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排《元日示宗武》读记

杜甫五排《元日示宗武》读记

（小河西）

元日示宗武

汝啼吾手战，吾笑汝身长。处处逢正月，迢迢滞远方。

飘零还柏酒，衰病只藜床。训喻青衿子，名惭白首郎。

赋诗犹落笔，献寿更称觞。不见江东弟，高歌泪数行。

原注：第五弟丰漂泊江左，近无消息。

此诗作于大历三年（768）农历元日，时杜甫客居夔州。宗武：杜甫次子。居杜甫《又示宗武》诗句“十五男儿志”以及杜甫《宗武生日》诗句“高秋此日生”等推测，宗武约生于天宝十二载（752）秋。【宗武小名骥子。至德二载（757）杜甫在长安时曾有两首诗提到骥子。《遣兴》（杜甫）：“骥子好男儿，前年学语时。”《忆幼子》（杜甫）：“骥子春犹隔，莺歌暖正繁。”】

汝啼吾手战，吾笑汝身长。处处逢正月，迢迢滞远方。

飘零还柏酒，衰病只藜床。

手战：手颤抖。《世说新语-黜免》：“桓公读诏，手战流汗。”《寄张芸叟》（宋-苏辙）：“才高君未觉，手战我先衰。”

柏酒：柏叶酒。古元旦风俗，共饮柏叶浸泡的酒以祝寿避邪。《四民月令-正月》（汉-崔寔）：“各上椒酒于其家长”原注：“正日进椒柏酒。椒是'玉衡’星精，服之令人能老。柏亦是仙药。”《荆楚岁时记》（梁-宗懔）：“正月一日，…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饮桃汤。”

藜床：藜茎编的床榻；简陋的坐榻。《小园赋》（北周-庾信）：“管宁藜床，虽穿而可坐；嵇康锻灶，既暖而堪眠。”《寒雨朝行视园树》（杜甫）：“衰颜动觅藜床坐，缓步仍须竹杖行。”

大意：你哭时俺的手在颤抖，俺笑时你身体在长长。漂泊的每一处咱都遇到正月，咱们滞留遥远的地方。咱虽在漂泊，还是有椒柏酒；俺体衰多病，只能卧在藜床。

训喻青衿子，名惭白首郎。赋诗犹落笔，献寿更称觞。

不见江东弟，高歌泪数行。

训喻：训示晓喻；教诲。

青衿子：青年书生。《子衿》（诗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登泽州北楼宴》(唐-陈子昂)：“勿使青衿子，嗟尔白头翁。”《折槛行》（杜甫）：“青衿胄子困泥涂，白马将军若雷电。”

白首郎：典“为郎久”。《后汉书-张衡列传》卷59：“尉尨（méng）眉而郎潜兮，逮三叶而遘（gòu）武。”李贤注：“尉谓都尉颜驷也。尨，苍杂色也。遘，遇也。《汉武故事》曰：'上至郎署，见一老郎，鬓眉皓白，问：何时为郎？何其老也？对曰：臣姓颜，名驷，以文帝时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叶不遇也。’上感其言，擢为会稽都尉。”《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杜甫）：“抱病江天白首郎，空山楼阁暮春光。”

献寿：献礼祝寿。《月赋》（南朝宋-谢庄）：“乃命执事，献寿羞璧。”

称觞：举杯祝酒。《龙门应制》（唐-宋之问）：“鸟来花落纷无已，称觞献寿烟霞里。”《玉壶吟》（唐-李白）：“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

江东弟：弟杜丰。【参杜甫大历元年诗《第五弟丰独在江左近三四载寂无消息觅使寄此二首》】

大意：俺训导教育青衿学子。俺有愧名义上的白首郎。俺平时仍然提笔赋诗。你元日对俺献寿称觞。可惜见不到漂泊江东的弟弟，高歌之后俺泪流数行。

此排律共六联。首联以父子起。汝啼时俺手会颤抖，俺笑时你一天天长高。（吾衰汝长。）中四联写父子元日。我们留滞迢迢的远方，每个地方都遇到元日。（成都。梓州。阆州。云安。夔州皆遇元日。）虽四处飘零，还是年年有椒柏酒，只是如今俺衰病卧床。（叹衰病。）俺教导你们这些年青学子。俺惭愧名誉上还是“白首郎”。（叹仕途。）俺还会提笔赋诗，接受你们的献寿称觞。末联言及兄弟。虽然我们过年有酒有诗父子团聚，但一想到江东的兄弟，高歌之后泪流满面。