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双手把她打横抱起,随后把她放到床上,司马黛木然的看着司马昭不声不响的揉她的肚子,她想推开他,却见司马昭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只是伸手擦去她额头的汗珠。
“滚开。”司马黛重重的吐出这两个字。
司马昭闻言手一抖,他有些不置信的看着她,半晌才呼出一个字:“阿……”
司马黛挑眉看着他,笑道:“大都督,我不认识你,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司马黛漫不经心的说道,“听闻令妹死了,难不成我像她?”
司马昭脸色有点白,他缓缓的站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瓶子放在她旁边,转身往回走,可是还没有等他出帐门,便听啪一声,瓶子破碎。
司马昭脚步一滞,随后融入夜色中。
月清,月明,司马黛走到瓶子掉落的地方,凝立着看了半晌。
“当真有那么恨吗?”钟会从黑暗中闪出半边身子,眸光深暗。
司马黛抬头望着他,月光流泻在他的头顶,光华琉璃,另外一半却深黑,看不清他的样子。
“是,我恨你们。”司马黛低眉婉转,字字铿锵。
钟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消逝不见,他渐渐的走近司马黛,有些泛酸的看着她:“恨我把你从阮籍身边抓回来?恨我一直纠缠着你不放?还是恨我把你丢在牢里不管?阿黛……我对你的好你看不到么?我守了你那么多年,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你说我自私霸道,可是你眼里有嵇康阮籍时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在一边啊!你又把我置于何地?”
司马黛紧咬着唇把头撇向一边。
钟会的眼里露出一丝痛楚,他上前一步捏住司马黛的双肩,语调有些艰涩:“我再问你一遍,你可否愿意跟我一生?”
司马黛抬眼看着钟会俊秀的脸,眼睛一阖:“不愿。”
钟会的双手迅速耷拉下去,他后退一步,凄凄的看着司马黛,随后憔然一笑:“以后你我便形同陌路,你好自为之!”说完疾步而走。
氲氤雾气漫漫弥散,连月光都渐渐的朦胧起来,变的悠远清凉。司马黛望着苍茫的夜色,幽幽长叹一声。寨外百里外铁笼山
约莫二百余人驱逐着百余头木牛流马载着粮草蜿蜒而行,冰冷的风从豁口处不断吹来,四周寂静,只剩下蹄子踩着枯枝的声音。
“杀……”忽然一声凌厉的喊声从路的前方传来,随后荡遍四野,火光四起,徐质横枪当路拦住,气势十足。前方的百余蜀兵被这么一吓,尽弃甲曳兵而走,丢下粮食往回跑。
“留下一半人把粮草运回去,其余的跟我追!”徐质满脸意气风发,猛然一拍马便冲杀前去追赶。
铁笼山两边山势较缓,路却小的很,曲曲而远,徐质引兵而追,可是还不到十里,有一个车仗横在路中间,挡住魏兵的去路。
山势掩映下,姜维提枪端坐在马车上,目光严峻的望着前方的徐质人马,他微微一笑,手一挥,顿时火起,从徐质身后杀来一队人马,当先一人便是廖化,忽然一声炮响,张翼也拍马杀来。
徐质分身乏术,应接不暇,连连往空地撤。
“我看你往哪里逃!”姜维忽然断喝一声,已经提枪奔来。
徐质一时无措,姜维手快,早已经一枪袭来,把他刺下马,廖化和张翼也已经赶到,众军一拥而上,把他乱刀砍死。
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的血腥味,深黑的夜色下,姜维按枪而坐,他望着远处模糊的山脉,渐渐的笑了:“来了。”
夏侯霸领兵押着粮车而来。
“霸已擒其所余一半兵卒,粮车亦保全!”夏侯霸抱拳禀报。
姜维微笑的点头。
“将这些魏兵衣甲都让将士们穿了,我们打着他们的旗号,从小径杀回魏寨去!”姜维气势凛凛,命令道。司马黛从马厩里拉了一匹马,骑上便要走,却被司马昭当路拦下。
夜色下,司马昭的神情看不清楚,只是有点孤寂,像一株松树,默默的站立在一边。
“不许走。”良久,司马昭迎风长立,坚决的看着她。
“走开!”司马黛眼里一酸,看着司马昭落寞的眼神,往日的情形一一浮现,从小到大,司马昭什么事都宠着她,溺着她,生病了衣不解带照顾她的都是他,做错了事代她受罚的也是他,可是忽然之间为什么不要她了?如今她已经不是他的妹妹,还有什么资格再来受这份恩!
“放手!”司马黛一声惊呼,已经被司马昭拉下马。
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司马昭已经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把她齐腰掐断。
“阿黛……”司马昭低喃,唇已经重重吻下。
司马黛手脚俱凉,眼睛里充满了惊诧,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尽,她憋住一口气,似乎不会呼气一样,过了许久,司马昭粗狂的气息慢慢离她远了一点,可是司马黛的神志仍然迷糊一片,她怔怔的看着他,呆若木鸡。
“我、要、娶、你!”司马昭一字一顿,不容反抗。
司马黛如遭雷击般看着他,仿佛他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不要……”司马黛后退一步,如同看到恐怖的事情一样,司马昭想往前走一点,忽然喊杀声传来,蜀军长驱直入,廖化当先驾马而来。
司马昭脸色大变,他猛然跨上马,抱起司马黛便往后撤。
闻声魏兵大乱,应接不暇,喊杀声和惨呼声不绝。司马昭急喝:“往后撤!”
话音未落,姜维带领着精兵从小径杀来,一时死伤又是大半。
“去铁笼山!”裴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司马昭旁边,伸手往不远处一指。
司马昭知道这天下大川图形就在裴秀胸中,点头策马而奔,他的声音响彻天际:“都跟我来!”六千人马紧跟其后。
马迅速的往前奔,风不断的刮着司马黛的脸,司马昭紧紧搂着她的腰,生怕她掉下去。
“不要怕。”司马昭持剑护着她,气喘喘的说道。
去铁笼山只有一条路,上去了便无路可退,如果姜维从后面截断了他们的路,全部人马便会被困死在山上。
可是司马昭已经没有路可走,哪怕知道前面是死路,也只能走进去。
仿佛过了很久,蜀兵已经看不见。大军已经进了铁笼山。
天欲晓,曙光已经从山头渐渐露出来,可是魏军先前只顾逃命,这时已经人困马乏,个个歪倒在一边。
司马昭命大军原地扎营,又查探了一番地形,待布置好后才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他目光辽远的望着群山辉映处的山河,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司马黛静立在一边,看着司马昭仓皇的身影,紧抿的双唇,一时间连叹气也不敢。
“大都督,如今这山上只有一处泉水,我军六千,最多只够三天,三天后,人马枯竭,大危。”主簿王韬对着司马昭说道,颇为忧心忡忡。
司马黛看了司马昭一眼,只见司马昭从石头上站起来,对着王韬说道:“你先去安抚将士们,再派人去查探一番。”
王韬领命而去。
司马昭转过头来看司马黛,司马黛撇头看向裴秀在一边,立马跑过去,生怕司马昭再说什么话。
“你既然带了大家来铁笼山,可是想过眼前这种情况?”司马黛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画圈圈的裴秀,恶声恶气的说道,“如果我被渴死了,就喝干你的血。”
裴秀扑哧一声大笑,却头也不抬的说道:“我的血很难喝的。”
司马黛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看他画圈圈。
“你想到什么了没有?”司马黛又问道。
“有也不告诉你。”裴秀的手一指,随后抬眼看了看日光,又低下头用石头刻画着,过了很久,他才问道,“如果我告诉你,这里还有一条不为人所知的路,你会怎么做?”
“你有路你不告诉司……大都督……”司马黛忽然一憋气,换了一种语气,“果然不愧是裴大公子!英明神武,智慧不凡。”
裴秀抬眼看了她一眼,嗤笑:“就你这副缺德性,大都督怎么会看上你?”
司马黛气息一滞,提起裴秀的衣领,怒道:“想打架?”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兵卒便转头看她。司马黛立马放手,裴秀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凑近她低声说道,“我看着你心烦,你还是趁早逃回陈留嫁给阮嗣宗,这样一了百了!”
“裴秀,你果然讲义气!”司马黛忽然醒悟过来,她压低声音道,“路怎么走?”
裴秀点点地上,司马黛努力辨认了一会,暗记于胸中。
“义气算了,你只要给我一袋五铢钱,其余的都好说。”他不痛不痒的说道,随后站起来脚下一抹,方才所画的便模糊一片。
“如果我说不给呢?”司马黛得意洋洋的笑道,她看着裴秀恼怒的神情,不觉心中舒坦了许多。
“那你就试试!”裴秀也不跟她客气,也如她一般恶声恶气的说道,“如果我此刻向大都督禀报……”
“一袋就一袋!”司马黛立刻讨好着笑道,“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女子计较……”
裴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拂了拂衣袖,悠然踏步往一边的山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