用手轻轻扯下司马黛抓他的手,语气轻柔的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如果没有大哥的默许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吗?大哥也不希望你嫁给他,但……算了,这里面的因由你也不用知道太多,拿着,这是大哥给你的首饰和银两,邺城的别庄有管家侍候着,你先去那里住一阵,到时二哥去找你。”
司马黛接过东西,微微一笑,她的大哥,司马师,表面一直约束着她,她做什么,都会制止,嫌她不懂礼仪,怪她出去斗鸡,甚至有时会把她关在房里不让她出去,她一直以来都很怕她的大哥,可是,他也是对她很好的。而他眼前的二哥,对她更是宠溺。
“那爹回来该怎么说?”司马黛怯生生的问。
“你现在问是不是来不及了?你想逃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爹要责罚你?”司马昭没好气的哼哼,“既然已经决定不嫁,爹想必不会勉强你,只是他还在千里之外带兵打仗,顾不得你许多,不过话说回来,你放心的走吧,毕竟钟家我们还没有放在眼里。”
寂静
司马黛点点头,此时有点起风,和着阳光,风也是暖暖的。
然后她转身跳上隐在暗处的马车,连头也不回的离开。
徒留司马昭修长的身子被阳光拉的长长的,衣摆上沾的露水还没有干,清清凉凉的,他紧紧皱着眉,沉沉呼出一口气。
然后刚才柔软的神情瞬间不见,恢复成原来肃杀却又漠然的脸。三月的桃花开的似乎有点艳丽,捎带着路旁的马车都有点轻快起来,太阳顶得老高,有点渴睡人的眼,此时的司马黛似乎有点高兴,懒洋洋的躺在马车里,一边拍打着节拍,一边敲起腿搁在马车里的茶几上,忽然她猛的翻起身,对着外面张望了一番,眉角一挑,扬声吩咐赶车的车夫:“改道,去陈留。”
车夫也不问,径自答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车夫试探的问道:“小姐,前面有驿站,是否下去吃点东西?”
司马黛“嗯”了一声,又欢快的哼着,白皙的脸还未褪去青涩,婴儿肥的脸却也不掩盖偶尔流露出的妩媚之气。一双扑闪闪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充满狡黠之光。
驿站里似乎有很多人,可是马车夫不在意,马车里哼着调子的司马黛更未注意,她收拾好贴身财物便跳下马车,迎着微风舒展双臂,打算提脚便迈进去好好休息一番,马车里虽然垫了厚厚的褥子,毕竟有点硌得紧。
可是却在那一瞬间生生止住,脸色惨白,暗骂一句,想要回头跳上自家的马车,可是这时的她才发现这里至少有五辆马车,而她又不记得自家的马车长什么样,眼看那驿站里面的那人要出来了,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慌慌的跳上一辆最不起眼却最近的马车。
驿站里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人黑衣长袍,俊朗如星晨,束发高冠,随风翻飞的衣袍上隐隐闪现金线绣成的梅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就是钟会,一个要自己嫁他的心机深沉的男子。
司马黛从马车上偷偷的往外瞄,心里却恨恨的咒骂,不禁嘀咕出声:“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真是奇了怪,倒霉。”
“你跟他有仇?”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嗓音似乎充满了空灵感,极其圆润低沉。
司马黛转身,这才发现自己上的马车上有人,这人正询问的看着自己,脸上看不出任何怒喜。司马黛有点没缓过神来,因为她不知道对方是否因为自己乱闯他的马车而生气,可是他却问了这么一句话,让她不知道是否该回答。
“你跟他有仇?”这人又问了一句,语气也听不出不耐。
司马黛点点头,随即又往外瞧了一眼,发现钟会似乎往这边来了,她一口气没缓过来,热血往头上冒,直觉的就想躲。
一个声音从马车外响起,司马黛觉得她的天塌了,因为这分明是钟会的声音。
“陈留阮嗣宗可在?不知可否掀帘一见?”嗓音冷冽而疏离,有点暗哑,语气隐含一股强势,果然是钟会无疑。
司马黛求救似的看着被称为阮嗣宗的男子,对着他摇摇头,示意不要暴露她。
眼前的男子微眯了眼睛,狭长的凤眼眯起来,让人觉得更加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司马黛越发急了,用手扯住他的袖子,一副你掀开帘子我就死定了的样子。
他似乎笑了一下,依旧不说话的看着她。
司马黛咬咬牙,忽然从怀里拔出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敢让他掀帘看到我,我就结果了你。”
他这才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光,示意自己帮她忙,司马黛稍微挪开了点匕首,便听他朗声道:“不方便,阁下请回吧。”
他的语气同样让人不容置疑,却很从容,是什么人能对钟会用这种语气?司马黛这才仔细看他,他的容貌极好,不同于钟会的俊朗,他的样子让人想到了酒,带着一股浓烈的醉香,如酒一般风姿绰约的男子。
钟会不是不识趣的人,一阵衣带悉悉索索后,便听到马蹄声响起,他带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