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丽的宫灯映照下,曹爽显得有些慵懒,又有点嚣张跋扈,他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司马黛,然后与他们擦身而过,视线始终没有落到司马昭兄弟上,
司马黛微笑的迎着他的目光,又微笑的目送他走远,随后若无其事的对司马昭说道:“二哥,我们的席位在哪?我都快饿死了。”
司马昭若有所思的看了司马黛一眼,又侧头看了一眼司马师,司马师微微点头,随后便径直往前方走去。
“司马昭,如果曹爽想要暗害我,怎么办?”待司马师走远了,司马黛忽然出声问道。
“不会。”司马昭看着前方觥筹交错的场景,扶着司马黛慢慢往前走,“他不敢这么做,一则对他没有好处,二则他没有这个机会。”
司马黛看着司马昭刚毅的侧脸,微微点头,她确信,只要是司马昭肯定的事,绝对错不了,况且曹爽确实没有必要来害她,如今他的势头正盛,虽则有些无法无天,但是始终是顾忌到司马家,万万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但是她的心里却仍有不安,只是无法找到源头。
舞袖蹁跹,琴声靡靡,华林园里亮如白昼,四处毓秀仪章,华灯碍月。司马黛安静的端坐在司马昭旁边,却斜眼看着主位上的郭太后和小皇帝曹芳。
郭太后长着一副瓜子脸,面容白皙,可是却说不上美艳,她还很年轻,灯火映照下,倒是显得有几分端坐威严,旁边的小皇帝也是很有威仪的端坐着,一点没有像小孩子似的撒娇。
司马黛以前跟着司马懿进宫拜见过几次,也见过小皇帝,只是都没有仔细看,如今看起来,只觉得郭太后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她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不经意间却看到曹爽慵懒的倚在一位美姬身上,含笑看着她,她愣了一下,心道曹爽果然大胆,除了他谁也不敢如此。司马黛见他对着自己笑,便报之以灿烂一笑,还招了招手。
曹爽见她的动作,笑意更深,甚至还举了举酒杯。旁边的夏侯玄倒是闷不做声的箕踞在一旁,径直喝酒。
也许是曹爽的动作吸引了别人的目光,司马黛忽然觉得有几重视线落到她身上,让她分外难受,她顺着其中一道视线望去,便看到何晏挑眉看着她,眼神有点阴狠。他一袭火红长袍拖地,加上他眉目艳丽,在万灯映照下竟让司马黛打了个哆嗦。
美的让人害怕。
司马黛暗暗掐了一下自己,对他也是灿烂一笑,随后便扭头望向别处。她望着渺渺声乐中舞姬柳腰细摆,却有点索然,忽然想起什么,向四周望了一圈,随后低声问旁边的司马昭:“二哥,钟会那小子去哪了,怎么没见他。”
司马昭给她布了菜,似乎被她这声‘二哥’愣了神,过了一会才说道:“荆州流寇迭起,他奉命带兵平乱去了。”
“是我不在的时候?”司马黛问。
司马昭点点头,随后沉默不语。
司马黛还想问些什么,忽然一声高唱,接着便听见礼官禀报说东海定王曹霖协同其子高贵乡公曹髦觐见。
接着话音未落,便闻沛穆王曹林协女长乐亭主觐见。
曹霖长得相貌平平,如果脱去他外面华贵的衣袍,便是同市井百姓无二,倒是他旁边的少年,却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司马黛不禁多看了几眼,随后觐见的沛穆王曹林也没有分去司马黛的注意力,只是她在看到曹林身边的女子后便愣了一下,随后觉得自己手心的伤口开始疼起来。
温婉高贵的容颜,高挑的身材,有个泼辣的丫鬟。怪不得如此张扬。
原来她是长乐亭主。
司马黛开始观察起她来,此时的她同样一身宫装,却是淡淡的粉,长发高高束起,戴了一顶小小的银制发冠,依旧温言善语。
司马昭见她盯着远处一名女子看,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后说道:“她叫曹姬,沛穆王最疼爱的女儿,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有名的才女。”
司马黛冷哼一声:“普天之下,我还没有听过谁四样都精通的,二哥,说的未免太武断,我看不过会而已。”
司马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阿黛何故这么大气?她可得罪你了?”
司马黛点点头:“我就是讨厌她。”
她的话让司马昭一愣,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眸光一闪,随后柔声说道:“纵使她再好,也比不上阿黛。”
司马黛摸了摸鼻子,忽然笑道:“既然二哥这么夸她,不如向曹家提亲,让她做了我嫂子。”
话音还未落,司马黛的头便被他狠狠的敲了一下,司马昭冷哼:“不过曹家女子。”
他的这话轻轻落到司马黛耳朵里,便荡开去,她忽然意识到,曹家永远无法和司马氏结亲,夏侯家不过曹家一派,夏侯徽便死在了哥哥怀里。
司马黛忽然没有了胃口,她看着假情假意相互寒暄的王公贵族,忽然觉得气闷,眼里一直浮现当年那个为情断命的女子。
“司马昭,我去找蒋姐姐聊聊天。”司马黛交代了一声,便离席走离人群。
华林园东边有几处歇息的亭子,只要绕过前面的假山便是了,司马黛揣着豆沙糕和几块果脯便往亭子走去,她原本是想去找蒋姬聊聊天,可是在远处看到她微隆的肚子便退了回来。
过了假山,那么的喧闹声便静了不少,司马黛跟着一名提灯宫女,往亭子走去,亭子间树木林立,司马黛不敢走远,挑了个近处随便坐了下来。
树影婆娑,月光皎皎,不愧是皇家园林,司马黛拆开豆沙糕,把豆沙糕都全部扔在地上,然后静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从黑暗中慢慢踱进来一个人,一身红衣,容颜绝世。
何晏笑吟吟的拍着手:“果然好胆量,只是可惜了我一包豆沙糕,你何苦扔了它。”
司马黛看着他走近,笑道:“我怕它会毒死我。”
何晏笑得有些花枝乱颤,他原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动人,只是这笑声在司马黛耳朵里却异常刺耳:“你叫我来是想怎么样?”
何晏笑着看她:“你说呢,司马小姐?”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来问问你,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来了。”司马黛从怀里掏出果脯,递给他,“尝尝,算是赔你的豆沙糕。”
何晏把手一甩,便拍落了她手里的东西。
“我也怕它毒死我。”何晏说完理了理衣冠,优游不迫的说道,“我的别院是你烧的?”
司马黛点点头:“烧的可还干净?”
何晏面容一沉,他别院里的东西几乎是他收藏了多年的宝贝,可是却被眼前的女子一把火烧尽,什么也没剩下。
原本渐忘的事在看到她时便一下子都汇集到了一点,他只是试探的问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承认的如此之快。眼里的阴骛和狠唳瞬间凝聚,却依旧笑道:“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司马黛笑着叹了一口气:“何大人在说笑么,当初你砸我铺子的时候难道没有考虑到报复吗?你以为你何晏是谁?”
司马黛向来说话嚣张,不把皇孙贵族放在眼里,她这话说得也极为张扬,何晏的脸越来越黑,却忽然大笑:“那我今日到要让你见见,我何晏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司马黛的眼前便是一黑,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武士,方才便是他把司马黛劈昏了。
何晏阴骛的走到她跟前,然后含笑说道:“我倒要看看,司马家还要不要一个失身的女儿。”
“把她带去永安宫。”
“是,大人。”
司马黛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雕花木床上,外面灯影幢幢,里面却有点幽暗,她慢慢坐起来,才发现脖子后疼得厉害,才想起所发生的事。
只是在查探了一番后并没又发现异样,便跳下床往门口走去,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连窗都锁的紧紧的。司马黛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还没等她想好主意,门便被打开,一个人走进来,旋即门又被关上。
何晏吃惊的看着已经醒过来的司马黛:“怎么……”
司马黛看到何晏便笑了一声:“你想对我做什么?”她顿了顿说道,“你以为那么一个大活人站在我身后我不知道么?”
何晏盯了她一会,忽然明白的说道:“你是故意的!”
司马黛点点头,笑得异常灿烂:“我是想看看,何大人到底有多大胆,出我所料,何大人竟然真敢动手。”她的语气轻松,可是手心里的伤口却因为紧张被她的手指抓破,“何大人,我劝你别太意气用事,如果我有什么,你以为司马家会忍气吞声?”
可是何晏眼里的阴狠却丝毫未减,反而越甚。
司马黛心里一惊,尽量放缓语气,笑的自然:“何大人大人有大量,烧了你的别院是我的错,你损失了多少,我赔给你如何?”
何晏站到她面前,眼里流光不定,他捏起司马黛的下巴,阴冷的笑道:“可是我现在只想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