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滟滪堆》读记

杜甫五律《滟滪堆》读记

（小河西）

滟滪堆

巨积水中央，江寒出水长。沉牛答云雨，如马戒舟航。

天意存倾覆，神功接混茫。干戈连解缆，行止忆垂堂。

这首诗作于大历元年（766）冬，时杜甫居夔州。滟滪堆：瞿塘峡口江中巨石。【《太平寰宇记》卷148夔州：“滟滪堆周围二十丈，在州西南二百步蜀江中心瞿塘峡口。冬水浅，屹然露百余尺；夏水涨没数十丈。其状如马，舟人不敢进。”】

巨积水中央，江寒出水长。沉牛答云雨，如马戒舟航。

巨积：大堆，堆积。《晋书》卷33：“衣裘服玩，新故巨积。”《南史》卷37：“钱帛器械巨积。”

沉牛：古代沉牛于水，以祭川泽。古时商旅者过滟滪堆要先祭拜水神以保平安。据记载瞿塘滩上有神庙，“享荐”（祭祀进献）不绝。沉牛是享荐之一种。《礼记-祭法》：“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水经注-江水》：“瞿塘滩上有神庙，尤至灵验。…犹享荐不辍。”

如马：如马一样大。《水经注》卷33：“水门之西，江中有孤石，为淫顶石，冬出水二十余丈，夏则没。”《唐国史补》（唐-李肇）卷下:“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牛，瞿塘不可留；滟滪大如幞，瞿塘不可触。”《太平寰宇记》卷148：“滟滪堆周围二十丈，在（夔）州西南二百步蜀江中心瞿塘峡口。冬水浅，屹然露百余尺；夏水涨没数十丈。其状如马，舟人不敢进。”

大意：巨大的石堆立在江水中央，寒冷的冬天露出水面很高。行舟人要先沉牛祭祀云雨之神才能通过，当它大如牛马时，还是要停止舟航。

天意存倾覆，神功接混茫。干戈连解缆，行止忆垂堂。

神功：神灵的功力。《南史-谢惠连传》：“（灵运）忽梦见惠连，即得'池塘生春草’，大以为工。常云：'此语有神功，非吾语也。’”魏收诗：”导水逼神功。”

混茫：混沌迷茫；广大无边。《庄子-缮性》：“古之人，在混芒之中。与一世而得澹漠焉。”《观海》（唐-独孤及）：“廓然混茫际，望见天地根。”《马上举韩退之话…》（宋-朱熹）：“昨日风烟接混芒，今朝紫翠插青苍。”

解缆：解去系船的缆绳；指开船。《谢法曹赠别》（梁-江淹）：“解缆候前侣，还望方郁陶。”《采莲曲》（北齐-殷英童）：“荡舟无数伴，解缆自相催。”

垂堂：靠近堂屋檐下；喻危险的境地（因檐瓦坠落可能伤人）。《汉书-爰盎传》：“臣闻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颜师古注：“垂堂，谓坐堂外边，恐坠堕也。”《上疏谏猎》（汉-司马相如）：“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自洪府舟行》（唐-宋之问）：“昔闻垂堂言，将诫千金子。”

大意：上天有意使舟航存在倾覆的可能，造物主的神功将巨大的石堆接在茫茫江水中央。俺行船无论到哪儿总是连着战乱，无论是走还是留都有危险伴随。

这首诗首联写滟滪堆位置和形状。石堆巨大，屹立江中。冬天水落，出水很高。次联写滟滪堆之险。舟人过此，一定要祭拜江神。形如马时，务必戒舟航。三联由滟滪堆之险推及“天意”。也许滟滪堆是上天有意安排，是造物主要人们知道舟航存在倾覆的危险。（天意。）末联写感受。俺逃到秦州，遇到吐蕃要入侵。俺逃到蜀地，既有西山的吐蕃还有一次次内乱。俺逃到夔州，长江沿线也不安全。（参见杜甫《三绝句》：“去年渝州杀刺史，今年开州杀刺史。）好像俺走到哪儿，哪儿就有“干戈”。留在这儿吧，担心这儿战乱，离开这儿吧，路途也有危险。这世界，“滟滪堆”何止一个。这或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