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昼梦》读记

杜甫七律《昼梦》读记

（小河西）

昼梦

二月饶睡昏昏然，不独夜短昼分眠。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

故乡门巷荆棘底，中原君臣豺虎边。安得务农息战斗，普天无吏横索钱。

此诗一般认为（无据）作于大历二年（767）二月，时杜甫客居夔州西阁。昼梦：白日梦。典“宰予昼寝”：《论语-公冶长》：“宰予（孔子弟子）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wū，用抹子刷墙）也，于（宰）予与何诛（责备）。’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宰）予与改是。”杜甫借用此典，似说己如朽木，含自嘲之意和悲愤之情。

二月饶睡昏昏然，不独夜短昼分眠。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

饶睡：贪睡。《小尔雅》：“饶，多也。”《喜杨六侍御同宿》（唐-白居易）“二三月里饶春睡，七八年来不早朝。”

昼分：中午。《上责躬应诏诗表》（魏-曹植）：“昼分而食，夜分而寝。”（夜分：半夜。）《赠何七判官昌浩》（唐-李白）：“有时忽惆怅，匡坐至夜分。”

桃花：桃树农历二月至三月开花。

眼醉：形容眼闭。《诗》（陈-江总）：“恼杀未归客，桃花埙（xūn）眼醉。”《阌乡送上官秀才…》（唐-岑参）：“醉眼轻白发，春梦渡黄河。”

春渚（zhǔ）：春日的水边；亦指春水。《送江兵曹…》（齐-谢朓）：“方舟泛春渚，携手趋上京。”《鸳鸯篇》（唐-陈子昂）：“蘋萍戏春渚，霜霰绕寒池。”

梦相牵：指尚末睡醒。

大意。二月多睡意，一天总是昏昏然，不单是因夜短而午眠。由于天气变暖桃花盛开眼睛自然闭，春日水边直到日落还有梦相牵。（不是午睡的问题，是整天都昏昏然。不是我要睡，是“眼自醉”，是“梦相牵”。）

故乡门巷荆棘底，中原君臣豺虎边。安得务农息战斗，普天无吏横索钱。

荆棘：丛生多刺的灌木；战乱后的荒凉。《道德经》第30章：“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伍子胥谏吴伐齐》：“嗟乎！吴朝必生荆棘矣。”《园官送茶》（杜甫）：“呜呼战伐久，荆棘暗长原。”

豺虎：泛指猛兽；喻寇盗、入侵者等。《七哀》（晋-张载）：“季世丧乱起，贼盗如豺虎。”《久客》（杜甫）：“狐狸何足道，豺虎正纵横。”

安得：怎么才能求得。《风赋》（宋玉）：“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大风》（汉-刘邦）：“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大意：俺梦到：故乡的门巷已掩埋在蓬蒿乱草之下，中原的君臣在豺狼虎豹身边。（上句忧家，下句忧国。）不知怎样才能结束战乱，让人人能从事农业生产，使天下再没有一个苛吏来横索粮钱！（梦中所想。亦理想。）

本诗结构颇有意思。首联先说春天易困，整天昏昏然。次联解释。不是俺非要白天睡觉，是因春暖花开使“眼自醉”，不是俺非要在江边睡到日落，是因为“梦相牵”。前二联引出梦。三联写梦。中原的家已在“荆棘底”，中原君臣还在“豺虎边”。末联亦梦。梦中想象如何才能全国没战乱，如何百姓才能专心务农，如何没有苛吏欺负百姓等。（有对战乱的厌恶、对贪吏的憎恨，对人民的同情，对清明政治的向往）。严苛的现实以及现在还难以实现的理想是杜甫梦中所思，更是杜甫醒时所思。然而此诗题目“昼梦”，这不是说自己的理想是白日梦吗？（此诗亦“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