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司马昭的声音仿佛从千里之外千年之前的洪荒宇宙中传来,让司马黛惊了一下,她也不回头,继续抬头望天,下巴有些尖了,透过下巴,可以看到那头珠帘被风吹动。
“司马昭,你怎么亲自来了?”她看着坐到她面前的二哥,毫不意外的看到他眼里的惊与怒。
“我不来就不知道你已经生了病!”司马昭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心疼,“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他看着司马黛越发娇小的身子,仿佛下一个时辰,她便消失了。
司马黛笑着摇摇头,扯了扯司马昭的衣袖:“就知道你会担心,所以一直不敢回家。如果你不来,等我养好了身子,不是什么担心也没有吗?“
“等你好了?”司马昭冷笑,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肃气,“你什么时候才好?”
“司马昭,你别这样看着我,就是不小心淋了雨,又没按时吃药,所以……”司马黛继续讨好的说着,随后撒娇般的窝到司马昭的怀里,以往只要司马昭生了气,她便使这招,果然,司马昭的语气软了下来,“你这臭丫头……”
他轻轻把司马黛抱在怀里,叹了一口气:“跟我回家……”
司马黛埋在他肩上的头轻轻点了点,随后笑道:“好。”回到洛阳,司马黛自是被责怪了一番,但是更多的是关心和爱护,她被司马师禁了足,关在房间调养身子,花间花下侍候了她三个月,倒也了解她的脾性,所以从邺城带了过来,只是司马黛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只是在院子里打点。
到了夏尽秋至的时候,司马黛的身子已经全好了,只是性子倒是静了许多,不像以往那样爱出去,更多的是去司马师的院子捣弄一下花草。
竹林依旧苍翠,那么绿,亘古不变,她喜欢坐到竹林里,听竹林幽咽,司马师对于她频繁的来倒是没什么在意,只是让人把司马黛的月钱都挪到自己名下。
“大哥,阿黛和你下棋可好?”司马黛从竹林中踱到司马师跟前,看着他一人独坐,闲静的自己下棋,便开口说道。
司马师也没看她,径自下着,只是摇头拒绝。
司马黛撇撇嘴,走到一个角落便开始挖起来,司马师看了她一眼,随后淡然的笑道:“你那些竹叶酒,等到明年端午才可开封,你现在急什么?”
司马黛的眼一下子就幽暗下来,随后低低的说道:“是吗?”
司马师没有看见她的表情,见她兀自蹲在地上,看了一会,便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温柔的说道:“你在邺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气波澜不惊,眼神尖锐,仿佛看透一切,司马黛低着头,缓缓说道:“大哥,你爱过徽姐姐吗?”
司马师闻言浑身一震,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握起,指节泛白,可是他的脸上却浮着方才的笑,依旧温润:“也许。”他也不知道。
司马黛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慢慢转身回去了。
走近自己的院子,她便叫来花间去青梅酒楼跑一趟,把阿福叫到后门候着,随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从暗格里拿出历年积累的五铢钱,分成四份,拿出其中两份放到一边,把其余的又按次锁好。
屋里很黑,她的眼珠却十分透亮,仿佛里面什么东西在改变,她不能认命,钟会固然好,可是难道就这样嫁给他么,她不甘心。
司马黛走到后门时,便见阿福已经等着了,她对他点点头,便叫来马车,径直跳了上去。阿福听命的驾起马车,便往城外走。
城门未到,司马黛却已经下了车,在马车里,她已经把一切都交代了,让阿福分别在吴郡和魏国都城附近购置了房舍,并购置几间铺子,当然这些还需要秦简的帮助,她只是先未雨绸缪罢了。
司马黛从马车上下来便慢慢的走在街上,街上人多,她也不多看,只是看着浮光落蕊的天气有点沉闷,便低头走着。
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司马黛一个不稳,便摔倒在旁边,她这才看清,原来出现了一队官兵,在挪出一条街让马车经过,司马黛从地上站起来,才看到一辆辆威仪的马车缓缓驶过,司马黛的脸上闪现愠怒,忽听有人问道:“可知这车里的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阵仗?”
“听说皇太后大寿,诸王贺寿,这前边的马车听说是东海定王及其子的车驾,后面的是沛穆王及其家眷的车驾,其余的就不知了。”不知谁回答了一声,司马黛望着那些马车一辆辆的开过,才离开人群,走得远了,才渐渐发觉手心发疼,一看才发现磨出了血。她微微皱眉,回望了一下那些绝尘而去的马车,便快步回府。
一进院子,便看到花间正迎在门口等她,司马黛一看到她便笑道:“疼死我了,去拿些药来。”
话音刚落,便看到花间身后司马昭眉目深沉的向她走过来:“哪里疼?”
司马黛伸出双手:“被人推了一下,摔了。”她甩着手,坐到塌子上,“二哥什么时候来的?”
司马昭看着花间清洗她的伤口,眼神阴骛,过了一会才放柔了眼神笑道:“刚来,我来是想告诉你,皇太后今日生辰,今晚摆宴华林园,命四品大臣极其家眷都去赴宴,爹让你好生打扮。”
司马黛皱了皱鼻子,仰天叹道:“今日诸王都往宫里跑,这护卫的官兵也凶恶起来,我这一手伤都是太后害的。”
“哪个人推你的?二哥去杀了他。”司马昭眼神微眯,他笑着,却是浑身的寒气。
司马黛摇摇头,见花间包好她的手,便走到司马昭跟前说道:“如果我知道,我早就报仇回来,还用得你?摔了便摔了,只是你去跟大哥说,叫他把这几个月来的例钱还给我,否则哪里来的本钱打扮?”
司马昭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你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光是酒楼的收益不说,上次你抬高肉价所得的钱还不够你花的?”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呀。”司马黛笑着拿起茶壶,却被司马昭挡了下来。便顺手接过司马昭的茶,喝了一口说道,“怪不得福伯说二哥消息灵通,什么事都满不过你。”
“福伯还跟你说什么了?”司马昭忽然正色的问道。
“说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是为什么还没让爹抱孙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之类。”司马黛扑闪着眼睛,笑着跑到一边。
司马昭见她跑远了,才想明白她所说的意思,不禁气红了脸,方才的阴沉一扫而去,他站了起来,叹道:“爹怎么会生了你这样的女儿?”
他转身往外走,忽而向司马黛说道:“快些梳洗一下,衣服和首饰很快就给你送来,这月钱你自己去问大哥要。”说完笑着离开。
司马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下头看看手上,不知怎么,便觉得分外怪异,但又不知道哪里怪,所幸不去管它。
洛阳宫为文帝所建,后来慢慢的扩建,渐渐的越来越有皇家巍峨之气,东面有三门,分别是建春门,东阳门,青明门,南面也有三门,分别是开阳门,平昌门,津阳门,马车就从这些门中进入,入到皇宫内城,便要下马下车。
司马黛端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她听着马车碌碌滚动的声音,细细的算着该到了哪儿,皇宫她来过几次,因此也算是比较熟,过了前面的南门,便是九龙殿和式乾殿,再往过走拐过仁寿殿便是华林园了,华林园本是叫芳林园,只是为了避讳便改了。
马车似乎颠了一下,司马黛睁开眼,却看到司马昭眼神深邃的看着她,见她睁开眼,便笑着说:“阿黛今日很美。”
司马黛今日穿了宫装,上紧下宽,长裙曳地,将平日不喜戴的首饰也一一带上,她原本就长得美,今日这样打扮,多了平日没有的妩媚风情。
司马黛瞥了她一眼:“爹生的女儿能丑么?”说完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早已经笑开了,他慈爱的看着司马黛,拍拍她的手:“好久没听到阿黛拍爹的马屁了,以为说了那么多句,就今日这句最好。”
司马师依旧温和的笑着,闻言说道:“连带着我和二弟也沾了光。”
“什么意思?”司马黛奇怪的看着他,不懂他所说的话。
司马昭倒是一脸沉静的说道:“爹生的女儿不丑,同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儿子当然也不例外。”说完看向窗外。
司马黛想了一会,才想明白,扭头说道:“不要脸。”
内殿到了,马车便不能再往前,司马黛从马车里出来,便觉得这一身太繁重,只好扶着司马昭的手,一步也不敢离他。
司马昭的心情似乎很好,但也看不出多好,只是细心的扶着她,生怕她一个不甚摔倒。司马黛的手还没好,只是怕被司马懿看到,只好拆了绷带,血已经止住,只是手心不能触碰。
皇宫里灯光璀璨,华丽无比,入眼的尽是金碧辉煌的装饰,司马黛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她体态端庄娴雅,眉宇间一点不忸怩怯场,倒是有几分雍容贵气,而且微微扬起下巴,犹如一只高傲的凤凰。司马懿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看自己两个才华出众,丰神俊朗的儿子,便是分外的高兴,仿佛在这皇宫中,他们便是今日的主人。
“二弟,等会顾着别让阿黛喝酒。”司马师忽然对着司马昭吩咐道。
司马昭点头,便看到不远处曹爽和夏侯玄慢慢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