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皇上的皇宫格外清冷,众美人也没有了打扮的心情,雅瑟一个人溜出来,不知不觉绕到御书房,她有点累,可是忍不住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御书房依旧一尘不染,好像咫易渊随时可能进来一样,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她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真的想他了么?可是遥远的他并不知道,还在和美人日日消磨,雅瑟知道宫廷女人的命运,知道帝王的朝三暮四,可为什么还有所期盼,以为自己会不同吗?
她走到御案前,他们曾在这里亲密无间,虽然都半真半假,却比现在付出真心被踩到尘土里来的舒服。
她叹了口气,腹中隐隐作痛,她抬起头看了看,没有人,这偌大的宫里,平时锦衣玉食宫婢成群,可是关键时刻却人影也不见,让人心寒,她终究还是孤独的。心蓦地提了起来,“来人……”她虚弱地叫道。
可是没有人,偌大的皇宫里此时她孤零零的,没有人来,他也不在,他不会回来,雅瑟的心难受得很,腹中的痛更剧烈了。
她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心里一遍遍地念着,“孩子,坚持住,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奏折撒了一地,是他回来了么?他赶回来陪在她身边了。雅瑟抬起头,意识渐渐淡去,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分开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她多想看看他的样子。她用最后的力气,抓着他的衣袖,“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晕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为什么这怀抱有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江浸辰的心狂乱地跳着,当她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上,她是墨雅瑟吗?她没有死,为什么会这样?他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她就是那个神秘的女子?所谓太后的死只是洗脱她的身份,咫易渊和她之间究竟是恨还是……
复杂的感觉在他心里蒸腾,欣喜、疑惑、难过,心里堵堵的,无从发泄。他没有意识地抱住晕倒的雅瑟,救救孩子……这话多么熟悉,那一夜是他一直以来的噩梦。
这是她和别的男人的孩子……只一瞬间,江浸辰来不及多想,抱着昏迷的雅瑟向后宫跑去,见到宫人喊道:“传太医、产婆!”
把她送到来仪宫,太医产婆和嬷嬷宫女鱼贯而入,门砰地关上,江浸辰站在外面,看着不时出入的人,她没有死,还有了咫易渊的孩子。若那个孩子还在,现在已经快一岁了吧,为什么她和他江浸辰的孩子就注定要失去,而别人的孩子就可以这样如掌上明珠般得到呵护?
他落魄地站在门口,他是局外人,和这个他曾真心爱过的女人从此没有半分关系。
岸芷匆匆跑出来,瞥见江浸辰,她迟疑了一下,走到他面前,“谢谢你。她为了你失去一个孩子,现在你救了她的孩子,她会谢谢你的。”
雅瑟生产用了两天两夜,持续的疼痛让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眩,她很想叫一个人的名字,可是她想不起他叫什么,他的面目在她的脑海里是模糊的,她识不清楚。她感到他真实的存在着,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深深地扎根,可她自己也找不到,是墨离吗,江浸辰,咫易渊,玉箫,还是父皇母后?
她无助地哭着,她找不到他,他在哪儿啊?是故意躲起来的吗?
她感到自己在一片深海里,一点点下沉,谁来救救她啊。
岸芷跑到门外,江浸辰站起身来,他已经在外面坐了一天一夜了,一瞬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她死了?”
岸芷摇摇头,拉着他往里走,“她需要一个人支持,也只有你能试一试。不然她真的会死的。”
雅瑟呼吸纷乱,眼前时而是产婆忙碌的身影,沾满血的手,时而是为她擦汗的岸芷,她的嘴不停地动着,她却听不清她说什么。而更多的时候,她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灼热而刺眼,伴着阵阵袭来的疼痛,耳边远远近近回荡的不真实的嘈杂声。
她的手渐渐地松开,她好累,好想放手,孩子,娘和你到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不用长大,不用欺骗,不用生在帝王家……
“雅瑟,坚持住,雅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可是这是谁?
“浸辰……”她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一下,无力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
“雅瑟,撑下去,你原来失去过一个孩子,你知道那有多痛苦,不要再放弃这个生命,他是你的希望。我不许你再放手,为了我们死去的孩子,撑下去,撑下去,不要让孩子失望。”江浸辰紧紧地握着雅瑟的手,他说着说着变成了在雅瑟耳边喊,他干涩的眼中也泛着点点泪光,这个孩子,也许是上一个错过的小生命的第二次转世,他不要她再错过。
雅瑟用最后一丝力气,回握着江浸辰温暖的手,泪水沿着面颊淌下来,“浸辰,浸辰……别离开……”
意识消失前她听到了那声响亮的啼哭,和江浸辰在她耳边的喊声:“雅瑟,雅瑟,你给我坚持下去!”
江浸辰看着昏迷的雅瑟,喊道:“太医,太医,她怎么了?!”
太医匆匆看了一眼孩子,赶到雅瑟旁边,检查了一番,“她产后虚弱,还很危险,要有人日夜监视,我这就去开滋补的药。”太医擦了擦汗,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母子还算平安,若出了什么事,他们全家就得连夜逃到别国隐姓埋名了,不然咫易渊非得把自己碎尸万段。
江浸辰凝视着雅瑟,苍白的脸像一张薄薄的白纸,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角泪痕未干,他情不自禁伸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她在他眼里还是个向人要宠爱的孩子,却要受这般苦。
江浸辰回头对岸芷说:“有什么情况就到偏殿的书房找我。”
“你怎么会在宫里?”岸芷也没想到又会在宫里见到江浸辰。
“我监国。雅瑟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叫她放心。”江浸辰不再看雅瑟,他怕再看她一眼就再也恨不起来,就再次动情,再次沦陷在无尽的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