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早期及早期诗

杜甫早期及早期诗

（小河西）

天宝十载（751），杜甫四十岁。这年除夕，杜甫在族弟杜位家留下诗作《杜位宅守岁》。此诗三联为：“四十明朝过，飞腾暮景斜。”我们以此日作为分界线，将此前的杜诗称为早期杜诗，并归入杜诗“卷01”。（标志有两个：已满四十岁；已通过献赋取得做官资格。）

一、杜甫的爷爷

杜甫的爷爷叫杜审言。高宗咸亨元年（670）进士，次年释褐，授予汾州隰（xí）城县尉。长寿二年（693）出为常州江阴丞。通天元年（696）转洛阳丞。当时洛阳是京城，洛阳丞也是个不错的位子。圣历元年（698），坐事贬吉州司户参军。次年发生了影响很大的杜并案。杜并是杜审言次子，时随父亲居吉州。当杜并得知有人将害死父亲时，舍身尽孝，杀死仇家。他也当场被杀。当时著名的大手笔苏颋为杜并写墓志铭。此事后，杜审言免官回洛阳。后因武则天欣赏其诗文，授著作佐郎，官至膳部员外郎。神龙元年（705），因勾结张易之兄弟，被流放峰州。不久，朝廷将其召回长安，任国子监主簿、修文馆直学士。杜审言在长安任职时间不长。据宋之问《祭杜学士审言文》，杜审言卒于景龙二年（708）。根据杜审言任洛阳丞和“著作佐郎，官至膳部员外郎”的经历，可推测杜审言在洛阳应有居处。今存杜审言诗43首。

二、杜甫的父母

杜甫的父亲叫杜闲。杜闲是杜审言长子。据杜审言次子杜并在圣历二年（699）为16岁这个史实，推测杜闲在圣历二年应不小于18岁，景龙二年（708）应不小于28岁。我们不知道杜闲在父亲病逝时的婚姻及工作状况。按唐制，杜闲应为父亲丁忧25个月。丁忧期间不能上班也不能结婚。根据零星的资料，推测杜闲在开元五年（717）前后为郾城尉，之后曾为武功尉、奉天令。【《元和姓纂》卷6杜姓条：“鱼石生依艺，巩县令。依艺生审言，膳部员外。审言生闲，武功尉、奉天令。闲生甫。”《唐故检校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唐-元稹）：“闲生甫。闲为奉天令。】杜闲的终职为朝议大夫、兖州司马。杜闲约开元二十九年（741）或稍前病逝。【《唐故范阳太君卢氏墓志》（杜甫）：“薛氏所生子，适曰某（杜闲），故朝议大夫兖州司马。”杜甫作《祭远祖当阳君文》时间为开元二十九年。或为丁忧期间所作。】杜闲病逝时杜甫约30岁。按唐制，杜闲工作的职位当不止以上几个。只是，对杜闲的生平目前仅知这些。

杜甫有两个母亲。生母崔氏在杜甫只有几岁时去世。继母为卢氏。杜甫诗作中没有提及两个母亲。对杜甫幼年影响较大的，除父亲外，一个是家在洛阳建春门内仁风里的二姑妈，另一个是他的继祖母，也就是杜审言的继室卢氏。杜甫为这个姑妈和这个祖母写过墓志铭。

三、杜甫的青少年

根据杜甫《进三大礼赋表》、《杜位宅守岁》两篇诗文的系年和内容，可推测杜甫约生于712年。考虑杜审言曾在洛阳任职多年，其很可能在洛阳或洛阳附近有家。杜甫出生在洛阳或洛阳附近的可能性较大。（杜诗中提到的“南陆浑山庄”，或是杜审言的家。杜甫的后祖母卢氏直到天宝三载才在陈留去世。或杜家在陈留也有宅。）

杜甫生母在时，自然随生母生活。生母去世后，杜甫或曾随姑母在洛阳生活过，也许有时会在父亲工作的地方随父亲生活。父亲任郾城尉时，杜甫只有几岁。杜甫晚年曾回忆过在郾城的生活。父亲任武功尉和奉天县令时，也不能排除杜甫曾到过武功县、奉天县等。父亲后来在兖州任司马时，杜甫已经二十几岁。杜甫或在兖州生活过相当长时间。（杜闲的履历已难确考，因而杜甫早期履历也难确考。）

杜甫早期教育，我们一无所知。杜甫在诗中多次提到“同学”。杜甫早期应该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据杜诗记载，杜甫小时很聪明。《壮游》（杜甫）：“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九龄书大字，有作成一囊。”“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场。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扬。”《奉赠韦左丞二十二韵》：“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

四、杜甫的郇瑕游和吴越游

开元十八年（730），杜甫约十九岁时，曾游郇（huán）瑕（今山西临猗）。证据有两个。一是《哭韦大夫之晋》（杜甫）：“悽怆郇瑕邑，差池弱冠年。”“差池弱冠”就是将近二十岁。二是《奉酬寇十侍御锡见寄四韵复寄寇》（杜甫）：“往别郇瑕地，于今四十年。”（大历五年（770）作于潭州。）

开元十九年（731），杜甫有吴越游。杜甫在《唐故范阳太君卢氏墓志》里提到的叔父杜登，曾经任过“武康尉”，也就是今浙江德清县一带的官员，而他的姑丈贺撝，“卒常熟主簿”。有亲戚在吴越或是吴越游的原因之一。杜甫的吴越游，到了南京、苏州，还到了浙江的天台山。杜甫吴越期间诗作没保存下来。但在晚年诗作中，杜甫曾提及过吴越游。《壮游》（杜甫）：“东下姑苏台，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遗恨，不得穷扶桑。王谢风流远，阖庐丘墓荒。剑池石壁仄，长洲荷芰香。嵯峨阊门北，清庙映回塘。每趋吴太伯，抚事泪浪浪。枕戈忆句践，渡浙想秦皇。蒸鱼闻匕首，除道哂要章。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杜甫吴越游持续了多久没明确记载。杜甫说是“中岁”时回“旧乡”参加乡贡。

五、杜甫的贡举

“中岁”一般指中年。但吴越游时杜甫距“中年”尚远。也有说中岁指中男之岁。《旧唐书-食货志上》：“男女始生者为黄，四岁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一为丁，六十为老。每岁一造计帐，三年一造户籍。…至天宝三年，又降优制，以十八为中男，二十二为丁。”《新唐书-食货志一》：“天宝三载，更民十八以上为中男，二十三以上成丁。”也就是说唐开元年间规定，满二十一岁为丁男，未满二十一岁是中男。按照这个说法，杜甫是在中男之岁也即未满二十一岁时“贡旧乡”的。按此推算，杜甫的吴越游很可能在开元二十年（732）前后结束。

如上述推断成立，杜甫应于开元二十年（732）由河南府贡举，于开元二十一年（733）初赴长安贡举。杜甫长安科考时间纯属推测。但杜甫确曾在开元二十年或稍后参加科考是无异议的。杜甫这次科考是失败的。他自己说是“忤下考功第，独辞京尹堂。”（杜甫《壮游》）。

六、杜甫的齐赵游

之后杜甫便有了所谓的“齐赵之游”。“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春歌丛台上，冬猎青丘旁。呼鹰皂栎林，逐兽云雪冈。射飞曾纵鞚，引臂落鹙鸧。苏侯据鞍喜，忽如携葛强。”（杜甫《壮游》）。这期间杜甫往北曾到过邯郸，往东曾到过青州。春天他在邯郸的丛台上唱歌，冬天在青州以西的青丘游猎。和他一起游猎的有武功苏源明。在开元末年，杜甫在汶上结识了高适。在这期间，杜甫创作并保存下来若干首诗。

杜甫能长期在齐赵一带漫游的原因，或是其父亲杜闲在兖州一带任职。我们知道杜闲的终职是朝议大夫、兖州司马。（朝议大夫正五品下。兖州如是上都督府，司马或是从四品下。）总之，杜闲进入了五品以上的贵阶。这是杜甫“生常免租税，名不隶征伐”的原因。也是杜甫继祖母卢氏受赠太君封号的原因。唐朝官员一般任期三年。杜闲在这一带所任职务当不止是兖州司马。杜闲在兖州应有住处。杜甫的大弟杜颖也或许是杜闲在任时就有了工作。在此之前，杜闲还在长安以西的奉天任过县令。（由此推测，杜甫可能曾到过奉天。）我们不知道杜闲是何时到奉天、兖州任职的。

杜甫的齐赵之游的时间，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快意八九年”。如果从开元二十一年算起，也即差不多在开元末年，快意的齐赵之游结束。杜甫结束齐赵游的原因很可能是父亲去世。

七、杜甫为父丁忧和为姑母、祖母守丧

杜闲病逝的时间大概在天宝末年。杜闲墓在洛阳和偃师中间偏北的首阳山下尸乡亭附近。这也是杜甫远祖杜预和祖父杜审言的坟墓所在。在这儿杜甫建了几间窑洞作为其住所。这即他后来常常怀念的尸乡土室和土娄庄。也许在这附近本来就有祖上留下的房产或土地。杜甫在这儿写了《祭远祖当阳君文》，颂扬杜预的武功和智慧。

之后，天宝元年（742）夏，住在洛阳仁风里的姑母病逝，杜甫为其写墓志铭并为其服丧。【《唐故万年县君京兆杜氏墓碑》（杜甫）：“有兄子曰甫，制服于斯，纪德于斯，刻石于斯。”】

杜甫在为父亲丁忧为姑母守丧后，于天宝二年（743）离开洛阳到陈留私第。天宝三载（744），杜甫非常尊敬的继祖母卢氏在陈留去世。他为继祖母卢氏写了墓志。按唐制，杜甫还要为继祖母服丧一年。

从开元末年一直到天宝四载（744），杜甫先后为父亲、姑母、继祖母守丧服丧，辗转在洛阳、陈留两地。

八、杜甫与高适、李白等的交游

据杜诗《奉寄高常侍》，杜甫与高适相识于汶上，时间应在开元年间。【《奉寄高常侍》（杜甫）：“汶上相逢年颇多，飞腾无那故人何。”汶上，指汶水之北。】杜甫与李白相识的时地已难考。据杜甫五古《赠李白》推测，至少天宝四载二人已有诗文交流。【《赠李白》（杜甫）：“二年客东都，所历厌机巧。野人对膻腥，蔬食常不饱。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苦乏大药资，山林迹如扫。李侯金闺彦，脱身事幽讨。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寄李十二白》（杜甫）：“乞归优诏许，遇我宿心亲。未负幽栖志，兼全宠辱身。剧谈怜野逸，嗜酒见天真。醉舞梁园夜，行歌泗水春。”】杜甫与李白、高适曾有梁宋游。梁宋游的时间可能是天宝四载。【《昔游》（杜甫）：“昔者与高李，晚登单父台。寒芜际碣石，万里风云来。桑柘叶如雨，飞藿去裴回。清霜大泽冻，禽兽有余哀。”《遣怀》（杜甫）：“昔我游宋中，惟梁孝王都。…忆与高李辈，论交入酒垆。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怀古视平芜。芒砀云一去，雁鹜空相呼。”】约天宝五载，杜甫与李白在兖州一带交游。之后二人分手。【《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杜甫）：“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更想幽期处，还寻北郭生。”】

九、杜甫参加制举考试

天宝六载（747），杜甫参加了一次制举考试。时同为考生的元结著文记载了这次考试。【《喻友》（唐-元结）：“天宝丁亥（天宝六载）中，诏征天下士。人有一艺者，皆得诣京师就选。相国晋公林甫，以草野之士猥多，恐泄漏当时之机，议于朝廷曰：人多卑贱愚聩不识礼度，恐有俚言，污圣听。是奏待制者，悉令尚书长官考试，御史中丞监之，试如常吏，如吏部试诗赋论策。已而，布衣之士无有第者，遂表贺人主，以为野无遗贤。”】杜甫是这次考试落选的“布衣”之一。考试时间约在天宝六载秋冬间。结果是“野无遗贤”。至此，杜甫常举、制举考试皆失败。此时杜甫也已三十六岁。

十、杜甫干谒求仕

制举考试的失败对杜甫打击很大。但杜甫并没因此熄灭对仕途的追求。他开始干谒。希望取得达官贵人的支持。在天宝年间特别是六载至十载间，杜甫进行了不少干谒活动。杜甫描写在长安的这段生活时曾写道：“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杜甫《奉赠韦左丞》）。杜甫干谒的对象很多。其中有朝中显贵张垍、尚书左丞韦济等。

十一、杜甫献《三大礼赋》

天宝九载（750）末，得知玄宗要在次年初春进行太清宫祭祀、太庙祭祀，并在南郊祭天，杜甫献“三大礼赋”（《朝献太清宫》、《朝享太庙》、《有事于南郊》），得玄宗赏识。约天宝十载，朝廷安排针对杜甫的“学官试文章”。考试地点是中书省的政事堂。（杜甫《莫相疑行》“集贤学士如堵墙，观我落笔中书堂。”）。考试题目由宰相拟定。（杜甫《奉留赠集贤院崔于二学士》：“天老书题目，春宫验讨论。”）考试结果是“名实相符，送隶有司，参列选序。”在唐朝，如是参加制举考试，成绩好的可直接授官，成绩其次的，可得到“出身”，也即取得当官资格。【《通典-选举三》卷15：“试之日，或在殿廷，天子亲临观之。试已，糊其名于中考之。文策高者，特授以美官，其次与出身。”】杜甫通过献“三大礼赋”并经过“学官试文章”等程序，得到了“出身”。虽没直接授官，但毕竟取得当官资格。

十二、杜诗目录（-751）

以下为杜甫天宝十载（751）及以前诗作目录。共计59首。（其中，少数诗也可能作于天宝十一载至十四载间。）按诗体分类：七律2首，七绝1首，七古9首；五律24首，五排12首，五古11首。

编号

诗题

类型

首数

备注

51001

李监宅

五律

1

51002

游龙门奉先寺

五古

1

51003

登兖州城楼

五律

1

51004

题张氏隐居二首

混组

2

七律五律各1首

51005

刘九法曹郑瑕丘石门宴集

五律

1

51006

与任城许主簿游南池

五律

1

51007

对雨书怀走邀许十一薄公

五律

1

51008

望岳

五古

1

51009

夜宴左氏庄

五律

1

51010

房兵曹胡马

五律

1

51011

画鹰

五律

1

51012

巳上人茅斋

五律

1

51013

龙门

五律

1

51014

过宋员外之问旧庄

五律

1

51015

行次昭陵

五排

1

51016

重经昭陵

五排

1

51017

天宝初南曹小司寇舅…兴之所至而作是诗

五律

1

51018

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

五排

1

51019

临邑舍弟书至苦雨…因寄此诗用宽其意

五排

1

51020

重题郑氏东亭

五律

1

51021

赠李白

五古

1

51022

赠李白

七绝

1

51023

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

五排

1

51024

陪李北海宴历下亭

五排

1

51025

同李太守登历下古城

五古

1

51026

暂如临邑至鹊山湖亭奉怀李员外率尔成兴

五律

1

51027

冬日有怀李白

五律

1

51028

今夕行

七古

1

51029

饮中八仙歌

七古

1

51030

春日忆李白

五律

1

51031

郑驸马宅宴洞中

七律

1

51032

奉陪郑驸马韦曲二首

五律

2

51033

夜听许十诵诗爱而有作

五古

1

51034

骢马行

七古

1

51035

天育骠骑歌

七古

1

51036

赠比部萧郎中十兄

五排

1

51037

赠特进汝阳王二十二韵

五排

1

51038

魏将军歌

七古

1

51039

贫交行

七古

1

51040

玄都坛歌寄元逸人

七古

1

51041

奉寄河南韦尹丈人

五排

1

51042

赠韦左丞丈济

五排

1

51043

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

五古

1

51044

高都护骢马行

七古

1

51045

赠翰林张四学士垍

五排

1

51046

故武卫将军挽词三首

五律

3

51047

乐游园歌

七古

1

51048

遣兴五首-朔风飘胡雁

五古

5

51049

送翰林张司马南海勒碑

五律

1

51050

敬赠郑谏议十韵

五排

1

51051

杜位宅守岁

五律

1

合计共59首

注：《杜位宅守岁》作于天宝十载除夕。理由有二：一、天宝十一载十一月，李林甫卒。天宝十二载春夏间，杜位作为李林甫女婿遭贬。因此，此诗最迟作于天宝十载。二、天宝九载冬，杜甫《三大礼赋》中有”行四十载“的说法。而本诗中有”四十明朝过“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