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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你醒了?”司马昭弯腰摸了摸她的脸,却在触到她冰冷的眼角时,一怔,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布细细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司马黛撇过脸,她看着熟悉的雕花装饰,明朗的窗棂,心道又回洛阳了,只是如今她却有些厌烦,一切希望没落后,便如同她一样,什么也不想做了。

司马昭的手在半空中,很久才收回来,随后起身开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便有婢女进来服侍司马黛沐浴,司马黛任凭她擦洗着自己,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桶壁。

忽然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空绵绵的琴音,如同鸱枭鸣横路般无奈,低扬婉叹。清清冷冷的仿佛要把人的心扯下来。

“谁在弹琴?”司马黛忽然从浴桶中站起来,想要出去看看。

婢女忙把衣服披在她身上,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是阮大人的朋友嵇康,传闻长得如同天人,谁要见了,准要倾倒。如今这琴音便是由东院传来。”

司马黛心一颤,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姑娘不在的日子,东院的阮大人几乎天天醉着,好像没有人见他醒过,后来听闻嵇康来了,便时不时会弹几曲。我们便也有耳福了。”婢女笑着把衣服套到司马黛身上。随后满意的点头,一边笑看一边说道,“传闻嵇康一曲广陵散专为心爱女子而弹,可怜我们还不曾听闻。”

司马黛心思百转,低头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府上的人都在议论。”那婢女帮她擦着头发,羞红着脸道,“如今这整个洛阳谈论的三个美男子都在咱们府上,可是把府上的那些丫头乐坏了。”

司马黛听着她欢快的语气,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浮起一丝笑容道:“哪三个?”

“当然是阮籍阮大人,嵇康还有我们的大将军了。”婢女笑吟吟的说道。

司马黛微微皱眉:“大将军?”

“是啊,姑娘有所不知,如今这洛阳谈论的最多的便是大将军。自从平叛归来,有多少女子夜夜想着大将军呢。”那婢女也是心直口快之人,还没有等司马黛问,便已经径自说道:“传言大将军命钟大人模仿了一封书信,东吴的领军军将不知怎么的便投降了,大将军不计前嫌,尽赦前罪,还封了将军,而后叛军纷纷投降,造反的诸葛诞最后兵力不足,粮草不足,突围时被乱军砍死。”

司马黛默默的听着,却是心底一酸,诸葛诞死不要紧,可是却赔了秦简的命!

司马黛想起当日的话便觉得分外的讽刺,她的损失太大,大的让她有些难以承受自己呼吸的重量。

接连几天府里便大摆筵席,司马黛听着远处喧嚣的筝弦鼓乐,却是独坐在司马师的竹林,抚竹节叹息。

“姑娘,您果然在这,大将军让您去前厅。”来人望着竹林里清冷的身影说道。

司马黛转头看她,凝神不解:“再说一遍。”

“大将军让您现在就去前厅。”

司马黛皱眉想了想,慢慢的跟上来人往前厅而走。

熟悉的路,熟悉的风景,司马黛却走的分外漫长,她都好久没有来过前院了,久的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越走近,喧闹声越响,司马黛却一眼看到人群中散漫坐的阮籍,他瘦了许多,宽大的袍子仿佛更加的大了。

阮籍正与一人下棋,围看着的人不少,司马黛微微抬头,却见司马昭目光凌烈的看着她:“过来。”

司马黛慢慢走近,还没有等阮籍的身影烙入她的心里,便被司马昭一拉,直直的扑进他的怀里。

人群骚动,有人高声笑道:“大将军,这金屋藏娇的美人是谁?”

阮籍的身子似乎一怔,他手上拿着的棋子几乎要掉到棋盘上。

司马昭让司马黛坐到自己的腿上,亲昵的搂着她:“她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王元姬。”

他的话音刚落,阮籍的子啪一声掉到地上,清脆异常。

司马黛惊诧的看着司马昭,却被他紧紧的搂着,怎么也动弹不了。

“恭喜大将军,何时成婚?”忽然有人笑着问道。

司马昭似乎分外的高兴,扬声笑道:“三日后。”

随后大片的恭祝声叠起,司马黛眼望着那抹孤寂的身影固执的执子,在热闹声中,显得分外的苍凉。

她转头看着司马昭的眼睛,司马昭的眼底深的望不到底,看久了仿佛连灵魂都会湮灭。她终于知道司马昭为什么叫她来。也终于知道,真正的狐狸不是曹爽,不是司马师,而是司马昭!

“阮大人……不好了……大将军……”忽然从门口慌慌张张的跑来一个仆人。样子似乎分外焦急。

“出什么事了?”司马昭怒气一甚,司马黛几乎可以感受到他鼻子中呼出来的热气。

“是阮大人的母亲……去了。”

此言一出,司马黛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厅堂的人都看向角落中下棋的阮籍。

“把这盘下完吧。”阮籍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可是司马黛却听出来了,他的心在哭。

客人听闻阮籍这么说,怔了好半天才落子,阮籍如同没事人一样,提子,落子,潇洒自如从容。

阳光从外面折射进来,照在他的脚边,仿佛洒下了一地的寒霜。

过了一会,客人站起来:“我输了。”

阮籍慢慢松开握紧的左手,手心早已经血肉模糊:“承让。”他却没有站起来,而是望向司马黛,随后很快把视线掉转,对着旁人吩咐道:“拿酒来!”

他的气势异常沉重,仿佛石击大地,激起无数的尘埃。

酒很快被拿来,阮籍仰头便喝,在众人怔忪中,他连续喝了两升酒,随后放下酒坛,就在放下的那一刻,他忽然发出一声痛哭,随后猛然一张嘴,一口血便喷在地上。

司马黛也心痛的无以复加,却被司马昭紧紧搂着,她只能看着阮籍被人抬走,无能为力,连扑上去都不能。

三日后,大红的喜幛铺天盖地,十里红绸,整个洛阳,仿佛都沉浸在一片鲜红中,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当朝大将军大婚,礼仪全备,阵仗却比皇家更大。

司马黛身穿一身红衣,看着镜中消瘦却妩媚的脸,冷笑。她被打扮的异常美艳,四处都是红,四处都是金粉峨冠。

鼓声噪躁,屋子里却是静悄悄的,无人敢说一句话,司马黛端坐在床上,慢慢心冷。

“迎新娘拜天地……”忽然一声高唱,司马黛猛然一惊,她忽然想起好久好久之前拉着阮籍的手,悄悄的密语,也想起竹林她踮起脚尖亲吻阮籍的场景……想起好多好多,开心的事……

她望着满堂都是红的厅房,被司马昭紧紧拉着,如同提线娃娃一样,木讷的弯腰,起身……开心的事都变成了噩梦……

“你敢死我就杀了他……杀了全天下的人……”司马昭的声音轻轻飘在她耳朵里,瞬间湮灭无闻。

“礼毕……”又一声高唱,司马黛浮起一丝笑容,明媚如花。

众多客人中,一人站在人群后,望着满室热闹,眼底一片冰冷。

“很痛苦吧?”裴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钟会的面前,低低说道,第一次,他没有嬉皮笑脸,却是长声一叹,“你斗不过他。阮籍也不能,所以你只能站在这,而阮籍半死不活……”

“情到底为何物?”裴秀又是一声长叹,转而转身离去。

屋子内

司马黛还是端坐在床上,眼底空洞。

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后走进来一个人,悄无声息。

“你可还好?”裴楷望着司马黛的脸,说道,“今天是你最丑的一天。”

司马黛默不作声。

裴楷爬到床上,坐到她旁边:“既然嫁人了,便放下吧,这不是你能选择的。”

他小小年纪,却说出如此老成的话,司马黛微微转头看他,随后摇摇头。

“你这副样子跟阮叔一模一样,他不吃不喝守在棺木前,你不声不响坐在这里,到底想要怎么活!”裴楷微微有些愠怒。

“我既不能死,也不想活,你说我要怎么办?”司马黛终于憋出一句话,却是隐忍着不哭。

裴楷大怒:“既然要活,就好好的,司马昭有何不好?你这不是在毁自己,而是在毁阮叔!”

司马黛抓紧自己的手,裴楷腾的跳到地上,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快乐,阮叔才能放下!”

司马黛微微一动,唇角已经咬烂。另外一边,陈留阮府

白幔微飘,凄凄冷冷的庭院中,摆放着一副棺材,院子有些空荡,好像可以容纳好多人,可是除了一些客人之外,就只有阮籍卧倒在一边,风吹起,嵇康慢慢走进来,坐到阮籍旁边,看着他,一言不发。

两个人一副棺木,外面依稀几个客人,还有不断鸣噪的鸟雀,除此之外,便是清冷苍白。

“她今天大婚。”嵇康慢慢说出来,却明显感觉到已经昏睡的阮籍一震,嵇康清冷的目光望向天空,不再言语。

仿佛过了半晌,阮籍微微动了动,随后慢慢起身,走到外面,轻轻对着人说了一句:“下葬吧。”话音刚落,却猛然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然后又大口灌下一壶酒,随后在众人的惊诧下,醉醺醺的扶着棺木往外走。

郊外的地很湿,仿佛已经下过雨,阮籍看着人掘土,神色飘渺的看着棺木慢慢落下,他怔怔的看了一会,忽然痛声大哭,随后大叫一声:“完了。”便猛然大大吐出几口血,随后仰面倒下。

远方的天很灰,如同他眼底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