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清水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她睡不着觉,她披衣坐起,靠在枕上,窗外月色正好,透进薄薄的窗纱,映着她洁白的面颊。沐浴在月光里,她心境格外的平和,这个小家伙这么不老实,让她这做娘的一开始就吃这么多苦。
她很想跟咫易渊说说这些日来的苦楚。很想他就躺在自己身边,哪怕他睡得正熟,她也愿意悄悄地对着他说说话。他若醒着,她反倒会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她爱他,却更怕他。她永远是卑微地仰望他的小草。
自从湖边他醉酒那一次之后清水再没见过咫易渊。涯儿已有太子太傅,咫易渊希望他有大儒相佐,而不是在保姆一样的呵护下长大。清水早已搬出太子宫,怀孕后就住在后宫一隅,与世隔绝。太医要她安心静养,可和他在一座宫里,相思却不得见,怎么安心,心里都要长了草。
清水叹了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想继续睡觉,听见外面值夜宫女的窃窃私语。
“太子都病了几天了,越来越严重。”
“我们这位主子真是命好,被宠幸了不说,还怀上龙种,太子万一……她日后若能生个皇子,母凭子贵,做皇后指日可待。”
“有这样一个主子,我们也跟着沾光……”声音渐渐隐没,几个人又耳语起别的事情。
清水不由皱眉,涯儿病了。她起身叫来宫女,“我要去看看太子。”
宫女一听,知道刚刚的话被听去了,吓了一跳,一时语塞,清水下了床,“给我衣服。”
宫女们忙为她更衣,生怕她着凉受冻,有什么闪失可担待不起。清水一边穿衣,一边问道:“几时了。”
“刚刚过了丑时。”宫女看看窗外了漆黑的天,担心地说:“太医叮嘱要好好休息,这么晚出去只怕不妥,现在更深露重,也要小心着了凉,不如明早再去看太子。”
清水道:“我身体好得很,没有那么容易生病。太子是什么病?”
“听说前几日常发噩梦,现在卧床不起,已昏睡了几日了,滴米未进。”
清水一听不由心急,“怎么都不告诉我。”她催促着宫女提着灯引路,来到太子宫,深夜宫中依旧亮着灯,清水走上台阶,门口的侍卫上前一步拦住她,“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清水不解,“我进去看看孩子也不行吗?”
侍卫摇摇头,宫女轻轻拉了拉清水的袖子,“主子,既然皇上有旨,我们还是回去吧。”
清水不想就这样回去,对宫女说:“既然这样,我去跟易渊说我想看看孩子,他不会不同意的。”她转过去问侍卫:“皇上在哪?”
侍卫无奈地看着这个执着的女人,“皇上就在太子宫里,谁也不会见。你还是请回吧。”
清水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是啊,他不在儿子身边还会在哪呢?可是自己肚子里的不是他的孩子吗?为什么他能彻夜守在太子身边,就不能来看望她一下呢?
她颓然地走下台阶,宫女有些灰溜溜地跟在她身后,安慰道:“主子,等你诞下小皇子,就更能拢住皇上的心了。”清水摇摇头,“我就是想看看涯儿,他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怎么就病了呢?”
“母子连心吧。”宫女说到这,声音降了下来,看看左右无人,悄悄对清水说:“听说太子的生母最近死了,好像还是自杀。”宫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清水,这些宫闱秘闻,总是能让人兴奋起来。
清水的身体不由自主晃了晃,“死了?!”她脸色一下子惨白,像走在飘渺的云彩上,一步深,一步浅。
“主子,你可一定要安心养胎,一定能生一个皇子,到时候……”
清水只觉耳边嗡嗡轰鸣,心里的烦躁无端发泄。宫女的声音渐渐远去,清水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宫女大惊失色,忙上前扶起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着,“主子,主子没事吧,吓死奴婢了,快回宫休息吧。”
清水怔怔地被拉起来,被宫女一路拉着,恍恍惚惚地往回走。走了几步,清水突然回过神来,一甩手挣脱了宫女的搀扶,径自向梅林走去。宫女见她神情悲愤,浑身颤抖,赶紧跑着跟上去,生怕出了什么闪失。虽然清水不得宠,可毕竟肚子里的是皇上的孩子,她出什么事就算了,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皇上定会怪罪下来。
梅林宫殿的门被“砰”地撞开,清水大步走了进来,四下望了望,走向廷妃的寝宫,在门口她犹豫了一下,放缓了步子,推开门,廷妃袅袅婷婷地转了过来,手拢了拢鬓角,“听说你怀孕了,真是恭喜。就这么着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吗?”
清水盯着廷妃,努力想从她脸上读出她的心思,廷妃似笑非笑,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清水,“现在身段还没有现出来,不过也应该在宫里静养。”宫女警惕地走到清水身前,提防着廷妃,廷妃见状,不屑地一笑,飘飘然转身走开去斟自己的茶。
“你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清水看着廷妃淡然的样子,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语气也弱了下来,恳求她告诉她答案。
“说了什么,你不是都知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吗?”廷妃抬起头不解地问。
“你知道我不认识字……”清水一时没了主意,都怪自己不识字。她低下头叹了口气,现在也难问出个所以然来。
廷妃见她沮丧的样子,不再揶揄她,过来安慰道:“当时不是说,劝她不要再来缠着皇上吗?信是我写的,我也读给你听了,不过就是说你已是皇上的女人,自然会对皇上好。对她说明利害,再恳求她,若还念及和皇上的旧情,就不要再来亡易国。”
“真的是这样吗?那她为什么会自杀?”清水犹疑地看着廷妃,看她能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廷妃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没有说话,而是在屋里快步走着,“苍天有眼……”她绞着丝帕,兴奋溢于言表。清水焦虑地看着她,“你就这么希望她死?”
“她这是罪有应得!想来是她知道皇上已经彻底忘了她,又想起过去,心中有愧才自杀的吧。她的所作所为,死多少次都是应该的。”
廷妃笑吟吟地看着清水,“现在唯一的绊脚石就是那孩子了,除掉了太子,你就母凭子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清水,那激动的目光好像千万人已匍匐在自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