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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落日斜倚着高楼,那一片余韵上展现无数的风情,钟会的身影被斜阳拖着,周围都是暖意,可是在他身上仿佛整个苍穹的寒气都聚集到了一处,一半深秋,一半黄昏。

“爷,可否要继续跟着司马小姐?”他的身后跪着一个人,低头恭敬的说道。钟会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过了一会,他才微微扯了嘴角,“继续跟着,只是隐在暗处别让她发现,如若她出现危险……也不必出手。”他的最后几个字说的极其缓慢,仿佛考虑了很久,那一瞬间,仿佛是沧海变成了桑田。

身后的人应了一声,钟会喉头一动,声音暗哑:“还是别让人伤了她。”说完像是怕自己反悔,挥手让那人下去了。

远处彩霞似锦,可是在他眼中却是残阳如血,异常的空旷寂静。

司马黛又要去陈留了,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是最后船靠岸,她义无反顾的跳下船,那眼神中的冷漠……他竟然没有去阻止,只是看着她翩然的身影从他眼前离去,然后慢慢消失。

明明不在意的,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为儿女情长所困,他不是不知道,他相信自己做的也很好,对于司马黛,他一直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妻子看待,只是填补身边的另一个位置,可是为什么,当她看他以冷漠的笑脸时,他竟有股惶惑的感觉?

他还未明白。

直到最后的余光散尽,渔阳唱晚声绝的时候,他也还未明白。

一盏灯亮起,接着是几盏,远处歌声飘渺,原来是丝竹声又奏起,不知哪家还有这闲心听风赏月宿醉花阴。

“士季!”从远处走来几个人,却听不清谁喊了他一声。

钟会眉头一震,猛然惊醒,恢复原来冷峻的面容,看着来人:“子上,你也来赏月?”

司马昭不语,只是看了一眼船上:“阿黛不在你这?”

钟会摇摇头,失笑:“已经走了。”

黑暗中他的样子模糊不清,就算是几个灯笼照在他脸上,司马昭也觉得看不清他,却只是点点头,钻进船里,望着远处舞姿妙曼灯火通明的欢乐场面,说道:“向来赏月有四种,第一种人单单只是赏月,在他眼中,只有那个月,这样的人是寡情之人。第二种人是看赏月之人,跟着赏月之人赏人,这样的人是多情之人,第三种是借看月之名,吟心中之事,这样的人是伤情之人,最后一种不赏月不看人,只是呆坐其中,这样的人是无情之人,不知士季是那一种人?”

钟会看了他一眼,眉梢一动,只是说道:“楼船箫鼓,峨冠盛筵,灯火通明,声光相乱,这是浮华之色,不看。名娃闺秀,携带童子,浅斟低唱,弱管轻丝,这是风情之色。不看。三五成群,酒足饭饱,人声嘈杂,衣冠不整,这是粗鄙之色,不看。一条小船,净几暖壶,煮茶泼墨,邀月同坐,隐匿树下,这是逃世之色。不看。所以,子上以为会是哪一种人?”

司马昭听完,微微一笑:“士季好才情。”可是心里却是有股烦躁之意,阿黛将来……会是他的。

有名利心,却无骄躁意,这才是钟会。深藏不露。这样的人,该为司马家所用。

钟会淡笑,冷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阵风刮来,灯火忽灭,连这仅有的光亮都消失,所幸月甚好,依稀可看见对方透亮的眼睛。晦暗莫名的夜色中,这便是最好的吧。

“今日听闻陛下下诏命稚叔为青州刺史,都督徐州军事,因着家父身体不好,还未登门恭贺,改日定当备上厚礼。”司马昭笑了一声,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钟会嘴角微浮:“会近日多在外办事,还未听闻,如果真如子上所说,改日必当宴请。”

司马昭不动声色的笑道:“如此,甚好。”

“只是大哥在军事上不甚精通,都督军事,恐怕会负了某些人的意,到时还望子上解围。”钟会语气一转,然后看着司马昭,他一直都在笑,只是这笑意味不明。

可是司马昭听了却点头:“自家人当然得相帮,士季觉得呢?”

钟会淡笑不语。

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司马昭:“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司马昭的手一颤,捏了捏衣袖的下摆:“没有。”他的话几乎是抿出来的,心中微疼,眼前出现一个影子,却被他极力压下去。然后便又是风雨不惊。

过了一会,钟会才点头:“阿黛会是我的妻子。”

他的言外之意司马昭深深明白,得了他的应承,将来的事便好办许多。只是却有股东西上窜下跳,搅得他疼痛难当,他笑了一下,命远处的仆人点起灯笼,告辞离开。

灯火背后,他的脸极度惨白。次日阳光更好,一般的路,一般的风景,只是司马黛却没有同样的心情在来欣赏路上的秀气,她仰躺在马车上,雇了个人替她赶马车,往陈留赶去。

春意留人睡,只消风晴日暖。

司马黛眯缝着眼,忽听不远处似有争论声,她向来就是好事之人,一听便来了劲,就让马车夫往前快赶几步,越近嘈杂声越乱,似是劝慰,似是哭诉,一片片都混杂在一起,行人更是驻足观看。

司马黛拨开人群,才发现一个妇人带着几个家童,拦住一个人让他不要走,司马黛拉住一人打听:“这家男人把这女人给抛弃了?”

被拉住的人似乎瞥了她一下,脸上露出鄙夷神色:“哪是,是这家男人太爱喝酒,常不着家到处混喝,这不,不知道从哪里拐了一牛车的酒,正要离开洛阳,被他娘子逮住。”

忽然一声巨响,司马黛放开那人,抬头望去,只见一牛车的酒全部摔破在地,顿时酒香四逸,经风一吹,酒香传送的更远,正当她想要深吸一口气的时候,却看到那酒坛上写着:醉翁之意。她急忙捂住口鼻,心里一惊,仿佛想到什么,正当要往前挤的时候,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下了,眼前一片空旷,只是有一个人还不曾倒,司马黛一笑:“刘伶,你想去哪里?”

刘伶不理她,只是径自跑到那些破碎的酒坛边,不住哀叹,痛心欲绝,丝毫不管倒地的娘子和他的家童。

“你拐了我多少酒?”司马黛没好气的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把那些残留在碎片里的酒一口口的喝尽,直到没有剩下的,他才恍晕晕的站起来,脸色沉痛:“可惜,可惜……”

“算了,回去再喝不迟。”她走到他跟前,想要扶他起来,心中却赞叹,这人居然喝了醉翁之意都没醉,想是这便是天下酒量第一了。这种对酒的痴迷,她却是极其佩服。

可是手还没碰到,刘伶身子一晃,便倒地不起,嘴里喊道:“死便埋我……”

方才还喧闹的人声,此时如同这寂静的春色一般,连生息都没了,她看着空旷的景色,看看满地的人,无可奈何的笑了。

所幸替她赶马车的人还未醉倒,只是意识已经不清了,司马黛仔细想了想,吩咐那马车夫驾着牛车往城里去叫人,而自己驾上马车便要往陈留方向走,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陡然喝道:“你要去哪里?”

司马黛被唬了一跳,才发现刘伶晃悠悠的往这边走来,拉住马头不放。

司马黛扯了几下,却见他已经睡过去了,她几乎有种冲动想把他踢下去,只是最后惨然一笑,眼珠一转,把他拖上了马车。

马车不断颠簸,却还是没有把他弄醒,只是司马黛这次驾车的技术好像不甚好,马车里的刘伶不断的往马车壁上撞,不一会便全身都是淤青,他皱了皱眉,却还是没醒,仿佛在那个梦里,如仙如神。

司马黛驾着马车欢快的往陈留驶去,仿佛方才的烦闷一下子便消散。

到达陈留宁陵时,天便黑透了,虫声鸣叫。花田月下。司马黛慢悠悠的驾着马车,却惊奇这城里的冷清,虽然灯火依旧,可是却不是记忆中那个繁花似锦,才子佳人的画面了。

夜色凄凉,竟有点冷。司马黛拉住一人问道:“以为你们这里不是很热闹的么,那么多世子闺秀拿着绣帕,如今怎么一个都不见?”

“你说的那是绣花节,当然热闹非凡了。如今只是平常日子,自是冷清了些。”

“什么是绣花节?”

“但凡女子有心仪的对象,便赠罗帕以定相思,如果男女各有意,一方诉情,一方同意嫁或是娶,便会百年好合。”

“你说真的?”

“骗你干什么?”

司马黛嘴角微微一扯,摇摇头,继续驾车往前。只是这夜色似乎更加凝重了些。竟有点让人微寒的感觉,只是忽然想到了那个风华俊秀的男子,她才高兴起来。

远处是青山,行人却在青山外,纵使管弦呕哑,也没个风情让人诉说,司马黛看着那个酒肆处人群汇集,便忽然想到了这句,只是眼前的场面似乎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