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捷军：雇佣军开启了大清军队现代化？ | 循迹晓讲

循迹晓讲2023-07-27 18:45:380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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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面的文章中，笔者讲过天京事变的故事（详见：天京事变：上帝要改圣经，上帝的儿子咋急眼了？| 循迹晓讲）。1864年，洪秀全的儿子洪天贵福被抓后处决，这标志着长毛彻底灭亡。

而抓住洪天贵福的军队里，有一支法国人指挥的中国菲律宾混合部队，这支部队叫常捷军，他们对剿灭长毛，乃至后来的清军现代化都有很大影响。今天就聊聊这支部队的故事。

先介绍一下当时的背景。

时间回到1860年8月，大清和英法联军正在进行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在8月24日攻陷天津之后，一路杀到通州。眼看京城不保，身处南京的洪秀全也没闲着，想要北伐。

◇ 太平军进攻上海路线图

不过此前，长毛北伐过几次，都很不顺利。洪秀全身边的忠王李秀成以及干王洪仁玕，都劝说洪秀全不要北伐，应该向东，占领清妖的经济中心江南地区。一番争论之后，洪秀全还是同意了二人的意见。很快长毛占领了常州苏州等地，并且，当时忠王李秀成率领3000多人准备攻打上海。

1860年的上海，已经聚集了不少洋人，他们带来了不少洋玩意，在上海经营的也很不错。当时的上海已经具备远东第一商埠的潜质。洋人自然不希望苦心经营的城市被长毛夷为平地，况且他们早就知道长毛信的根本不是基督教，是个邪教。哪还有心跟你谈判，直接组织了一支洋枪队，坚决保卫上海。这支洋枪队也就是后来的常胜军，不光守住了上海，之后的平定长毛战斗中也是中坚力量（关于常胜军，详见：洋枪队：为啥能拳打太平长毛，脚踢杀降巡抚？| 循迹晓讲）。

◇ 上海常胜军纪念碑

◇ 常胜军官兵合影

常胜军跟李鸿章一直有来往，李鸿章是曾国藩的爱将，所谓“师徒关系”，跟李鸿章同期的师兄弟里，还有个曾国藩的爱将，这就是左宗棠。他看见李鸿章跟常胜军勾勾搭搭，心里不太爽。简单说，这是混合了政治斗争和在师傅面前争宠的很复杂的矛盾，之后我单独讲一期。左宗棠肯定不能放任李鸿章出风头，自己也想搞一个由洋人指挥，洋人训练的新式部队。

于是，他找到法国海军军官勒伯勒东，让他也训练一支部队，并且许诺，钱不是问题，直接从地方财政里拨款。这是左宗棠跟李鸿章较劲的一点，常胜军的军费都是自筹，而且经常筹不到。而这支部队直接由财政拨款支持，谁的待遇好一目了然。

勒伯勒东很痛快的答应了，他带着一个叫日意格的参将一起，组织了一支军队。左宗棠亲自命名：常捷军。名字这么像，也是为了跟李鸿章较劲。常捷军的组成很有意思，所有军官都是法国人，而且都是参加了克里米亚战争的法国军官，实战经验丰富。当兵的也不要没经验的，而是从江南大营精挑细选了一千多跟长毛打过仗，百战余生的老兵。

◇ 常捷军官兵，坐在前排是常捷军第一任统帅勒伯勒东图源于1863年8月29日《伦敦新闻画报》

即便如此，勒伯勒东在训练的时候发现，这帮大清士兵，跟法军差距太大。法军早就是那个时代最现代化的军队，而大清士兵不行，一个动作练十好几遍可能还是不会，执行命令也没法军坚决。而左宗棠一天三封信，催着勒伯勒东赶紧训练完，拉出来实战，再不打，长毛完蛋了。勒伯勒东没辙，如实说了当下困难，想要实战也行，得额外请点儿更能打的部队。左宗棠表示，你自己挑，钱不是问题。于是勒伯勒东又从菲律宾招了不少佣兵，跟清兵混编，加强战斗力。很快，常捷军训练完毕，准备实战。

1862年秋天，长毛再次攻打上海。就在大清官军和长毛在正面打的难解难分之时，突然从斜侧里杀出1500多人，动作之快比官军和长毛强了不止一个档次，枪炮准度也是降维打击。长毛被打的措手不及，扔下几百具尸体匆匆撤退。这是常捷军打的第一仗，开门红，不光镇住了长毛，连官军都没想到。

此后的常捷军一路高歌猛进，几乎所有长毛据点，都是在常捷军的帮助下攻克的。不少长毛兵一看，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他们。很快常捷军就从1500人扩充到3000人。

◇ 常捷军，因其兵勇以花布包头，也被称为“花头勇”

别看人数多了，但问题也暴露出来了。新兵没受过之前的训练，甭管是战斗力还是意志品质都不如老兵。之前说了，常捷军的指挥官都是法国人，法国军官跟大清的不一样，大清军官打仗时都是喊“给我上”，法军军官喊的是“跟我冲”。没扩编之前，军官下令冲锋，常捷军紧跟着就上去了。现在扩编了，法军军官喊完跟我冲，等冲到长毛阵地，回头一看，自己成光杆司令了，手底下当兵的都没来。

于是不少军官被长毛砍成肉泥。勒伯勒东一看，只好重整常捷军，尤其是那帮长毛投靠过来的。这一查不要紧，吓了勒伯勒东一跳。不少长毛叛军虽然名义上投降了，但对洪秀全那一套深信不疑，表示洪秀全就是上帝二儿子，而他肯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这帮人要不得，勒伯勒东就开除了一大批长毛叛军，常捷军人少了，战斗力反而上去了。

◇ 法尔第福，又名买忒勒，勒伯勒东死后，法尔第福为江苏副将

1863年1月，常捷军配合官军收复绍兴。这一战中，常捷军指挥官勒伯勒东被弹片击中，阵亡在战场上。指挥权由法国人买忒勒接替，而新指挥官也在收复绍兴战役中阵亡。这两位都是正面中弹，可见常捷军中指挥官的胆量。他们的继任者德克碑，一样保持了法军军官的优良作风。而且这个德克碑很聪明，知道常捷军就这么多人，打没了就没了，不能死冲硬打，得机动起来。想要机动起来，侦查少不了。

于是他在常捷军中，挑选了一帮尖兵，配上快马当做斥候侦查，作战的时候再下马硬刚。这种部队在欧洲被称为龙骑兵，常捷军也是大清第一个使用龙骑兵的部队。

有了龙骑兵的加持常捷军如虎添翼，德克碑适时的增加了刺刀训练。这里多说一句，在19世纪60年代，拼刺刀对士兵素质要求更高。本来常捷军的士兵就是百战余生，现在还会拼刺刀了，长毛还有好日子过么？在攻克绍兴、富阳、杭州、湖州等战役之中，都有常捷军的功劳。左宗棠也没闲着，让自己手下的楚军在一边好好观摩常捷军的战斗方式。这对他之后的军旅生涯，起了很大作用。

◇ 太平军

1864年，随着南京周边最后一个长毛堡垒常州被攻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常胜军被解散。有地方中央背书的常捷军非但没有解散，而且积极作战。当年8月底，干王洪仁玕和洪秀全儿子洪天贵福弃城而逃，向广东遁走。10月25日，洪天贵福在江西石城荒山中安营扎寨，希望躲过官军追捕。说实话，单凭官军，估计洪天贵福就躲过一劫了，但别忘了，常捷军里可有一支龙骑兵，这帮人最擅长侦查。

果不其然，常捷军奉命寻找洪天贵福，跟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好几支官军侦察兵。官军侦察兵那真是没头苍蝇乱飞，龙骑兵可不是，循着蛛丝马迹，很快找到洪天贵福躲藏的地方。随后官军得到情报，一举抓获洪天贵福，当年11月18日，14岁的小天王被杀，长毛彻底覆灭。

虽然常捷军也难逃被解散的下场，但他们中的官兵可没有像常胜军那样被抛弃。之前说的继任指挥官德克碑，追随左宗棠，帮助他训练楚军，并且参加了1870年代的收复新疆战役。除了他之外，常捷军中大部分法军指挥官都被左宗棠收入麾下，楚军战斗力大涨。

◇ 左宗棠

前文提到常捷军成立时，勒伯勒东的帮手日意格，他跟左宗棠私交极好。平定长毛叛乱后，日意格回到法国，见到了拿破仑三世，说服拿三儿帮助大清建立福州船政局。这是大清第一个新式造船厂，也是洋务运动中最重要的成绩之一。可惜在1884年的中法战争中，福州造船厂被法军破坏。日意格对此深怀内疚，拖着病体在中法之间斡旋，为中法战争结束也立下汗马功劳。

总的来说，在剿灭太平天国的战争中，不论是洋枪队、常胜军、常捷军，本质上是清廷曾经引以为傲的八旗绿营军制的彻底失败，不得不“借师助剿”以挽救岌岌可危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