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黛撇撇嘴,心里不禁纳闷,他不是来找自己的么,怎么还有这闲工夫来跟眼前这人闲聊,看样子好像极其钦佩。
可是钟会奸猾如鬼,高傲自负,居然就这样走了?
“你可以把它放下了。”阮籍瞥了她一眼,径自往后仰去,提起身边的酒,喝了一口后淡淡的说,“我叫阮籍,从今天起半年内,你就是我的婢女。”
他这时说的也很从容,掷地有声。
司马黛一听就乐了,挥了挥手上的匕首,眨眨眼:“你是开玩笑的么?”
阮籍嘴角翘起,摇摇头,他躺在马车里,周身洋溢的酒气,淡淡的说道:“那么,你可以下去了。”
听见这话,司马黛也不停留,正想提衣往外钻,却忽然被一只手又拽回来,嘴巴被捂住,她恼怒的瞪着眼前满身酒气的人,想要挣扎,手腕也被抓住。
阮籍看着她的样子,低声止住:“瞧你挺聪明伶俐的样子,怎么这么笨?他还会回来!”
果然,钟会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阮嗣宗好大的架子,钟某不过听闻你的才名想邀你一饮而已,你的名士风度就只是在马车上藏着而不见么,莫不是有不可告人的事吧?”
司马黛听着连连皱眉,这钟会的嘴巴还真不是一般的毒,她跟他也算是青梅竹马,钟家跟司马家素来交好,门当户对,而他自幼才华横溢,能文能武,京都里仰慕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可她今天算是明白,逃婚是对的,他太阴险了。
阮籍倒是不在意,他淡淡一笑,手却没放下,酒的浓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司马黛闻不出这是什么酒,反正很香。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司马黛恨不得掐死他。阮籍凑着司马黛的耳朵低声说道:“答应我刚才的条件,否则我把你交给他来换得我的名声。”
司马黛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好,成交。”
阮籍点点头,身形一动,人已经在外面了。
原来他会武。司马黛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匕首,那刀晃得她有点刺眼。
外面的声音好像消失了,可她知道钟会带的人肯定在附近,她不能如此出去,转而打量起马车来。
马车从外面看很不起眼,可是里面的东西倒是俱全,垫得褥子也厚,在左边的角落里堆了几瓶酒,她探了探暗格,里面有一些食物还有一些银钱。
司马黛挪动了一下,似乎觉得坐的有点硌,她用手探去,抽出一个小轴子。好奇心驱使她不自觉的摊开,上面的东西她太熟了,原来是征召书。这东西一般都是一些大臣招募幕僚所用,自己的父亲就有很多这样的东西。
司马黛看了一下署名,心里了然。蒋济那老臣倒是会招贤纳士。
“你看够了吗?”冷不防一个声音传来,司马黛不禁一抖,愣了一会才明白自己偷看人家东西被主人当场抓住。她谄媚一笑,摇摇头:“看不懂。”
阮籍盯着她看了一会,过了一会,才淡淡的说:“既然是我的婢女,这些东西就收拾好……你没偷银两吧?”
还没等司马黛说话,他又径自说道:“偷了倒是没关系,只是这酒钱要给我留着。”说完兀自闭上眼睛。
气得司马黛哑口无言。转身就想跳下去离这人远远的。
“别愣着,他人已经离开,你出去赶马车离开这里,日落时分叫我。”阮籍的眼睛没有睁开,懒散的语气却不容置疑,就如刚才,让人不能拒绝。
司马黛乖乖的出去驾起了马车,这时她才发现周围的马车都已经不见了,连同她的那辆,驿站里静悄悄的。
她狐疑的往了一下周围,也没有瞧见任何人。
心里一慌,又探头往里面,问道:“怎么没人了?”
没人回答她,阮籍似乎已经睡着了。
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周围静的可怕,远处的青山绿的发亮,道旁的数目随着风发出沙沙声。
“他斥退了驿站全部人马,理由是,玩忽职守。”马车里幽幽的传来一句话让司马黛神形一滞,心思千回万转后,她挥了一下马鞭,马吃痛后撒腿便往道上奔跑。洛阳司马府
朱红的高楼,亭台池阁在连亘缠绵百里的桃花林映衬下更显得着繁华似锦,满园的春色也更加苍翠欲滴,桃花林中一个青衣男子敛容站立,桃花的嫩红映着他的面容有点苍白,可是他的身形隐在桃林中似乎很合适,他用手掐着一朵桃花,仔细的用指甲磨那花瓣,等待手上似乎沾了那桃花的汁液后他才停手,用鼻子细细嗅着。
“大哥。”一声叫唤使得刚才闻桃花香的男子转过身来,他的眼睛有点灰蒙蒙,左边眼下一个红痣如杜鹃啼血一般,似乎要挤出血来。
司马昭看着他的哥哥司马师,俊雅的脸稍微有点缓和,他恭敬的道:“阿黛走了。”
司马师点点头,转身又望着这片桃林,他越发的看不见了,连这艳红的桃花他都只能看到一小个红点点,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绢子,细细的擦着手,随后又仔细的放进怀里,淡笑道:“阿黛不懂事,你我也跟着胡闹,爹回来恐怕要大发雷霆了。”
司马昭静默不语,接着笑道:“刚才的帕子是那丫头给的吧?”
“你看出来了?”司马师点点头轻叹道,“你眼睛倒是挺尖。”
司马昭一下子就不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哥哥眼睛不好,眼角下的那颗红痣是司马师的魔怔,他有点心酸,随即又很快恢复过来,若无其事的说道:“阿黛那丫头就会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她送了你却不送我,我这个做二哥的有点不舒服。”
司马师微笑的摇摇头:“她那是怕我,讨好我呢。”说完眼角似乎有点痛,皱了一下眉头。
“我倒是觉得那丫头什么都不怕,连皇帝来了她都敢装病不去朝拜。”司马昭轻嗅了一下桃花,然后直接连枝干折掉,丢在一边,“这次的行为倒是符合她以为的作风,不过钟家那小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司马师拂了一下袖子,淡笑道:“不急。”
随后似乎又像想起什么,沉静的问道:“曹爽又弄出什么事来没有?”
“自从爹有意不与他相争后,他就四处招募名士,培植亲信势力,何晏,邓飏,丁谧都被升为尚书,连那没有用的李胜都被提为河南尹。也那群浮华成性的公子不知会弄成什么名堂。”司马昭抿了抿唇,神情有点肃杀,“曹爽上表给小皇帝加给爹一个太傅的虚衔,自己却把总理朝政的大权抓到手里,围墙造室,修园养鹤,搜金刮银,倒是很会享乐,前天又收了三个妾。”
司马师闻言微笑:“那三名女子是我送的。”看了司马昭一眼后,随即淡笑道:“那帮浮华公子随心所欲的作风到是会帮我们的忙,姑且先纵着他们吧。”
司马昭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这就去一趟钟家,毕竟现在还不是得罪他们的时候。”
司马师含笑的点点头:“今年的桃花开的好,往年阿黛总是要吃桃花糕,今年怕是吃不到新鲜的了,让下人把这些桃花都摘了吧,留一些酿酒,其余都封藏起来。”
司马昭恭敬的点点头,蹁跹离开。
等到司马昭的身影消失,司马师叹了一口气,抬眼望着天空的浮云,那白绒绒的云朵在他眼中也只是一片影子而已。这天快变了吧。夕阳西下
一辆马车晃悠悠的走在大道上,黄昏的橙色映照着马车有点发亮,仿佛从云端驶来的龙车一般耀眼,光照拖着马车的影子老长,渲染了一片宁静。
司马黛就这样慢腾腾的赶着马车,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鞭子,可是鞭子在空中只是虚晃了一下,并没有打在马身上,她的双髻有点凌乱,有些发丝贴在她的耳边,被风吹起,挠得她痒痒的。过了一会,她看了看天,已经有点斜光照山落的意思,可是她还是慢腾腾的赶着车。远处荒无人烟。
“你就这样赶下去?”冷不防又是这么一声,司马黛这回倒是镇定,没有把马鞭抖下去。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要去哪,所以只好这么赶着,难道我错了?”
她一副无辜的样子,还俏皮的眨眨眼。
阮籍也不恼,他倒是微笑着看了一下周围,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可是你这条路走的是洛阳的方向,不出百里,就可以到洛阳了。难不成你还想遇到他?”
“什么?!这……这不是去陈留的方向吗?”司马黛惊呼一声,这下鞭子完全掉到地上了。
“不是。”阮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淡定的说道。
司马黛这时赶紧勒住马,想要掉转方向,嘴里嘀咕:“我说呢,这陈留怎么穷乡僻壤的连人都看不见,原来是走错了路,可是洛阳城外有这么荒凉么?”
阮籍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止住她说道:“掉转方向恐怕今晚就要在外面过夜了,陈留穷乡僻壤的,附近更是没多少客栈。就这样走吧。”
司马黛心想这么回去不是羊入虎口么,可是阮籍的话坚定有力,让人驳不得。
“放心吧,你既然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送命的。”阮籍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在重新钻入马车内就抛出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让司马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