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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司马黛看着他森然犀利的目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垂下头,低低的说道:“以后我听你的便是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随后又松开。

钟会怔了一怔,仿佛没有听清她的意思似的,既不高兴,也没有流露多少怒气,只是眼望着窗外萧疏的草木,不再说话。

司马黛慢慢挪到裴秀边上,凑近他问道:“如今我们去哪里?”

裴秀斜倚在一边,懒洋洋的动了动食指:“消息传来,姜维起兵二十万,令廖化张翼为左右先锋,夏侯霸为参谋,张嶷为运粮使,已经出了阳平关伐魏,先时姜维攻雍州,与他约定的羌人一夕间死伤大半,不得同行,如今姜维学乖了,赍金珠蜀锦入羌结好羌王,羌王迷当得了礼物便起兵五万引兵南来……如今我们正往陇西而行。”

“那带着我做什么?”司马黛提高了声音,颇有点愤懑。

“那你得问他了。”裴秀对着钟会努嘴,无赖般挑眉,“听闻你在陈留,便擅自从军中离开,非要把你抓回来……”

“你如果不想被丢出去就乖乖闭嘴。”钟会说的极缓,极平常,裴秀却闭上了嘴,对着司马黛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那领兵的人是谁?”司马黛这次转头问的却是钟会,语气唯唯,“擅离职守,可是大忌。”

“你是在关心我?”钟会依旧面无表情,可是语气明显好了许多。

司马黛心里觉得烦,冷气从缝里不断吹进来,冻的她有点发抖,钟会却依旧用这副口吻,她忽然想到阮籍该是在四处找她,天寒地冻,找不到她,他岂会甘心。阮籍的厚衣都没有一件,却给她厚厚的叠了好几床被子,唯恐她冻着。而眼前的人除了伤她,为她做过什么?凭什么得到她的关心,司马黛越想越气,越想越懊悔。看着钟会也不禁恼怒起来,她冷哼一声:“我关心你?若不是你,我如今会受这颠簸之苦?你擅离职守,可是想过我的感受?钟会,你何其自私!何其霸道!”

“是么?”钟会阴惨惨的看着她,黑得没有光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随后笑了,“阿黛啊阿黛……”他说完这话,却再也没有说下去,转身出了马车。

静,寂静。

裴秀眼里似乎涌动着些什么东西,随后勾起一抹笑:“天下敢顶撞他的,唯有你一人。”

司马黛苦笑一声,看着外面的天越来越黑,马车还在不停的往前赶,纵使这般又如何,钟会也不见的放了她。

接连赶了三天的路,一路上钟会不跟她说一句话,往日的情分仿佛一霎那间都消失无踪,司马黛便和裴秀东拉西扯,裴秀也告诉她一些洛阳发生的事。

司马懿死后,司马师被封为大将军,同时司马昭也被封为骠骑大将军,东吴孙权新亡,立孙亮为帝,孙亮幼儒,司马师便令征南大将军王昶引兵十万攻武昌,令司马昭为大都督,总领三路兵马屯兵东吴边界。后因部下胡遵轻敌,败兵北归。

后吴太傅诸葛恪乘势进取中原,连攻大魏总隘口新城不下,被守城牙门将军张特一箭射中,兵败回朝。吴国也因此出现内乱,孙恭之子孙俊阴谋杀了诸葛恪,总揽朝政。

司马黛听着裴秀详细诉说着三国内政,喟然一叹。如今这纷争已起,三国鼎立的局面即将被打破,无论是魏国,还是吴蜀两国,群雄并起,各露头角,司马师也已经完成了韬光养晦,开始他的大计了。这天下,已经是一汪浊水了。

可是乱世已起,国无宁日,哪里可以安身?哪里可以让她安身?

“到了。”钟会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裴秀对着司马黛招招手,便当先跳下去,司马黛看着钟会的身影就在不远处,长身独立,负手背对着她。

“还不下来吗?”钟会也不回头,眺目远望,眼前一片空茫,稀疏的草木间风时卷而过,带来无数的回声,呜呜作响,再远一点便已经可以看到天的边界了,异常的荒漠。风沙时起,他的眼睛微眯,极冷淡的声音悠悠的传到司马黛耳朵里。

司马黛一骨碌的跳下来,快步跟上裴秀,却在经过钟会旁边时,被他一把抓住,钟会的手极冷,极硬,却异常的有力,钟会抓了她的手便往前走,也不管她怎样挣脱。

没走几步,绕过一个土坡,便见到一大片营寨,林立的帐篷,幽幽而起的炊烟,来回不断走动的巡逻将士。马声嘶鸣,显得极其肃然。

司马黛被钟会带到一个营帐里,随后便有人把她看起来,好像她就是俘虏般。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外面已经渐渐燃起了火把,司马黛饿的沉沉之际,忽然有一位兵卒带着她往主帐走。

走近了,隐隐有声音从帐子里传出来,连带着食物的香味,司马黛回头看了那个兵卒,才慢慢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原本高声说话的人忽然住了口,里面的人都转头看向她。

司马黛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见钟会早已经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身边,随后把命人把食物放在她面前。

依旧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在猜测钟会怎么会带了个女人过来,忽然有人咳了一下,静谧的氛围一下子又开始喧闹起来。

“我说钟士季,你带着你的娘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说话的是一个相貌魁梧的汉子,他底气十足的对着钟会说道,钟会眼里一寒,却只顾自己挑眼前的肉,然后放到司马黛碗里。

司马黛扭头看钟会,却在抬头间猛然见到司马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眉宇间英气逼人。司马黛有些微愣,随后撇过头,装作不认识般吃着碗里的菜。

“你们谈论你们的,顾他们做什么。”忽然有人说道。

旋即讨论声又响起。

其中一个人边喝酒边说道:“如今两军对峙,徐老弟连日叫阵他们也不出兵,这些缩头乌龟,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众人大笑。

“众将军千万不可轻敌,蜀国姜维,廖化皆不是蠢辈,况如今又得了夏侯霸,更是如虎添翼,我等还是想办法应对才好。”

司马黛偷偷拉了拉钟会的衣角,低声问说话的人是谁,可是拉后才意识到两人正闹变扭,想远离一步不说话,却听钟会已经低声替她解疑。

“他是主簿王韬,素有谋略。”钟会心情忽然非常好,语气也轻松不少。

司马黛闷头吃菜,却听其中一人猛拍了一下,大声说道:“我想到一个主意。”

众人都扭头看他,司马黛依旧低头吃着,她可以明显感受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到她身上,让她浑身都难受的很。

“这蜀兵如今驻扎在铁笼山后,他们用木牛流马搬运粮草,昔日我们屡断其粮草,今日我们故技重施,也索性断其粮道,饿死他们。到时等他们出来,便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人都道妙,司马黛却听见钟会微微嗤笑了一声,她转头看向他,却见钟会面色如常,端坐于一边。见司马黛看他,勾起一丝笑容。

饭毕,司马昭便让徐质引兵五千,连夜出发。

司马黛肚子撑的很,慢慢的跟在钟会身后,钟会黑色的衣袍被风刮起来,簌簌作响,走了一会,却见钟会停下来,延足伫立。

司马黛往前一望,却见司马昭就站在不远处,身边一个兵卒。像是无声无息的风一般,如果不是钟会停下来,她几乎就没有看到。

司马昭的眼睛却直直看向司马黛,黑暗下,谁也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是紧抿的唇角,异常的刚毅。

司马黛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刚想开口喊二哥,可是转念想到他已经不是了,生生把嘴闭上。她能说什么,如今已经是陌生人了,在世人的眼中,她已经死了。

司马昭身边的兵卒走过来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她,随后说道:“这是大都督吩咐的,说您吃的太多喝这个会舒服点。”

司马黛手指微动,她把杯子拿在手里,然后手腕一翻,直接倒到了地上。

“不需要。”司马黛匝匝嘴,浮起一丝冷笑,“我是贱命,沾不了大都督的光!”她提步快走几步,回过头看见钟会还站在黑暗中,随后扭头便走,“我压根就不稀罕你们!”

她气呼呼的往营帐里走,可是慢慢的便撅起了嘴,她算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利用完了便赶她出门,如今又假惺惺的来关心她,原先说不喜欢她的人,为什么又要强制把她带在身边?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么?

她不稀罕!

司马黛越想越气,越发觉得肚子疼起来,她搂紧了腰,心里委屈的要命,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天这么冷,阮籍又在哪里呢?用膳了没有?阮咸那小子知道她不见了会不会很高兴?

她想了一圈又一圈,可是肚子还是异常的疼,她佝偻着身子,努力浮现阮籍的身影,想他如墨黑般的眼珠,波平如镜的脸,修长的身子,旷远的神情。他永远不流露任何情绪,可是司马黛知道,什么时候他很开心,什么时候他很悲伤,什么时候又是愤怒的,跟阮籍相处久了,已经不知不觉知道了他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