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蹇涩字词试解(二十)
(压题图片:取自腾讯网)
《聊斋志异》蹇涩字词试解(二十)
刘福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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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笑曰:“妾齿加长矣,纵人不见恶,先自惭沮。有小女及笄,可侍巾栉。明宵无寓人于室,当即来。”言已而去。至夜,焚香坐伺。妇果携女至。态度娴婉,旷世无匹。(侍巾栉:伺候起居,比喻愿为妻子。巾栉:音jīn
zhì,巾是裹头或缠束用的丝麻织品。栉为梳子、篦子等梳头发的用具。古代男子束冠、着长衿,所以梳头、裹头、腰缠束这些生活琐事格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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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而主人出,年近二旬,淡装绝美。敛衽称贺已,将践席,婢入曰:“二娘子至。”见一女子入,年可十八九,笑向女曰:“妹子已破瓜矣。新郎颇如意否?”女以肩击背,白眼视之。(敛衽:音liǎn
rèn,旧时妇女行礼,动作大略是捉起右边的衣襟摆动,身体随之弯曲。“敛”应为“裣”,此处是“通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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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谢过不遑,女乃稍解;然由此来寖疏矣。(谢过不遑:忙不迭地道歉。谢,音xiè ,道歉、赔罪。遑:音 huáng,空闲。寖疏:音jìn
shū ,逐渐疏远。寖,逐渐,同浸。)
——见《狐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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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慧戚生,少年蕴藉,有气敢任。时大姓有巨第,白昼见鬼,死亡相继,愿以贱售。生廉其直,购居之。而第阔人稀,东院楼亭蒿艾成林,亦姑废置。(蕴藉:音yùn
jí,指说话、神情或文章含蓄而不显露。有气敢任:富有勇气,敢于承担责任。廉其直:倒装句,直其廉。是说价格便宜。直,同值。亦姑废置:也就暂且放弃。姑:姑且,暂且。废:废弃,停止。置:放到一边,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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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块然无偶,憭栗自伤。婢仆辈又时以怪异相聒。生怒,盛气襥被,独卧荒亭中,留烛以觇其异。(块然:孤独的样子。憭栗自伤:凄凉自伤。憭:音liáo
,凄凉,悲伤。襥被:用包袱包扎衣服、被子等物,即捆行装。襥音 fú 。觇:音chān,偷偷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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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扪搎何为?”女笑曰:“此婢三十年未通人道,其情可悯;然亦太不自谅矣。”(扪搎:音mén
sūn,摸索。未通人道:不懂得男女交合之事。谅:音liàng ,体谅。此处可通“量”,即“太不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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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曰:“不然。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聻:音jiàn,好不容易从“全拼”里寻到,但是词典里查不到此字,也就无从了解其意。可能是“厉鬼”或“恶鬼”的意思。)
——见《章阿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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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舅家丧葬,往助执绋。(绋:音fú,古代出殡时拉棺材用的大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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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入,则舍中湫隘。叟挑灯促坐,便命随事具食。又谓妪曰:“此非他,是我恩主。婆子不能行步,可唤花姑子来酾酒。”(湫隘:音 jiǎo ài
,低洼狭窄。湫,低洼。另读qiū。酾酒:音 shī。斟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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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女郎以馔具入,立叟侧,秋波斜眄。安视之,芳容韶齿,殆类天仙。叟顾令煨酒。房西隅有煤炉,女即入房拨火。(眄:音 miàn
,斜着眼睛看。如顾眄。芳容韶齿:漂亮的容貌,美好的年龄。另有“明眸皓齿”,是说明亮的眼睛,白亮的牙齿。煨:音 wēi
,指用火把酒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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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得昏瞀之疾;强啖汤粥,则喠溶【溶字原有“口”字旁,但实在找不到,暂替。】欲吐;溃乱中,辄呼花姑子。家人不解,但终夜环伺之。气势阽危。(昏瞀:糊涂昏乱。瞀:音mào。啖:音
dàn ,吃或喂。阽危:临近危险境地。阽:音dià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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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守者困怠并寐,生蒙瞳中,觉有人揣而抎(左面“提手”,右面“允”字,查不到,用“抎”代替。)之。略开眸,则花姑子立床下,不觉神气清醒。熟视女郎,潸潸涕堕。女倾头笑曰:“痴儿何至此耶?”乃登榻,坐安股上,以两手为按太阳穴。安觉脑麝奇香,穿鼻沁骨。按数刻,忽觉汗满天庭,渐达肢体。(蒙瞳:瞳孔稍张。瞳:音
tóng。揣而抎之:手触状。揣音 chuāi。抎,音y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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叟忽闯然入,骂曰:“婢子玷我清门,使人愧怍欲死!”女失色,草草奔出。叟亦出,且行且詈。安惊孱愕怯,无以自容,潜奔而归。(惊孱愕怯:惊怕怯懦。孱:音chán,懦弱。怯:音qiè
,害怕。潜奔而归:偷偷地跑回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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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此非定论也。蒙恩衔结,至于没齿,则人有惭于禽兽者矣。至于花姑,始而寄慧于憨,终而寄情于恝,乃知憨者慧之极,恝者情之至也,仙乎仙乎!”(几希:相差无几。衔结:衔环结草,比喻报恩也。没齿:即没齿不忘。没齿:没世,终身,一辈子也忘不了。恝:音jiá
,不理会,不在意。如“恝置”,就是置之不理。)
——《花姑子》
(取自寒江钓鱼翁:袅袅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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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扳一竹簏,漂泊终夜,絓木而止。(竹簏:竹篾编成的器具。这里指的是竹箱子。簏,音lù
。絓木而止:被海岸上的树枝挂住才停下来。絓:音guà ,牵挂。这里指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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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枵肠辘辘,饥不可堪。于是越山疾行,冀有村落。才至半山,闻鸣镝声。方凝听间,有二女郎乘骏马来,骋如撒椒。各以红绡抹额,髻插雉尾;著小袖紫衣,腰束绿锦,一挟弹,一臂青鞴。度过岭南,则数十骑猎于榛莽,并皆姝丽,装束若一。(枵:音xiāo,空虚。骋如撒椒:得得的马蹄声就好似豆子撒在地上一样清脆、急促。或者是:驰骋飞跑的样子就像一路撒下的红辣椒一样好看。我认为这两种解释都可以接受。鞴:音
bèi ,把鞍辔等套在牲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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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小亭,有秋千一架,上与天齐;而罥索沉沉,杳无人迹。因疑地近闺阁,恇怯未敢深入。(罥索沉沉,杳无人迹:秋千的绳索静静地垂挂在那儿,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罥:音
juàn ,挂,缠绕。恇:音kuāng,害怕、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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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何,女子挑灯至。一婢提壶榼,出酒食饷生。(全文:不大一会儿,那个丫鬟挑着灯笼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丫鬟,提着酒壶食盒,拿出酒饭让陈弼教享用。壶榼:古代盛酒或贮水的器皿。榼音k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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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笙管嗷曹,階上悉践花罽;门当藩溷,处处皆笼烛。数十妖姬,扶公主交拜。麝兰之气,充溢殿庭。既而相将入帏,两相倾爱。生曰:“羁旅之臣,生平不省拜侍。点污芳中,得免斧锧幸矣;反赐姻好,实非所望。”(罽:音jì
,用毛做成毡子一类的东西。階上悉践花罽:階上都铺满了花花绿绿的毛毡。门当藩溷:用幛子挡住污秽的地方。藩:幛子。溷:音hùn
,厕所、猪圈以及污秽之处。斧锧:用斧腰斩的刑罚。锧:音zhì,古代腰斩用的垫座。旧史书里常有“不避斧锧”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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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注目舫中,见一少年丈夫,科头叠股其上;傍有二八姝丽,挼莎交擵。念必楚襄贵官,而驺从殊少。凝眸审谛,则陈明允也。(全文:陈生的幼年伙伴已经做了官的梁子俊注目画舫中,见一个少年男子光着脑袋,双腿交叉叠坐舫中,旁边有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子,用两只手来来回回地为他按摩。梁子俊想,这一定是两湖一带的贵官了,可是再一看,随从却很少。他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是陈明允。挼莎:音
ruó suō ,揉搓,摩挲。“莎”同“挲”。)
——见《西湖主》
■ 文辛曰:这是蒲松龄所写的又一情事也!
前面我已经说过,有人把《聊斋志异》中的男女归结为“十大情事”,有《婴宁》、《聂小倩》、《辛十四娘》、《香玉》、《公孙九娘》、《白秋练》、《阿宝》、《连城》、《娇娜》、《小翠》。还说,这些故事大都不圆满,只有《聂小倩》与《白秋练》的结局还算是比较完美。
在我看来,《西湖主》更是情事一绝。一个燕地书生陈明教(字明允)在经过洞庭湖时,船只翻了,同船人都死了,他却遇到了一件想也想不到的好事,洞庭湖君王的女儿也就是“西湖主”与他结为夫妻。在这个故事中,陈明允翻船以后他抱着的那个竹箱不沉;后来,他又在西湖主的红巾上题诗。用蒲松龄的话来说,这里面是有鬼神帮忙的,但总之是与陈明允这个人的恻隐之心有关,他积德了。所以,他才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你看,陈明允一个人同时在两个地方享受富贵荣华,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最可喜的是他有一个完满的爱情婚姻结局。谁说这不是《聊斋志异》中的一大情事?谁说这不是结局比较完美的一大情事?
(取自榕树下图片)
2009年3月16日打字
2009年3月19日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